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6顆糖
陳微末先前一直都是怯生生的樣子, 說話也軟軟的，就像是受了委屈，攥緊拳頭來替自己找回公道的小女生。
但剛才那一個眼神, 鎮定自若, 要不是正對上, 李思雅都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
“什麽意思？”她問。
沒了聽力的分數，難不成她還能考到前三？還是說，陳微末打算靠蒙, 把聽力的分數給蒙回來？
說實話, 李思雅不信，她試過，不太可能。
陳微末垂下眼睫，笑了一下, 嗓音依舊溫軟：“沒什麽意思, 我只是想告訴你, 能不能考第一，從來都是看我想不想, 而不是別人讓不讓。”
她今天之所以來找李思雅，就是想證實自己的想法, 既然得到結果了, 那就沒有必要再糾纏。繼續再撕扯下去，她跟李思雅又有什麽區別？
說完，陳微末就打算轉身離去，一轉眼，宋璟就站在鵝卵石小路的那頭, 始終環胸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揚。
陳微末一怔：“宋璟。”
她不知道宋璟在這裏站多久了, 是不是将她的話全部聽了進去。
宋璟一挑眉，雙手插兜，見兩人一起轉過身來，斂了斂神色。
李思雅将他的面色看在眼裏，偏頭冷笑一聲：“呵，真是有趣了，沒想到你在宋璟面前裝的乖乖女面具，這麽容易就被撕開了。”
攥着衣角的手指緊了緊，對上宋璟目光的一瞬間，陳微末忽然就緊張了。
雖然嘴上說着，宋璟是因為她的第一才選擇她的，但陳微末心裏清楚，成績的好壞從來不是宋璟選擇的标準，他只要身邊的女生好看到明豔就夠了。
可顯然陳微末不是那樣的女生。
也許李思雅說的對，宋璟就是覺得她聽話，才會把她留在身邊。可她剛剛刺猬一樣的鋒芒，會不會讓宋璟覺得其實她不是個聽話的女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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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雅徑直走向宋璟，高馬尾在風中飄揚，下巴微微擡起，說：“看見了嗎，這就是你想要的聽話的女生？”
她笑的極其肆意，仿佛在說，“看吧，你口口聲聲說的聽話，也不過如此，還不如我，起碼我嚣張在明面上”。
陳微末揪着衣擺沒說話，她已經在等宋璟的宣判了。
亭子下的人走過鵝卵石小路，直接越過朝他說話的李思雅，站在陳微末的身邊，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嘴角輕扯。
“我覺得……她說得很對啊。”
陳微末偏頭擡眼，晶亮的瞳孔猝不及防撞進他的眼眸裏，然後她就聽那人驕傲地說：“我們家末末就是厲害啊，沒辦法。”
李思雅張了張嘴，詫異到眉頭緊皺，精致的小臉稍稍扭曲：“宋璟？我沒聽錯吧，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有底線了。”
宋璟手一攤，語氣拽得不行：“沒辦法，她是我教出來的。”
“什麽？”李思雅懷疑自己聽錯了。
宋璟歪了歪腦袋，當着李思雅的面，對陳微末說：“我說過，你不用顧忌任何人，如果她欺負你，你就還回去。你又不欠她的，憑什麽要被欺負。”
說完，宋璟偏身看向李思雅，淡淡地問：“聽見了嗎？”
“……”
宋璟會出現在這裏，陳微末還是挺詫異的，在這之前，她根本沒想過要讓宋璟摻和進去，所以她也沒有告訴宋璟。
但現在人就站在眼前，還為了她跟李思雅對峙，看着男生冷峻的側臉，目光嚴肅，陳微末一時間不知道心裏是個什麽感覺。
她有一種，自己在宋璟心裏很重要的錯覺。
眼看着李思雅甩袖走人，宋璟才松開她的肩膀，也不問她為什麽不告訴自己，只是說一聲：“抱歉，讓你受委屈了。”
他知道，是他的原因，才會讓李思雅這麽做。
陳微末垂眼看着鞋尖，搖頭的時候，鼻尖忽然就有點酸。
她本來沒覺得委屈的，甚至連一時沖動來找李思雅問清楚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可以把事情擺平，她可以自己承擔，不驚動任何人。
可當宋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真的有那麽一點感到委屈了。
“不過，你今天很棒。”他說着，拍了拍陳微末的腦袋，“真的很棒。”
不再是被欺負也不敢說話的書呆子了，而是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辯駁，勇敢的陳微末。
考完試之後，陳微末難得空閑一天，不用去圖書館刷題，下午也沒課。
中午吃了飯，宋璟問她下午什麽安排，陳微末說：“下午沒課，可能在宿舍裏做做題吧。”
她平時也沒什麽愛好，除了學習就是刷題，要麽就是兼職賺點零花錢，可以說是很枯燥了。正好出版社裏許盛澤負責的板塊剛收了尾，暫時還沒有其他的工作需要她，陳微末就更閑了。
宋璟放下筷子，喝口水：“既然這麽閑，那不如來陪我上課？”
“陪你上課？”陳微末有些遲疑。
在大學裏串課，雖然不像電視劇裏那麽随便，但也是有的。選修課裏有很多年輕的代課老師，長的帥的漂亮的都有，很多學生就會沖着老師的顏值去上課。jsg一看課堂裏的學生比預訂的還多，老師心裏就一清二楚了。
宋璟大一剛入校的時候，就有不少女生聽說了他的名聲，沖着他去法律系蹭課的。不過後來被法律系教授布置的作業吓到，漸漸的就沒人去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宋璟游歷人間這麽多女朋友，還沒聽說哪個陪他一起上過課。
他突然這麽說，陳微末還有點緊張。
像是看出了她的猶豫，宋璟說：“不用擔心，就是一節公開大課，也有其他系的會來，那麽多人去，教授不會注意到你的。”
法律系教授威名在外，是江大出了名的嚴肅和權威，就算不是學法的，聽到有他的公開課，也會有不少人想來聽一聽。
下午兩點，法律系教學樓的大教室裏就坐滿了人，不止是大三的學生，大一大二也有人來。
前面烏泱泱的一片人頭，宋璟從後門進，直接拉着陳微末躲在最後排。
兩人的出現，毫不意外的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沒過五分鐘消息就傳到了唐安然的耳朵裏，她立馬發消息質問陳微末。
陳微末忙着回複唐安然的消息，沒注意到身旁的人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呼吸低沉。
聽說昨晚宋璟又被幾個朋友拉出去玩到半夜才回來，一早又有不能逃的專業課，統共沒睡幾個小時。
宋璟經常跟朋友這麽出去熬，以前是，現在依舊是，從沒為誰改變過。
陳微末看了眼旁邊人微蜷的身體，壓着額頭，碎發乖順的落在手臂上，睡的深沉，立馬回唐安然一句。
“別來了，他睡着了。”
唐安然很快回一句：“好吧，那下次一定要讓宋璟給我推幾個帥哥哦，你姐妹的幸福，可就握在他手裏了。”
飛速發過來的一句話，對話框裏都帶着遺憾。不過雖然不能親自來看帥哥，但有宋璟在，她不就怕沒有帥哥看。
陳微末“嗯”了一句，就收了手機。
這時一個戴着銀框眼鏡，穿着十分考究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挺拔的黑西裝為他增色不少，一看就是面容和藹，風度翩翩的成功人士。
中年男人環顧四周，笑了笑：“座無虛席，看來今天的講題大家都非常感興趣了。”
他轉過身去，在白板上寫下“偶像崇拜”四個大字，蒼勁的筆鋒頓住，回身說道：“今天我們不講案例，我們來做一個辯論，關于偶像崇拜這件事，到底是青春偶像崇拜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
“在場的所有同學們，大家有什麽想法，都可以積極的起來表達，暢所欲言。”
教授話音落下，教室裏立馬響起同學們讨論的聲音，前排幾個小女生低着頭，一邊讨論着，一邊裝作無意地回頭看。
她們看起來年歲不大，青春洋溢，應該是大一或者是大二的學妹，不知是不是為了看宋璟來的，反正從坐下來開始，就沒停止過轉頭。
陳微末也沒在意她們的目光，正想着教授說的辯題，忽然一道聲音打破了大家的讨論。
前排穿着純白外套的女生站起來，馬尾甩了一下，看着就十分幹練。但她一張口，陳微末就聽出來了，是李思雅的聲音。
李思雅說：“我認為，崇拜偶像弊大于利。”
“哦？怎麽說？”
對于李思雅的踴躍和自信，教授顯然是十分欣賞的，并且給了她足夠的信任去闡述觀點。
李思雅站直了身子，下巴稍稍擡起，嗓音铿锵有力：“就拿現在的明星和愛豆來說，很多喜歡他們的粉絲年紀都不大，甚至連一個健全的三觀都沒有完全形成，只是盲目的跟從，也不管她們所喜歡的偶像人品究竟如何。為了護佑偶像的利益和名聲，一味的在網絡上掀起烏煙瘴氣的言論，導致大衆的三觀偏移，這是其一。”
“其二，很多在上學的小朋友，我是指那些沒有自理能力，暫時還在依附家裏給予生活費的小朋友們，花着父母辛苦賺的錢，去為她們的偶像們沖業績。一旦利欲不滿，手裏的錢不足以支持他們的偶像，他們就會想一些歪門邪道，甚至是犯法。”
李思雅頓了一下：“其三，所謂粉圈，相信大家都很清楚，不止是明星，現在大多數的行業都有。就拿我上周剛參加過辯護的案例來說……”
陳微末低頭翻看宋璟的書，很幹淨，上了這麽久的課，還跟新的一樣，但重要的地方都做了标注，簡潔明了。
她随意翻看一頁，李思雅還在上面侃侃而談，将觀點一一列舉出來，其他人聽得一愣一愣，都不知該從哪反駁。
李思雅說完後，還有幾個同學也站起來表達了自己的意見，正反方的都有，各抒己見。
教授的目光在課堂上打量了一圈，随後他推了推眼鏡框，擡眼看向角落裏睡覺的宋璟，揚聲道：“最後面那個睡覺的同學，宋璟同學，麻煩你起來回答一下。”
宋璟撐着腦袋沒反應，陳微末在一衆關切的目光下，不由得伸手戳了戳宋璟的胳膊，輕聲叫他。
接着，宋璟站起身來，睡眼惺忪，眼皮稍稍撩起，一副我知錯了但又不是真知錯的神情，揚聲說：
“不好意思教授，我沒聽見您的問題。”
聽他這麽說，教授也不惱怒，大概是了解他的，嘆了口氣，目光移向旁邊的陳微末：
“那旁邊的女同學，你來說一下？”
陳微末茫然看了宋璟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不是說好的，只是聽課，不會注意到她的嗎？”
但陳微末還是淡然地站起身來，大大方方對着教授一點頭，說：“我認為，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凡事也不是非要争個對錯，利與弊只在個人如何看待。”
“那如果只針對這個辯題，你該如何作答。”
教授雙手撐着講臺，緩慢壓下來，眼神緊盯着陳微末，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
李思雅随着教授的視線看過去，眉頭緊緊皺着，一個最前排，一個最後排，恰好兩人目光相交。
陳微末也沒躲，眼底起了一瞬的波瀾，但面色依舊如常:“針對這個辯題，我倒覺得或許是利大于弊。”
教授緩慢點了下頭，給她一個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陳微末捏着手裏翻頁的紙，指尖微微蜷縮，小心翼翼看向地宋璟，周圍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而她只能看見那一個人的變化。
身旁的人不再是一副懶散的樣子，反而揚起下颌，目光緊盯自己，滿眼寫着期待。窗外溫暖的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像是為他鍍了一層金光。
那麽一瞬間，心底波瀾四起，她恍然看見了曾經在臺下仰望宋璟的自己，也是這般眼神。
她深吸一口氣，眉梢微揚，看向最前排的方向:
“首先，我想要糾正一下剛才李思雅同學所說的偶像的含義。”
寬敞的大教室裏，陳微末溫軟的嗓音回響。不同于先前怯生生的樣子，她的聲音柔軟且铿锵有力。
聽到自己被點名，李思雅蹙緊眉頭，偏過身來，目光炯炯凝視陳微末，然後就聽她說:
“我認為所謂偶像的意義，就在于有那麽一個美好的人，他或許不那麽完美，但他能夠讓你堅定的朝着想要的方向去努力。他将成為你的榜樣，在未來的某一刻發揮出偶像的力量，促使你向他靠近。”
“不是所有在舞臺上的人都能被稱為偶像，只有能夠督促你去成長的，那才是應該崇拜的偶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