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鐘霖再次見到周池是在小學五年級。

三年級的周池跳級轉到他的班上，他受裴叔叔所托，要照看好這個比他小兩歲半的弟弟。

不過被鐘恬急吼吼拉去衛生間找到人時，鐘霖想，或許這個弟弟也不太需要他的照看。

在鐘恬口中“被拖進衛生間欺負”的周池，從隔間裏打開門出來，身後馬桶上癱坐着一個鼻青臉腫、比周池高大許多的高年級生。

“鐘、鐘霖哥哥。”

周池擡頭望着立在面前的鐘霖，睜大的圓眼和裏面微微晃動的震驚，讓鐘霖想起那只據說剛出生三個月，總被鄰居阿姨抱在懷裏四處好奇張望的博美犬。

“有沒有受傷？”鐘霖上下掃了他兩眼，除了臉頰上一點擦傷以外，甚至看不出來剛打完架。

“……”周池往鐘霖跟前又站近些，幾乎是能抱住對方的距離，才很小聲道，“哥哥，可不可以去沒人的地方說。”

鐘霖嗯了聲，越過周池給那高年級生遞了個冷冷警告的眼神，拉着周池的手離開，把守在門口的鐘恬打發回她自己的二年級班，然後帶人到樓上一層的廁所，找了個隔間進去。

大課間學生們都在操場做操，基本不會有人在這個時間段進出廁所，鐘霖鎖上門，背靠門板抱臂站着，沒什麽表情地看着還在扭捏的周池：“哪裏。”

廣播操已經做到第三節，周池察覺鐘霖的不耐煩，只得埋着腦袋轉過身去，慢慢拉下一點後褲腰，把有些禿嚕毛的灰白色小尾巴露出來。

“他拽你尾巴？”鐘霖看着周池微微發紅的尾巴根部，伸手在那片皮膚上碰了碰，“還疼嗎？”

周池渾身一抖，像是很敏感的樣子，回頭望着鐘霖：“現在還好……剛才疼。”

他眼裏流露出不自知的委屈無助，讓鐘霖終于找回了自己在爺爺奶奶家寄住的幼年時期經常見到的，那個只知道跟在他後邊當小尾巴的粘人弟弟的幾分影子，因此感覺心軟和憤怒，想回去把那半死不活的高年級生打得更死一點。

“去校醫院看看。”鐘霖說。

“不、不用了。”周池趕緊提起褲子，把小尾巴藏回去，“我不疼的，只是怕鐘霖哥哥擔心才給看一下。”

周池從剛學會說話就這麽叫他，現在的口癖也依舊沒變，好像他們真是一起長大而不是隔了好幾年沒見一樣。

鐘霖說“沒事就行”，出去後讓周池洗把臉，然後帶他回班。

周池埋頭乖乖跟着，臨到教室又拽了一下鐘霖的衣角，問他：“我會不會被叫家長？”

衛生間裏沒安監控，除非事情鬧大引來了老師或者有其他人去告狀，否則發生什麽都不會被知道。

鐘霖說：“可能會。”

周池緊張起來：“那怎麽辦呀，我不想見家長，會被罵的。”

鐘霖說：“打架的時候怎麽不怕被罵？”

周池扁扁嘴：“可是是他先動手的。”

“他也可以說是你先動手，”鐘霖說，“反正沒人看見，大不了兩個都請家長。”

周池皺起眉頭，很苦惱地問鐘霖：“那怎麽辦啊？哥哥你幫幫我。”

小狗上鈎了。

鐘霖說：“幫你可以，但下次有事要先找我，不許自己解決。”

周池連忙嗯嗯點頭，說知道啦，又着急問他要怎麽幫。

鐘霖沒解釋，只告訴他放心。

果然接下來一周，周池都安然度過，沒有被老師請家長，反而是周五那天班主任把他叫到辦公室去，讓那個欺負過他的高年級生給他鞠躬道了歉。

“小池以後再有這樣的情況記得及時跟老師說哦。”班主任摸摸周池的頭，“這次幸虧有班長告訴老師，不然老師還不知道有這種事發生。平時在班上有什麽不适應的地方也可以跟班長說，班長會幫助你的。”

周池想起鐘霖說的有辦法，于是問班主任：“班長是誰？”

班主任說：“咱班班長是鐘霖，就坐在你隔壁組的最後一排。”

回到教室上自習課，鐘霖坐在講臺上管紀律，周池拿語文書豎起來擋着，偷偷問自己同桌的女生：“怎樣才可以當班長？”

同桌小聲道：“班長是大家選出來的，首先當然要性格好受歡迎啦，其次就是成績好，鐘霖每次測驗都是全班第一，你能考得過他嗎？”

周池默默記下，努力一學期之後發現好像确實有點難，而且比起已經同班四年多的同學，他一個外來的插班生想要讓所有人都喜歡他也不大可能，于是放棄了，期末放假前拿着自己一整個學期保持班第二名的成績單找到班主任，問能不能調到鐘霖旁邊的座位去。

班主任問他原因，周池眨眨眼，跟班主任說：“因為我想向班長學習，争取拿第一名。”

沒有老師會不喜歡乖巧好學的學生，所以下學期開學周池就被調到隔壁組最後一排，如願成為了鐘霖哥哥的同桌。雖然直到畢業都沒能争取到第一名，但因為經常跟着鐘霖進出辦公室幫忙，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了他是班長罩的人，沒誰再敢欺負他。

這是周池想要的效果，裴嘉言也對此表示滿意，所以等兩個孩子升上初中後，他就親自去學校找年級主任談，讓周池調去鐘霖所在的班級，并且繼續做同桌。

這件事裴嘉言沒告訴孩子們，不過囑托幾句鐘霖就猜到了，開學第一天看周池背着新書包，一蹦一跳走到他身邊的座位前，跟他說“鐘霖哥哥我們又當同桌啦”的時候想，小狗還真是笨。

怎麽這麽好騙呢。

“嗯，真巧。”鐘霖笑了笑，“說不定又要做三年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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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們小鐘要開始釣小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