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房客

從外面看上去,這是一棟非常老舊的矮樓。

它僅有三層,外牆牆皮已經脫落,亂七八糟的電線在半空中彙成了一個奇怪的網狀,從窗口牽進各家各戶之中。

二樓窗口晾着皺巴巴的衣物,在關厭擡頭看的時候,一個叼着煙的中年女人推開窗戶探出身體來,伸手摸了摸衣服,随後像是發現了什麽,眉頭一皺,擡頭看向三樓。

下一刻,破口大罵道:“302!殺千刀的短命鬼!你眼睛瞎啦?看不到下面晾着衣服啊!誰讓你把拖把晾在外面的!老娘剛洗的衣服,上面全是髒東西!這衣服可是在商場裏買的,一百多一件呢!剛穿了兩次就被你搞成這樣!你出來,給老娘賠錢!”

不論是周圍的環境還是眼前這一幕,都讓人很容易聯想到以前的老式港片。

三樓随後也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一個男人舉着菜刀探出窗口,與樓下的女人對罵起來。

“哇……這地方也太有年代感了。”

關厭旁邊站着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女孩,她驚嘆道:“我還只在電視裏看過這種房子呢。”

說完,她對關厭甜甜一笑,伸手道:“你好呀,我叫陳燕。”

關厭和她握了手:“關厭。”

“咦,這麽巧?”陳燕一臉驚喜,“我們都是yan诶!你也是燕子的燕嗎?”

“不是……讨厭的厭。”

陳燕愣了愣:“啊?怎麽會用這個字啊……感覺很少有人會用呢。”

關厭抓了抓劉海,有些無奈:“其實本來因為姓關,我爸想的是雁門關的雁,但上戶口的時候工作人員不知道怎麽弄成了這個。”

這種事情在以前還挺常見的,不僅是名字,生日也常弄錯,但因為麻煩很多人都不會再去改。

當時關厭父母本來想去改名,但奶奶找了個算八字的看了下,說這個名字還不錯不用改,便也就這麽用着了。

Advertisement

“……”陳燕勉強安慰道:“這樣也挺好的,至少不容易重名嘛。”

關厭停止了這個沒有意義的話題:“我們上樓去看看吧。”

完成任務首先需要入住旺發公寓。

陳燕點點頭,自來熟地挽上了關厭的胳膊往大門走去。

就在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喲,你們是先到的?”

兩人回頭望去,只見一個眉毛濃得過分的男人出現在了她們剛才站的地方。

陳燕笑說:“原來還有人啊,我們不知道呀,還以為就我們倆呢。”

她話音還未落,又一個男人出現了。

他戴着銀邊眼鏡,穿着幹淨平整的白襯衫,袖口挽在手肘處,随意中透着嚴謹,看起來像個很斯文的老師。

他推了推眼鏡,露出溫和的笑容:“大家好。”

四人互相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濃眉男人叫龍恩,陳燕開玩笑說:“你是不是還有個親戚叫謝主的?”

龍恩頓時黑了臉,表示從小到大都被人開這種玩笑,真的太讨厭了。

陳燕見他變了臉色,有些吓到了,慘白着臉結結巴巴地道歉。

龍恩反而有點糊塗:“我也沒說你啥啊,你怎麽就吓成這樣了?”

關厭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女魔頭”稱號的效果……看來陳燕膽子有點小。

斯文男人名叫衛雍,和他外表給人的感覺一樣,是一所中學的語文老師。

随後,四個人一起進了公寓大門。

公寓門口有一條綠化帶,但看樣子很久沒有人打理過,雜草叢生,樹木也只剩下枯枝,甚至看不出是些什麽樹。

走進大門,首先是一段長長的陰暗走廊,左邊的房門虛掩着,聽見動靜,立刻有人走過來打開了門。

門只開了十厘米左右,一個中年禿頂男人的臉出現在門縫之間。

他身後是客廳裏閃爍不定的電視屏幕,走廊內光線又非常差,襯得這一幕像見了鬼一樣詭異。

受關厭稱號影響,陳燕吓得躲到了她身後,雙手緊緊抓着她的胳膊,好像還有點抖。

“租房子的?”

禿頂男人豆子般的小眼睛掃過四人,聲音陰沉而又緩慢:“我是這裏的房東,你們要租房子?”

關厭點頭:“是的,還有空房嗎?”

進來之前他們就檢查過了,每個人身上都有幾百塊錢,租房子應該夠了。

房東再次看了看四人,慢吞吞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拖:“只有一間了,不過是兩室一廳,你們四個合租沒問題的啦。”

別說是兩室一廳,就算是一室沒有廳,這也是必須得租啊。

不過為了謹慎起見,關厭先确認道:“你這裏是旺發公寓沒錯吧?興旺的旺,發財的發。”

“是的啦,你們到底租不租啊?”

關厭沒忍住笑了一聲,正色說:“租,我們想現在就入住可以嗎?”

禿頭房東的表情終于好看一點點了:“等着,我去拿鑰匙。”

他說完轉身進去了,門沒關上,關厭湊近了一點去看,但屋子裏也很黑,只有電視機屏幕一直閃閃爍爍,令人眼花,什麽也看不清。

明明公寓外面還是大白天,可現在看這個地方就好像是在深夜一樣。

難道房東的客廳裏連一扇窗戶都沒有嗎?

龍恩低聲問:“喂,你剛剛笑啥啊?”

關厭退後了點兒,小聲說:“感覺房東說話慢吞吞的樣子,有點像瘋狂動物城裏的樹懶閃電。”

龍恩:“……”

衛雍低笑了幾聲:“聽你這麽一說确實挺像的。好在他只是說話慢,否則我們可就有得等了。”

片刻房東帶着一大串鑰匙叮叮當當地出來了,讓四人跟着他走。

唯一的空房就在一樓,走廊盡頭右側那間。

這公寓的布局有點奇怪,上樓的樓梯不在大門口,而是在最裏面,也就是他們這間房旁邊。

走廊盡頭的牆壁上有個小窗口,投射進來一小塊光線。

房東打開門,一陣陳年老灰頓時飄了起來,在那塊小小的光線中像無數飄飛的蟲子。

離得最近的龍恩被嗆得大咳,扇着手抱怨道:“這什麽鬼地方啊,這麽髒怎麽住人啊!”

房東進門按了玄關處的開關,屋內電燈閃了閃又滅了。

他連續按了幾次,燈泡終于亮了起來。

從門外可以看見屋子裏有最基礎的簡單家具,但無一例外都很髒,地上還有一些不知道擺了多久的垃圾。

房東抖了抖鑰匙串,慢吞吞地說:“一個月三百塊,不用付押金,每個月收一次租,現在就給錢,你們誰付?”

衛雍已經摸出了錢,數出三張:“我來吧。”

房東把錢揣進兜裏,才把鑰匙取下來:“一把給你們,一把我留着,你們要是不夠用就自己出去配啊。”

衛雍接下鑰匙,問:“住在這裏有沒有什麽規矩呢?”

“別幹壞事就行啦。”房東有點不耐煩,擺了擺手就轉身走了。

關厭叫住他:“那我們平常吃飯怎麽解決呢?”

房東頓住腳步,回頭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她:“你們自己不會去買菜做飯嗎?街對面就是菜市啦。你們這些房客可真是麻煩。”

這時大家才明白,為什麽房租只需要三百,但四個人口袋裏都有幾百塊。

房東走後,他們進客廳仔細看了下房內的情況,只覺得一陣頭疼。

任務要怎麽完成還是一頭霧水,就得先花大把時間整理房間。

他們四個人一起用了大半天才差不多收拾幹淨。

期間樓上傳來了香噴噴的飯菜香味,還有人跑動和大聲說話的動靜,像是有小孩。

好不容易收拾完,大家都餓得肚子咕咕叫了。

衛雍去洗了手,出來說:“你們兩個女孩兒休息一下吧,我和龍恩去買些吃的回來。”

原本已經癱在椅子上的龍恩聞言也站了起來:“行,趕緊的吧,早去早回早休息!”

二人離開之後不久,陳燕起身說:“廚房有熱得快,我燒點開水,一會兒大家好喝。”

她走進廚房,彎腰去拿放在案臺下面的水壺。

紅色水壺上貼着大朵的牡丹花,特別具有年代感。

陳燕的目光從壺身上掃過,随即一愣。

“啊——”

客廳裏的關厭忽然聽見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她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的,立刻奔向廚房,同時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陳燕已經跌坐在地上,水壺倒在她身邊。

她的目光驚恐地盯着原本放水壺的案臺下方,一只手顫巍巍地指着那裏:“那……那裏有、有好大一團頭發!”

有頭發不是特別恐怖的事情,但如果前提是她們不久之前才把整個屋子都打掃過一遍呢?

關厭快速繞到她身邊,一邊扶她起來一邊看向案臺下方,只見一團黑漆漆的頭發靜靜的躺在那裏。

“出什麽事了?”

忽然間,一道緩慢怪異的問話聲從客廳傳來。

在詭異的氣氛烘托下,再加上關厭稱號加成,膽小的陳燕吓得又一次尖叫出聲。

随後她才反應過來,那是房東的聲音。

緊接着,房東走向廚房,那張陰沉的臉出現在門口:“什麽事啊,叫得這麽大聲,不要影響別的房客啊。”

關厭把陳燕往客廳裏面扶,同時平靜地說道:“我們剛剛已經打掃過了,現在這裏卻出現了一團頭發。”

房東的眉毛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口中道:“一團頭發而已,要不要吓成這樣啊?你們到客廳等着。”

他說完,卻轉身走向了外面,不知去幹什麽。

關厭見陳燕吓得臉色煞白,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待着,便陪她坐在了客廳裏。

片刻,房東去而複返,手裏握着一根枯樹枝——看樣子是剛從公寓外面的綠化帶裏掰下來的。

他越過二人,走向了廚房裏。

關厭拍拍陳燕的肩,示意她留在客廳,自己則跟着去了廚房。

她看見禿頭房東走向案臺,彎下腰,用樹枝挑起一團頭發,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他看了看關厭,一邊走向衛生間,一邊慢慢吞吞地說:“這裏以前是開發廊的,人家搬走了,假發沒帶走而已,有什麽好怕的?”

說話間,他已經走進衛生間,将頭發扔到蹲坑內,打開旁邊懸挂的水管沖了下去。

然而……

關厭清楚地看見,被他用樹枝挑起來的那團頭發,分明是染成紅色的卷發。

可她和陳燕在案臺下方看見的,卻是一團黑色的直發。

她不動聲色地問房東:“這樹枝是什麽樹的?”

房東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邊出門邊緩緩的說:“就是外面掰的桃樹枝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