第8章 007 我們好像不熟吧
聽他這麽說,林賽賽億起剛才那聲悶哼,也慌了:“啊,你哪受傷了?”
陳泊延擡起右手。
他的袖口捋上去一截,露出腕骨,右手掌沿處不知何時被劃了道幾厘米長的口子,涓涓冒血,還未凝固,傷口深度被血覆蓋,看不真切。
“疼不疼啊?”
林賽賽被他猛地怼近的傷口吓到,後退一步,“還是趕緊處理傷口吧。”
陳泊延胳膊收了收。
蘇昱也看見了,“一起,去我辦公室。”
說着他又拉過林賽賽,後者應着他的話點頭,也沒反抗,陳泊延垂落的眼落在蘇昱抓着她的那只手上,礙眼。他薄唇抿了抿,極不耐煩。
林賽賽兩頭被牽制,處在中間,她見陳泊延還擡着手沒動,便抽離了他的手,轉而拖住他受傷的手,畢竟人是幫自己受傷的。陳泊延在她抽離時,沒抓住,驀然,肌膚上沾了她的溫熱,指尖不由蜷了蜷。
他喉結滾了滾,眸色微動。
因剛才那一場跳樓事件,整棟樓都慌了,醫生辦裏的醫生和護士站的護士都去安撫其他病人,所以這會辦公室安安靜靜的。蘇昱領着人坐到一旁的雙人椅,去拿棉團等醫藥物品,林賽賽心徹底定下。
林賽賽視線跟着蘇昱走。
耳邊響起淺淺地嘶聲,偏眸看到陳泊延眉頭輕攏,受傷的那只手都在顫。
林賽賽也顧不上看蘇昱,拖起他的手湊近些看傷口,血液之中還摻着窗戶上的落灰,髒髒的,她說:“你再忍會,馬上就給你處理傷口。”
“嗯。”
陳泊延見她視線轉了回來,眉頭舒展幾分,轉眼看到她被掐破的手時,想起不久前的那幕,她半邊身子都快懸空了,神情不禁又冷下來。
這會,蘇昱過來。
林賽賽就是皮外傷,血都凝固了,陳泊延是實打實的被劃了口,蘇昱作為醫生,自然撿傷重的開始。他勾了把椅子過來,落座後将放着棉團、消毒水的托盤置于腿上,眉眼溫和看他,“來,先給你處理。”
“不用。”
陳泊延直接拒絕,“女士優先。”
都受傷了還說什麽女士優先,林賽賽沒忍住彎了彎唇,“你先處理吧。”
蘇昱也笑,示意他擡手。
陳泊延被兩雙眼睛看着,不情願地伸出手,蘇昱用鑷子夾了棉團正要上手,門口匆忙跑來一護士,說話帶喘:“蘇醫生,17號病床的病人突然說腿疼,趙醫生說可能是裏面鋼板有問題,你快來看看。”
蘇昱立刻應好,将手裏的托盤交給林賽賽,“我等會來,你幫他處理。”
“好。”
他走後,偌大的辦公室只剩她和陳泊延,林賽賽攬過蘇昱的活,将托盤放在他剛才坐得椅子上,用鑷子夾了棉團,“我手生,你忍着點啊。”
“你會?”
陳泊延問。
林賽賽想也不想就點頭,說:“會啊,二昱以前學醫的時候,經常在家練習,我有點小傷小口的,都是他幫我處理。看多了眼睛就學會了。”
陳泊延特意關注了蘇昱的胸牌,兩字,沒有她喊得中間那個字,所以已經熟悉到喊昵稱的地步了。他無緣由的煩躁,“眼會了手就會了嗎?”
“啊?”
林賽賽以為他擔心自己的手法,安撫道:“放心,我絕對不會弄疼你。”
處理小傷口不是做手術,一直晾着反而出問題,也不知道有沒有沾到窗戶上的鐵鏽。林賽賽鑷着棉團,拽住他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将棉團點在傷口上,然後她擡眼看對方反應,“我力度可以吧。”
“……可以。”
林賽賽對自己的水平還是放心的,蘇昱學醫那會放暑假時,要不在網上搜手術視頻看,要不就對着骨架研究來研究去。看到她多了小傷淤青啥的,別提多激動,立刻拿着準備好的棉團消毒水随時待命。
久而久之,她也看會了。
只是一直沒有給她練手的機會,這會她單手托着他的掌心,用碘伏擦拭他傷口的時候,恍惚間感覺自己是個身穿白大褂,治病救人的醫生。
擦掉血跡後,傷口顯露。
遠比她想象中要長、和深,她皺着眉建議道:“要不,去打個破傷風?”
南城市一院并不是新院,有百年歷史,很多樓都是以前建的,窗戶上難免會有時間遺留的鏽跡。他現在傷口這麽深,不打可能真會感染。
“你覺得呢。”
陳泊延看她緊張皺起的秀眉,似笑非笑地逗她:“現在,你才是醫生。”
“……”
林賽賽被生怼了回去。
她不再坑聲,認真仔細的替他處理傷口,明明看蘇昱做得得心應手,到她這有點波折。還真像他說得,眼睛會了,手真不一定會,磕磕絆絆,偏偏蘇昱拿得是纏繞式的紗布,她繞圈時差點給自己繞進去。
“好了。”
林賽賽打完結,額頭冒汗。
陳泊延看着那纏着歪七扭八的紗布,第一感覺是醜,但看她那緊張的小模樣,到嘴的話咽了下去,在人期待得到認可的神情裏,緩緩點頭。
“挺好。”
陳泊延不走心的誇贊,末了,還故意逗了她一句,說:“謝謝林醫生。”
“……”
倒也不必如此入戲。
林賽賽第一次操刀得了誇贊,唇角彎了彎,圓圓的眼睛也随之變彎,像個小月牙,瓷白的臉頰帶着些許紅暈,近距離間還能聞到淡淡的馨香。
陳泊延單手掩了掩唇。
林賽賽處理完之後開始收拾,直到對方朝她伸出了手,她看着那過分修長的手指,擡眸疑惑看他,一時不知他要什麽?
下一秒,她把手放了上去。
軟軟的,指腹圓潤,觸碰在手心有點微癢,陳泊延手無意識的沉幾分。
他抿了薄唇,開口:“鑷子。”
“……”
林賽賽倏爾收回手,耳尖熱熱的,趕緊把鑷子遞過去,恨不得飛到太空,她幹了什麽蠢事!竟然自作聰明的把手放了上去,快給她埋了吧。
陳泊延接過。
他視線掃過那紅紅耳朵尖,輕扯嘴角,再次伸手道:“來,把手給我。”
“幹嘛?”
“你的傷就晾着?”陳泊延反問。
林賽賽這才想起自己的掐傷,她不想麻煩他,“你還傷着,我自己來。”
陳泊延手懸着:“給我。”
林賽賽被這不容置喙的語氣給鎮住,乖乖将手交上去,對方及時握住,虛握,溫涼的指尖輕觸她的肌膚。陳泊延的動作比她娴熟,輕輕地,冰涼的藥水抹在傷口上帶着輕微刺痛,刺痛後是絲絲涼意。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空氣安靜的連外面的匆忙都填不進來,為了打破這種若有若無的尴尬,林賽賽主動挑起話頭,問起自己的疑惑:“你為什麽關注我啊?”
“嗯?”
“微博。”
林賽賽從未見到過如此大的陣仗,心裏有點忐忑,“我們好像不熟吧。”
陳泊延手頓了頓,使了力。
林賽賽疼得哼了聲,眉頭和鼻子都皺巴巴的,他這才慢了動作,繼續。
“沒為什麽。”
陳泊延壓低眉,嗓音也低了:“本來想關注官博的,一時手滑點到了你,就關注了。”言落,停了幾秒,稍擡眸,對上她慢慢圓睜的靈動雙眸,淺笑,“要是我取關,林編劇一定會被全網同情吧。”
真相如此的闊怕。
林賽賽想想她說得那個場面,還是現在這個好,頓時什麽不安也沒有了,果然是手滑啊。她迎着他的視線,呵呵笑說:“感謝你沒有取關。”
陳泊延笑了笑。
她手上的掐印不多,但都挺深的,人指甲裏面的細菌很多,不能随意。
陳泊延仔細消毒了好幾次,直到那塊皮膚都擦紅了,他才換了藥膏塗。
林賽賽見他動作熟練,不由好奇:“你怎麽也會?”
“劇組拍戲難免會受些皮外傷,醫生不在的時候就自己處理。”陳泊延說得簡單。林賽賽哦了聲,想起鄭筱冰說過,他的角色有些是警察、卧底這類帶動作戲的角色,飛上飛下,吊威亞受傷也難免。
“你微博頭像那只貓是你養得嗎?”說起這個,林賽賽就憶起早上那個夢,荒唐十足,布偶變成人什麽的,簡直是在拍鬼片。念及此,她有些不自在,屁股在板凳上挪了挪,手跟着動,被陳泊延強行摁住。
“別動。”
陳泊延輕呵。
林賽賽不敢動了,睫毛忽閃忽閃的,耳邊響起他的聲音:“是我養的。”
“哦。”
她補充了句:“很可愛。”
陳泊延嗯了聲,話題終止了。林賽賽抿了抿唇,左看右看,特別期望有人能進來,哪怕是進來再出去呢,好讓這偌大的辦公室有點動靜吧。
蘇昱去得有點久,回來後兩人傷都處理好了,他看着陳泊延手上包得亂七八糟的紗布,笑了聲,說:“賽賽,你這手法可別說是跟我學的。”
說着,打算替他重新纏。
适時,陳泊延電話響了,他起身去了窗臺,蘇昱摸了摸鼻子,看向她。
她傷口處理的很好。
蘇昱有些驚奇,挑了挑眉,頭歪向窗戶,林賽賽立即領會,“他搞的。”
“挺好。”
“二昱,剛才那人為什麽要跳樓,你們醫院問出來了嗎?”林賽賽還惦記着。
蘇昱端起托盤放回原位,轉而靠着辦公桌,單腳支地,雙手交叉:“查出來了,她是六樓18床癌症病人的母親,家裏沒錢,房子也賣了,面對高昂的手術醫藥費,決定铤而走險,想訛我們醫院。”
“?”
“保安查了監控,她兩天前就開始在三樓窗戶踩點了,不停地扒拉窗釘。”蘇昱神情嚴肅起來,“警察問她為什麽選擇三樓,她說二樓太矮,跳下去不疼不癢的,賠不了多少錢,四樓太高,怕直接就沒命了。”
“所以選了三樓。”
蘇昱說着陣陣唏噓,想起剛才那幕,愠怒道:“先別管別人,說說你。”
林賽賽反手指自己:“我?”
“對,就是你!你知道剛才情況多危險嗎?稍有不慎就會連你一起拖下去。”蘇昱點頭,還有些後怕,他看到時離得遠,根本來不及,幸好有人比他快,抱住了林賽賽,那一刻,他心都要跳停了。
看着哥哥兇兇的眼神,林賽賽慫了,縮着脖子乖乖道:“我知道錯了。”
“以後不許了。”
蘇昱走過去,摸摸她的頭。
林賽賽習慣性蹭了蹭,微仰着頭,清透的雙眸彎彎,笑起來甜甜的。
陳泊延轉頭看見,神情凝住。
他挂斷對面叽叽喳喳的電話,打斷他們的溫馨:“後續是怎麽處理的?”
“警察幫她找了正規的籌款渠道,安撫後,就息事了。”蘇昱回了他的話,觸及到對方的眼神,有些莫名奇妙,他應該沒有得罪他吧。
“哦哦,那就好。”林賽賽徹底松了口氣。
“嗯,所以放心吧。”蘇昱收回手,“行了,沒事你先回去,哥哥忙。”
林賽賽本來是想看蘇昱的,遇見這個事,心沉沉的,也沒了在醫院多待的心思,她轉向陳泊延,卻見對方忽而變得冷冰冰,被惹到了似的。
陳泊延抿緊了唇。
辦公室裏陸陸續續有醫生進來,林賽賽也不好繼續待着,和蘇昱道了再見,就往外走,陳泊延緩緩跟上。臨近門口,她回頭瞧了眼,看到他白淨的臉愣了愣,幾秒後,緩過神來,他竟然又裸着臉,沒戴口罩!
剛才都沒發現。
迎面走來兩個年輕小護士,林賽賽擔心陳泊延被認出來,迅速退後幾步捂住他下半張臉,在人驚異的眼色裏,半拽着人出來。蘇昱坐在辦公桌前,看着她的動作一陣迷茫,直到背同事喊了聲,才皺着眉辦公。
出來後,林賽賽提醒:“你口罩呢?”
陳泊延散漫慣了,能不戴就不戴,捂着難受,用彭潭的話說就是“沒有一點公衆人物的自覺性”,他嗤之以鼻。這會,鼻尖湧上她掌心的淡香,捂着他喘不過氣,呼吸也熱了,不自然道:“忘了,在口袋裏。”
“快戴上,被人看見就不好了。”林賽賽等他掏出口罩,拿開了手,暗想不久前那慕,他就裸着臉,幸好事态緊張,沒有人關注他這位巨星。
不然,轟動可想而知。
陳泊延兩耳勾着口罩繩,烏發半零落,只露出眼角白淨的肌膚,漆黑的眼睛深邃有光,獨獨看去,自有一番沉迷。林賽賽仔細檢查,确認不會被人認出時,真誠建議道,“要不你紋個半永久口罩吧。”
“……”
他将口罩往上拉了拉,比較在意道:“剛才的蘇醫生,是你哥哥?”
“是啊。”
一個姓蘇,一個姓林。
怎麽也不像一家。
但他們又親密的過分,那麽熟稔。
他又問,“蘇醫生住哪?”
雖然這個問題很奇怪,但林賽賽還是認真想了想,在人偏過來的視線裏坦誠道:“住我隔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