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2顆糖

出差一周回來, 冰箱裏也沒什麽菜了，只剩幾個雞蛋，還有一包火腿。陳微末簡單做了個蛋炒飯, 兩人果真将就着吃了。

宋璟一向對吃什麽很不挑剔, 因為想吃什麽全憑心情, 而不是菜好不好吃。

以前可能五星飯店裏滿滿一桌子的菜，轉了一圈，他一個都不碰。也可能學校後街的路邊攤, 煙火缭繞, 他站着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飯，宋璟主動要求洗碗，陳微末也沒拒絕，轉身回了房間收拾行李箱。

把行李箱清空, 髒衣服丢進洗衣機, 一切都收拾好後, 陳微末出來，宋璟已經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看起來很疲憊, 像是有幾天沒睡好覺了，額頭細碎的短發乖巧垂落下來, 黑夜中暖黃的燈光下, 皮膚冷白，襯得眼底的烏青更濃。

沙發旁的椅子上放着薄毯，陳微末順手拿過來，蓋在他身上。

宋璟睡得很沉，腦袋枕着抱枕, 戴着腕表的手從沙發上垂下，她蹲下身, 想将他的手放回去，餘光不經意瞥見銀質表帶下不怎麽清晰的一道疤。

是她曾經見過的那道煙疤，她還曾為了遮住這道疤痕，給宋璟買了一塊手表。随着年歲的增長，時間的推移，這道疤也淡了不少，只能隐約看見一點扭曲的痕跡。

眼前人睡顏深沉，陳微末看着他熟睡的面容，禁不住伸手撫過他的額頭，從鼻梁滑下，再到好不容易泛了血色的薄唇，和冷峻的下颌。

她不能否認，這人就是完全長在她審美點上的。即便過了這麽久，心還是會随着他跳動，吸引着她的每一分情緒。

等到洗衣機的運作停止，“叮”得一聲響，陳微末回過神來，輕輕說一聲“晚安”，才轉身回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一早，陳微末醒來的時候，宋璟已經走了，沙發收拾得幹幹淨淨，桌上還給她留了早飯。

她随手拿起一個包子，試了下溫度，已經半涼了，看來他早就走了。

茫然看着空蕩的房間，陳微末忽然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周圍的擺設沒有一點變化，仿佛昨夜就是個夢，夢醒了，還是一無所有。

難得工作日能休息一天，還沒有那麽多的麻煩事，陳微末吃了早飯後，決定出去逛逛。一想到今天大家都在上班，街上一定人很少，陳微末換了身衣服，直接奔着商場去。

她在商場裏轉了一圈，給自己買了身新衣服，正準備找個地方喝杯奶茶歇歇腳，轉眼就看見李思雅從咖啡廳裏走出來。

陳微末在旁邊的奶茶店買了杯果茶，就在外面的桌子上坐下了，她正掏出手機回消息，忽然感覺對面寬敞的光線暗了一下，有人坐在她對面。

她擡眼，正對上李思雅含笑的臉。

“陳微末，好久不見啊。”李思雅把咖啡往桌上一放，十分坦然的跟她打招呼。

陳微末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嗯，好久不見。”

說着，又繼續低頭回複消息，沒再多說話。

李思雅斂了眉，目光瞥着她的手機屏幕，聊天框裏對方很快回複，她以為是宋璟，就說：“我沒想到，你現在居然還能跟宋璟有聯系，我以為按他的習慣，但凡分手了的，都會直接消失得無影無蹤呢。”

那天宋璟追出去後，她問了前臺，前臺告訴她，陳小姐就是陳微末，于是她就知道是誰了。

只是李思雅沒想到，過了這麽久，陳微末居然還能在宋璟的心裏占據一席之地。

聞言，陳微末摁滅了手機，擡眼看她，淡淡地說：“我也是這麽以為的。”

說着，她目光直視李思雅，淡淡的，不偏不倚。

聰明如李思雅，自然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是把原話還給自己了。

她說陳微末分手了還跟宋璟聯系，同樣的，在別人看來，她也是跟宋璟分手了的，如今還一樣聯系。但這話的意思的很明顯，那天在律所樓下，陳微末就是看見了她，所以才會轉身離開的。

既然如此，李思雅忽然一下起了興致，想起自己在宋璟面前吃了這麽多次癟，這回幫了忙jsg也沒讨到好，不如就給他添點堵。

于是李思雅坐直了身子，翹起二郎腿，雙手環胸，看着她，冷笑了一聲說：

“我早就說過了，只有我才是最适合宋璟的，我們專業一樣，目标相同，我能幫上他的忙。你呢，你憑什麽站在他身邊？”

陳微末喝了口果茶，冰涼的觸感在嘴巴裏蔓延，夾雜着濃郁的葡萄味，這是她最喜歡的味道，清涼解暑。

本以為陳微末會反駁，又或者會因為上次見面的事生氣，開口怼她也好，像以前那樣默默忍受也罷，李思雅都想到了，她甚至還想到了其他的陳微末會有的反應。

但她沒想到，陳微末只是擡手攪了攪杯裏的碎冰塊，目光直視她，鄭重又溫柔的說：

“我現在覺得，你說得對。”

這次，反倒是李思雅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李思雅反應了一下，反問她：“你認真的？”

手機嗡響一聲，陳微末垂了眼，說：“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她說完，不等李思雅再開口，提着購物袋起身，拿上果茶正準備走，李思雅忽然起身，叫住了她。

“陳微末，我坦白告訴你，我喜歡宋璟，但我李思雅也是有尊嚴的。我有錢長得好看，多少男人對我趨之若鹜，我不會白白追着一個不愛我的男人，丢盡顏面。”

“我今天找你，只是想告訴你，宋璟不是旁人眼中表面的樣子，他有很多不得已，曾經別人羨慕他的生活，殊不知那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悲哀。如果你覺得好奇，想明白我今天這些話，我建議你去查一查他的第一個官司，我相信以你的聰明會明白的。”

“還有，夏芸芸的案子……”

見陳微末轉過身來看她，李思雅頓了頓，“我那天去找他，就是為了這個案子，因為……我就是李洋的委托律師。”

見到李思雅後的第三天，宋璟果真拿了證據，代表夏芸芸約談了李洋。

陳微末跟他一起去的，三人約在了一家咖啡館裏，一見面他們就直入主題，甩了證據在李洋面前。

或許是先前見過李思雅，這時聽宋璟井井有條的說話，陳微末心裏倒是平穩很多，一點也不擔心了。

她原本想過最壞的情況，就是宋璟一開始跟她說過的，直接進行訴訟，如果李洋不同意，那他們就可以等半年後，再次開庭，只是時間要長一些。

但是沒想到李洋膽子那麽小，又或許是連自己的律師都向着宋璟，不敢跟他對上，導致李洋心裏徹底沒底，被宋璟三言兩語吓唬得立馬就同意了。

李洋同意簽離婚協議，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家買的房子得給他留着，其他夏芸芸的錢，他一分不要。

李洋說：“這房子可是我們家賣了老家的房子，東拼西湊才買的，哪怕是離婚了，那也得是我自己的。”

宋璟沒說話，偏頭看了陳微末一眼，陳微末沉了口氣：“放心，沒人要你的破房子。”

陳微末說的還算委婉，這要是夏芸芸在，恐怕得問候他祖宗八代。

原本夏芸芸就看不上他這房子，要不是礙着李洋的面子，她自己早就買了，也不至于讓李洋拿着她的錢到外面去養小情人。

約好了簽離婚協議的時間，李洋收拾東西起身準備走，沒走出兩步，又掉回頭來，對陳微末說：“你回去告訴夏芸芸，就她這樣的女人，長得再漂亮，也不會有男人真的喜歡，木頭一樣，一點情趣都沒有。”

“那就不關你的事了。”陳微末擰了眉，想起身罵人，話到嘴邊，被宋璟拉住了。

李洋本來就膽子小，欺軟怕硬的人，除了一張嘴能忽悠，讨姑娘歡心外，沒別的本事，這會子不用再裝模作樣，更是原形畢露。

見宋璟也跟着陳微末起身，啐了一口，立馬就轉身跑了。

陳微末憤憤得瞪着他的背影，感嘆一個人的僞裝可真厲害，結婚之前裝的像模像樣。哪怕就是在結婚的期限裏，沒被夏芸芸抓到把柄的時候，他都裝的很好，讓人無可指摘。

現在撕破了臉皮，立馬就變成另一個樣子，完全認不出來是原來的那個人。

“我算是看清了這個男人的真面目了。”陳微末氣得面色通紅，難以想象這話要是聽在夏芸芸的耳朵裏，她該有多難受。

任誰也不敢想，這話是從一個曾經同床共枕，最親密的人嘴裏說出來的。

宋璟攔着她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這世界上的人就是這樣，形形色色，你沒辦法跟每個人計較，所以你只能放過自己。”

這道理宋璟也是在當上律師後才明白的，以前他也不明白，為什麽明明是最親近關系的人，分開的時候，卻要傷彼此那麽深。

陳微末回頭看他，對上他的視線，恍然想起，這樣的境況也許沒人比宋璟感觸更深。

李思雅那天跟她說，如果想知道宋璟的事情，就去查一查他的那場官司，陳微末一直糾結着，最後還是沒去看。

這要是以前的陳微末，或許在李思雅說完那句話後，就忍不住要去查了，哪怕是一點蛛絲馬跡，她都想要了解宋璟。

可是現在，她不再趨于自己的好奇，不想把一切都剖白的那麽清晰。

被宋璟眼眸死死盯着，陳微末回神時突然慌了一下，掙開了他的手，坐回位置上，喝口水掩飾尴尬。

她清了清嗓子：“果然啊，這話還得是律師說才有信服力。”

宋璟垂了眼睫，也跟着坐回去，随手收拾了桌上擺着的文件。沒聽出她話裏誇獎的意思，反倒是有點陰陽怪氣，宋璟扯了嘴角，掩住情緒，目光盯了她一下。

“我倒覺得，你今天很穩啊，一點兒也不擔心。怎麽，早知道他一定會同意？”

确實，陳微末今天的情緒跟之前都不一樣，往常每次就算有宋璟跟在身邊，她也還是會有點擔心，怕萬一有什麽意外情況。

可是今天，她全程都很安靜地在聽宋璟說話，仿佛胸有成竹，完全信任他能成。

陳微末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聳聳肩：“我只知道，宋律師能言善辯，名聲很大，或許對方律師在聽到宋律師大名的時候，可能就會不戰而退了吧。”

話音裏聽着她的意思，宋璟眼尾輕挑：“你知道對方的律師是誰？”

陳微末放下咖啡，眉眼彎彎的笑了一下：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