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謝行野後宮空無一人,群臣上過無數奏折,不僅不怕挨打,反以挨打為榮。
久了,謝行野也就任由處之,只是每次看到這些奏折總是會心情不悅。
靖國公作為當朝皇帝唯一器重的人,膽子要比其他人大不少,也一直在被同僚們催促勸解皇帝,他這次的行動倒是幹脆利落。
棠寧想通了這些,再看向那個柔弱似水的美人時,無端帶了點憐愛。
靖國公在她印象裏已經算是個很好的人了,卻也會把女人當成物件,送進聲名狼藉有暴君之稱的皇帝床上。
可是這年代的女性誰不如此,身不由己命若浮萍,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謝行野回來的很快,推門進入時棠寧還在發呆,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人鑽進了床幔裏,謝行野一剎間還以為她又消失了,站在門口皺了皺眉,随後便看到了垂落下、将床鋪遮擋起來的床幔,略有懷疑地走了過來。
有些不太确定地喊了她一句:“棠寧?”
棠寧被吓了一跳。
自己的名字被手機裏的人這樣喊出來,是個很新奇的體驗,她連忙從床幔後鑽出來,正對上謝行野伸過來的手。
謝行野似乎一怔,接着唇角微微翹起,“你還在。”
棠寧:“噓,你床上有人。”
千萬別讓那個王美人以為他有什麽臆想症。
房裏确實是有一個輕柔卻略帶緊繃的呼吸聲。
謝行野略略看了一眼緊閉的窗幔,而後信步走向一旁,卻是取下了牆上挂着的寶劍。
Advertisement
急的棠寧團團轉,擋在了謝行野面前,“這不是刺客,是靖國公找給你的美女。”
謝行野卻皺眉,直接穿過了她,像是在安慰,雲淡風輕道,“我自然知道。”
這樣莫名其妙說了三句後,床上的王美人卻呆不住了,她驚疑不定地坐起身來,暗道這屋子裏也沒有旁人啊,戾君果真古怪。
但想到國公送她來之前塞給太監的那一爐香,她又有些定神,先扯出了一個笑來,纖纖素手便去掀開帷幔,只是未來得及将那帷幔打開,整個人的胸膛便已被冰冷鋒利的劍鋒刺穿。
輕紗帷幔被暈染出大片的血跡,謝行野甚至沒看到後面的那個女人,他毫不留情地拔.出了劍,面色陰沉厲聲責問外面的太監,“有刺客混進來,你們這幫狗東西也沒發現嗎。”
謝行野的明君值恍如一個壞掉的指南針,搖搖晃晃。
殺了王美人之後,掉了五個點。
在謝行野厲聲喝問太監時,漲了四個點。
又在他下令處死書房當差的這一批三十幾個宮人後,往下墜了十個點。
最後,是謝行野聽了太監們的辯詞,淡淡挑眉道,“竟是如此,是朕誤會了。朕失手殺了靖國公的人,便讓禮部商議給國公府賞賜,算作補償罷。”
明君值混亂了片刻,最後變成了-2 。
新來的宮女們戰戰兢兢替謝行野換了床鋪,不敢過多停留,打掃幹淨後便恭謹柔順地退了出去。
棠寧沒看那具依然豔麗,卻蒼白無比的屍.體。
她安靜地跟在謝行野身旁,心裏有了個明晰的認知:這是一個君王。
看上去喜怒無常暴戾無道,卻是聰慧無比手段卓絕,想要的任何一切都能輕描淡寫地辦到。
這次既沒有讓靖國公太下不來臺,又以雷霆手腕震懾住了所有人,同時告誡了圍觀的旁人,少動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似乎除了天生缺失情感以外,他是個絕對合格的皇帝,哪怕沒有棠寧幫忙挑奏章治理國家,他也會做得十分出色。
謝行野做完這一切之後倒是神色平常,像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讓宮女們将血跡處理幹淨後便緊閉了門窗,隔絕那些或驚或懼的視線,陰冷的表情終于放松了些許。
棠寧飄了過來,站在謝行野身旁猶豫片刻,終于開口問他,“你以後,能不能不要随便殺人?”
謝行野像是有點累,只是半卧在榻上,虛虛斜了她一眼,便口吐晦氣之語:“怎麽,嫌地下太擠?”
“……是啊。”棠寧汗顏,“人太多就會內卷,卷得我都買不起房了。”
謝行野若有所思,“內卷?”
他用力閉了下眼睛,單手按了下自己太陽穴,不耐煩道:“給我說真話,我為何不能随意殺人。”
他最近對自己脾氣似乎挺大的。
但話已經開了頭,棠寧還是遲疑着說下去,“你先答應我,以後你自然會知道原因。”
沒想到謝行野只是不屑一笑,“好啊。”
棠寧有點不敢相信,在他身前來回飄了好幾圈,“真的?”
被她飄得心煩,謝行野猛地起身擡手扯了一下,“假的。”
……
他剛剛是想要抓住自己嗎?
棠寧有些不确定,而謝行野似乎也怔住了,随後,他表情古怪地慢慢坐回了軟榻。
兩人沉默片刻,她還是不願意放棄話題,幾乎是有點耍賴,“你剛剛都答應我了,君子一言,沒有收回的道理。”
這話卻又踩到了逆鱗,他冷笑一聲,低聲反駁道:“你那日曾說,要帶我出去放河燈,不也同樣未曾做到。”
棠寧愣住了,然後模模糊糊回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啊……
她那天确實是想要帶謝行野出去放河燈的,只是被套出名字後便有些慌忙,下意識地就下線。
她可以來去自如,謝行野卻永遠都在這個世界等着。
兩人本來就是不太平等的,說起來,棠寧似乎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難道他這幾天老是鬧脾氣,就因為這個?
心虛的情緒充滿了棠寧的胸中,她抓了下頭發,想要補救:“明年,明年我一定帶你去。”
謝行野已經轉過了頭去,聲音裏透着微微的沙啞,低低重複道:“明年?”
棠寧幹脆飄到了他的面前,鄭重道:“每一年我都會帶你去,我發誓。”
游戲裏一年有十二個月,對于棠寧來說,如果一直不上線的話,最多不過兩三年的時間,謝行野的壽命就會走完。
她可不是那種說瞎說的人。
謝行野終于肯擡頭和她對視,遲疑着問她:“……每一年?”
接着宛如齒尖呢喃一般,他緩緩說道:“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