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語氣和緩,表情也帶着點勢在必得的悠然。

但這句話就是讓棠寧在心裏一陣發怵,一下心虛了起來。

棠寧又焦躁地轉起了圈,考慮了好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來到謝行野面前,決定坦白從寬。

謝行野只是定定地瞧着她,見她這幅表情,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

棠寧下意識地打了字,“我确實不是鬼,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帶着任務來的。”

謝行野皺眉,卻是以命令的語氣:“開口說話。”

……好吧。

“我的任務就是把你培養成明君。”棠寧一口氣說道,“所以我才一直跟着你,但是還有很多東西是我自己也不了解的,你想知道其餘更多真相的話,我也沒辦法。”

謝行野抓住了棠寧的關鍵詞:“任務?”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眉間飛快閃過了一絲陰影,“也包括,你昨天和我在……”

棠寧沒聽他說完就眼明手快地下線了。

随後在家裏錘了錘床,用枕頭蒙住了臉開始無聲尖叫。

昨天剛剛睡……解完毒之後,明明覺得還好啊。

可是為什麽方才一聽見謝行野那麽淡定的說出口之後,那種羞恥感卻直接沖上了臉,好像要爆炸一樣。

棠寧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發現溫度上升,幾乎有發燙的趨勢,選擇直接去衛生間沖了澡冷靜冷靜。

雖然棠寧消失的十分迅速,但謝行野還是隐約感覺到了,她瞬間慌張且熱烈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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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邊的骨瓷茶盞已經被摩挲的略有發熱,他在書房了坐了很久,期間卻是什麽都沒想。

他只是在,出神。

直到小太監前來通報,“靖國公求見。”

謝行野收回了思緒,步伐慵懶地準備前去前殿,只是剛出門便又折了回來,慢慢把梨花木書桌整理清爽,而後在桌上留下一張白紙,落筆淩厲蒼勁:等我。

棠寧再次上線後再看到來這張紙,心裏就不禁有些發癢。

眼下雖然已經入了春,但寒潮尚未徹底消散,屋子裏還燃着一盆暖暖的炭火。

她拿起了這張紙走入炭盆邊,心裏默念:燒給棠寧。

眼看着白紙燃燒殆盡,她這邊等了半天卻也沒看到什麽紙,不免有些失望。

看來自己燒給自己這個bug不能卡。

棠寧只好百無聊賴地等,期間打開了一部電影刷了起來,但直到看完,時間也接近深夜,小皇帝卻還是沒回來。

她忍不住出門,在兩個守門的太監附近轉了轉。

這兩太監倒不像是之前那兩個八卦嘴碎,就算謝行野不在也沒咬耳朵說悄悄話,盡忠職守地立在了禦書房門口。

想來也是,謝行野昨天才大開殺戒,把禦書房這邊的宮人們換了個徹底,新來的這會兒心裏自然還是有着很多恐懼,打聽不到什麽東西。

棠寧剛想打開地圖查看,從東邊就一路小跑着來了個侍衛,像是有什麽十萬火急的要緊事,沖着守門太監晃了下玉牌,快聲說道:“陛下讓我送一封信回來。”

這件事透露着古怪,皇帝陛下為什麽要差人送信回自己的禦書房裏呢?

但太監們不敢多言,仔細查閱無誤後,便輕手輕腳開了門,将那封信恭敬地呈在了金絲梨花木桌上。

只有女鬼棠寧知道這是送給自己看的,等太監一走,便美滋滋拆開了信封,果然還是謝行野熟悉的筆跡:靖國公府邸,過來。

想都沒想,棠寧立刻調開地圖,傳送到了國公府。

放眼現在的楚國朝堂,十年前先是被聖慈為首的王家清理過一遍,只是他們的家族勢力還未完全站穩,謝行野便驟然發力,将王家所有牽連的勢力來了個大清洗。

也因此,楚國前二百多年的世家大族幾乎消亡殆盡。

靖國公孟功成原本也是被聖慈搞的一家全滅,原是個已經凋零的世家,然而又被謝行野從地牢中救了回來,在四年前的那場風波中為謝行野平息邊疆戍軍之戰,力保謝行野站穩了腳跟。

這幾年間,他又手握兵權,數次打擊了聖慈的殘餘勢力,将以前王将軍的部下收服了七七八八。人人都知道戾君膽敢殺神滅佛,唯獨尊敬孟功成,給予對方很大的信任。

而棠寧卻在傳送過去後,心裏閃過一絲不對勁。

靖國公的府邸實在是太過豪華了。

朱門雕漆、盤龍繞柱,寸土寸金的都城中竟然占了兩條街之廣。

這分明是有帝王之相。

謝行野其實并不是個講究排場與享受的皇帝,尤其對比起之前的聖慈來,他的作風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艱苦樸素。

棠寧是見慣了小皇帝并不奢華的排場,第一次來到靖國公府以後,可以說是狠狠震撼了一把。

眼下已是午夜,然而絲竹之聲不絕于耳,棠寧一路來到了國公府的後院,不斷啧啧稱奇。

這怎麽比皇宮更像是皇宮。

她溜達了半天沒找到謝行野,正有點瀉氣,不料一回頭就看見了謝行野正倚在身後的一根畫柱上,偏着頭漫不經心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看她找了多久。

棠寧輕輕哼了一聲,立刻飄過去,“叫我來幹嘛?”

謝行野不答,他難得出了宮,整個人有種放松一般的悠然,步伐散漫地回頭,領着她向前走。

淩晨兩點,棠寧卻沒有絲毫困意,耐心地跟在謝行野身後,來到了一處小院門前,推門而入。

一進去,棠寧就幾乎屏住了呼吸。

這是漫天的花海,淡藍色的茂密花叢層次錯落地開滿了小院子,讓人恍惚間有種置身仙境的錯覺。

花海裏又不斷以燈火點綴,在夜色裏顯得瑰麗無比,

謝行野輕漫的聲音将她思緒拉回,“這是夜葵,只在夜間盛放,一株可抵千金。看到這個景色,就想起了你。”

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轉過身來說道,“想讓你和我一同看看,便把你叫來了。”

棠寧從沒見過這種植物,她只覺得好像是漫天的螢火蟲在微微發光,沒忍住興致勃勃沖了進去,口中不斷發出哇哦的驚嘆聲,“你宮裏怎麽沒有這個?”

謝行野跟在她身後漫步,“培植起來有些麻煩,你若是喜歡,我明日命人栽種。”

“那還是算了,以後想看,我就跑來這裏看。”說完棠寧倒是被提醒了,立刻轉過身去查看謝行野的明君值,發現這幾天又漲了一個點,變成了-1 。

謝行野也不躲,等她看完才平靜地問,“你在看什麽?”

“明君值。”棠寧這次痛快承認,順手拍拍謝行野的肩膀,“一百是明君,我的任務就是把你培養成絕世明君。你現在是比零還要少一點,要努力啊朋友!”

謝行野不可置否,“是嗎。”

他又問,“你的臉怎麽還不換回去。”

棠寧:……

她老老實實回答:“因為我沒有錢。”

她也不是不想當富婆,但是存款快花沒了,要克制自己。

改一次捏臉需要一萬塊錢,何況如果要導入她現實裏的數據,還得再加五千。

搶錢啦。

謝行野難得被她的回答噎了一下,略覺無語:“……怎麽不早說。”

棠寧語氣怏怏,“我們的貨幣又不流通,金子又燒不化,哼。”

真是一點好處都占不到。

微風吹來,濃烈花香略過鼻尖,謝行野似乎是輕嘆了一口氣,“蠢。”

棠寧立刻裂開,“你罵我?”

院門忽而被輕扣了兩下,棠寧下意識收了聲,噌噌跑到了謝行野身後。

不知道怎麽地,自從她上次被系統錯誤解讀了動作,導致自己被逮進游戲裏睡……解毒之後,棠寧就總有些忌憚。

謝行野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後吩咐道:“進來。”

來人這才動作輕柔地開了門,是個一襲白衣飄飄的小公子,他手裏托了個托盤,臉上帶着三分恭敬的笑意,“陛下,家父說好景需好酒,這是他……抱歉,臣下不知您帶了女眷,絕非有意冒犯。”

說完他一臉歉意地看着棠寧,将托盤放置在一旁,便風度翩翩地想要離開。

走之前,他被謝行野陰陰柔柔地語調叫住,“等一下。”

孟傾舟一怔,緊接着,全身莫名一陣發寒。

定了定神,他重新上前兩步,雙膝下跪态度端正小心道,“陛下有事吩咐?”

謝行野卻不答話,他雙目微微眯起,端詳着下跪的這個人,态度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倒是身後那個穿着打扮古怪的女眷先開了口,“這是什麽酒?”

女眷的聲音溫和輕快,且帶着一絲道不明的熟悉,就恍若清風拂面,莫名叫孟傾舟放松了些許。

他微笑答道:“回娘娘,這是用夜葵花果釀成的果酒,喝起來唇齒留香,酒香雖濃、酒勁卻小,絕不會招致頭疼。”

暫且不知道女眷的身份,但是瞧這兩人親密的狀态,娘娘這個稱呼應該是沒問題的。

想到這裏,孟傾舟又有些疑惑,不動聲色擡頭又看了眼棠寧,正巧與對方探究的眼神對上。

這個天煞孤星,身邊幾時又有了親密的女子?

但他們對視的舉動似乎一下惹怒了謝行野,他冷冷道,“滾。”

孟傾舟表情一僵。

他是孟功成養在外面的私生子,本來不大受重視,但靖國公前幾年全家被殺了個幹淨,而這老東西又已經沒有了生育能力,這幾年才把他接回來。

今天白日靖國公還向皇帝提了要将他封為世子,當時這暴君分明不大在意……

壓下種種思緒,孟傾舟起身又端正地行了一禮,默不作聲地退了下去。

留下滿院花香中的一人一鬼,只是都沒有了看花的心思。

尤其是棠寧,心跳劇烈,幾乎要湧出胸腔。

因為這個人,她分明是認識的。

前段時間死了的相親對象啊不是……

棠寧幾乎都有些驚悚了,尤其是她看到,這人頭上居然也頂了個【明君值】。

卧槽!相親對象不會穿越來要當皇帝吧!

她有些坐不住了,匆忙撂下一句,“這人古怪,我要去看看。”

不料謝行野只是皺眉,“站住。”

他語氣深沉,帶有淡淡的戾,“他看得見你,将你當做了尋常女子。”

棠寧一時間也犯了難,不自覺疑惑出聲,“這個人是靖國公的兒子?”

而上次靖國公帶來的攝魂香,可是不XX就會死的。

如果說是催情的話,為什麽要用這麽毒的玩意兒,這幾乎有些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在了。

棠寧陷入了混亂沉思。

謝行野抿唇不答,只是微眯着眼看向那人消失的方向,過了許久才沉沉說道,“不要輕舉妄動。”

卻沒有回音。

棠寧……睡着了。

手機就放在了臉邊,她的呼吸聲很是均勻清淺,偶爾發出一些細小呢喃的呓語聲,能想象得到她此刻睡不安穩的模樣。

謝行野喉嚨緊了緊。

這院子是專門給人賞花用的,院裏的亭子裏鋪了軟榻,謝行野原本聽着棠寧的聲音略覺有趣,卻在她的呼吸聲中也無意識地陷入了夢境。

第二天棠寧醒來時發現自己沒關手機,而手機只剩下1%的電量,頑強撐住。

她連忙給手機接入了電源,然後打着哈欠去洗漱,雖然剛起來,也是一臉的心事重重。

發生了這麽重要的事情!虧謝行野和她居然還能睡着。

謝行野似乎被她的洗漱聲音吵醒了,他聽見了那邊的腳步聲,臉上還有着迷蒙困意,輕輕地笑了下,“有意思。”

棠寧蹬開了拖鞋上床,不明所以地問他:“你說什麽?”

謝行野卻不答,慢悠悠理了理衣冠,而後帶着她往外走。

棠寧卻有些緊張,跟在謝行野身邊喋喋不休着:“那個人能看見我诶!”

“我們就這麽出去嗎?要不我先下吧,或者我直接回宮。”

“讓他發現不對勁可就不好啦……”

“慌什麽。”謝行野睨了她一眼,漫聲道,“記住,越是陷入慌亂,便越容易暴露缺陷。”

棠寧糾結了半天,最後小心翼翼跟謝行野說,“我覺得,靖國公這一家……好像也有點不太對勁。”

但是在謝行野這裏,靖國公幾乎是他唯一忠心的手下了吧。

但是如果連這樣的人都不能相信的話,謝行野又該多難過。

兩人走到門口,謝行野推門的動作卻沒有一絲停頓,聲音平穩說道:“我知道。”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見棠寧沒有跟過來,皺眉回頭,“跟緊了。”

棠寧卻還停在了原地,遲疑問他:“你知道靖國公不是好人?可你小時候為了救他,費了不少功夫呀。”

謝行野抿唇,接着忽而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在那個…世界,到底是如何平安活到現在的?”

他的聲音裏,是顯而易見的困惑與疑問,還慢悠悠推斷道:“難不成也有個其他世界的人物,一直維護着你?”

棠寧:……

謝行野的語氣是如此正經,像是确實在認真苦惱這件事情,令她感覺經受了奇恥大辱!

棠寧翻了個白眼:“閉嘴吧你。”

謝行野忽而笑了兩聲,重新回到她的身邊,難得耐心低聲叮囑道,“等會兒不要開口說話。”

正說着,主道上就走過來一個容顏蒼勁的老人,沖着謝行野哈哈大笑,“什麽事情,竟逗得陛下如此開心。”

這老人身後跟了十來個随從與侍女,為首的是昨天那個男人。

孟傾舟今天還是一身飄然白衣,看上去有點晦氣。

棠寧悄悄緊張。

滿朝上下都知道謝行野不喜歡人跟着,身為帝國君主總是孤身一人,因此靖國公也沒有安排下人給他。

“如何。”靖國公不等謝行野回話,便徑直走過來,聲音豪邁,“我便說夜葵有安神催眠之功效,陛下夜裏睡不着的毛病,應當有所好轉了吧?”

說完還拍了拍謝行野的肩膀,動作親昵,“舟兒,和我一道送陛下回宮。”

孟傾舟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棠寧,笑道:“我去讓人擡一頂轎子來。”

“不必。”靖國公卻不滿意的瞪他一眼,“不過小半時辰的路,男子漢大丈夫就受不了了?”

孟傾舟則是對身旁侍女吩咐道:“棠寧,快去找轎夫來。”

棠寧:!!!

确定了,段傾舟,就是你吧,居然把侍女名字取得跟她一樣。

而且仔細一看,那個小圓臉長得也真的蠻像她的,只是那侍女作了古代的打扮,棠寧剛剛瞬間沒認出來。

謝行野卻是一早就注意到了這點,但他面色如常,只是袖中的握成拳的手掌緊了緊。

侍女棠寧還沒走,靖國公暴脾氣就上來了,“我說你小子是沒聽見我的話嗎?”

“父親。”孟傾舟無奈道,“我們自然是無事,可是陛下身邊這位娘娘如何受得了累。”

不錯,棠寧現在的這個錐子臉讓人乍一看上去,确實是相當的弱柳扶風,不堪受累。

“娘娘?”靖國公被吓得一跳,可是左看看右看看也不見什麽娘娘,狐疑問道:“哪兒來的娘娘?”

身後那幾個随從與侍女們也都陷入了懷疑,有幾個膽子大的甚至張望了好幾下,就是沒看到有什麽娘娘的存在。

只有謝行野不陰不陽地來了一句,“朕看貴公子眼下發黑,面色蒼白,別是撞見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以至于神志不清了吧。”

大白天的,孟傾舟看着立于陽光之下還若無其事的棠寧,忍不住全身發冷。

“仔細看看。”靖國公走去拍了下他的後腦勺,“不會是看錯了吧。”

“……是。”孟傾舟勉強笑道,“離得遠,錯把陛下身後的花影……當做了一位女子的身影。”

……

見鬼了。

孟傾舟鎮定地想,數次忍住了回頭的沖動,脊背有些毛毛的,還是不動聲色地說服自己。

——他都能穿越了,那這個世界裏有什麽其他不能理解的事情,也是正常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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