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69顆糖
相親男人疑惑的小眼神在兩人中間打量半天, 慢慢地又變成了怨怼和憤怒。
以為陳微末是在耍他玩，有男朋友還來相親，立馬拿起手邊的東西, 推了推眼鏡, 起身就走。
陳微末沒在意, 只是看着身邊的人，有些恍惚。
他勾起唇角，下颌微揚的一瞬間小得意, 仿佛回到了大學時, 意氣風發的宋璟。
眼見人已經走出餐廳，宋璟收回視線，拿起她桌上沒動過的水杯喝了一口，眉梢輕挑, 玩味地問：“有我這麽個精英人士在身邊, 你還要來相親？”
宋璟不禁坐直了身子, 示意她看一眼，看清楚論樣貌還是能力, 那些人哪一點能比得過他？這不是明擺着的選擇，還需要考慮嗎？
陳微末餘光瞟一眼, 沒理他突然的開屏是為什麽。
“我媽安排的, 我沒想來。”她說着，又忽然想起，“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現在是中午下班時間，十二點還沒過半，宋璟這個工作狂會突然出現在這裏确實奇怪。總不至于他是特意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 橫跨半個江北，來這裏吃一頓午飯的吧？
被陳微末審視的目光盯着, 宋璟十分坦然的解釋：“我不是說了嘛，路過，正好跟人約了在這邊談事。”
“哦。”應了一聲，陳微末也沒多想，拿起背包，示意他起身，自己要回去了。
相親吹了，她還得回去想個借口，跟她母親大人解釋一下為什麽會吹。
宋璟長腿橫在餐桌下面，擋了陳微末的去路，他沒起身，也沒動，擡手将她拉下來，安撫着坐好。
“你不是還沒吃飯？我正好也沒吃，來都來了，坐下一起吃點吧，我請客。”
他拿起桌上的菜單，遞到陳微末手裏，又起身到她對面坐下，将別人用過的杯子推到角落裏，示意她：“随便點。”
陳微末專心點菜的時候，宋璟放在桌上的手機嗡響一聲，對面人沒注意，宋璟拿起看了一眼，随即将屏幕上夏芸芸發過來的一條“見到人了嗎”的消息摁滅，塞進口袋裏。
接着，又裝作若無其事的跟她一起看菜單：“他們家的酸菜魚不錯，可以試一試，不是很辣。”
“那就一份酸菜魚，一份……”
“這個也很好吃的。”
“哦，那再來一個這個。”
“還有那個也不錯，一定要嘗一嘗。”
“……”
周五上午，陳微末剛開完會，從會議室出來，就被總監給叫住了。同事們從身後經過，都行色匆匆的各自去忙工作，工作間裏瞬間活泛起來。
總監抓了一把頭頂僅剩無幾的發絲，将它們乖順的往後梳，他背着後，面容慈祥的笑着說：“小陳啊，最近工作忙不忙？”
陳微末愣了一下，反問他：“總監有什麽事嗎？”
“嗐，是這樣的，你先坐下。”總監伸手示意她坐下慢慢說。
陳微末只好拉過椅子，在他對面坐下，看着總監突然溫和的笑臉，心裏有些忐忑。然後她就聽總監說：
“最近那個宋律師，有沒有找你去對接一些工作？”
一聽到宋璟的名字，陳微末立馬反應過來，背脊繃直，心想總監今天突然關心她，肯定是跟宋璟有關。但好在總監不知道她跟宋璟的關系，不然她夾在中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說。
陳微末只好就事論事地搖搖頭：“沒有，之前的工作已經暫時告一段落了，沒有什麽文件需要對接。”
“那你跟他對接這麽久，應該有辦法能聯系到他吧？”總監又試探着問。
陳微末想了想：“他不是總監您找來的法律顧問嘛，總監您聯系不到？”
雖然總監算不上多大的領導，需要宋璟應付，但他既然能找到宋璟，說服他代管公司的業務，又怎麽可能聯系不到人，還要找她呢jsg？
該不會，總監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關系，所以才來問她的吧？
“我先前一直都是跟律所和他助理聯系的，本來有點事要找他幫忙，今天一早聯系了，結果助理說他不在。我問了好久，都說沒去上班，也不知道人在哪。”說着，還有些遺憾。
沒去上班？他那麽個工作狂，能不去上班？
陳微末攥了一下手機，神色猶豫：“那我就更不清楚了。”
總監說了半天，也沒得到想要的結果，陳微末出來的時候，他又打了個電話，不知道打給誰了，總之神色勉強。
一上午，陳微末都在想着總監說的話，她知道宋璟是個工作狂，沒有什麽要緊事，是絕對不會不去律所的。連助理都不知道，那他還能去哪呢？
電腦屏幕亮着，桌面上翻譯的文稿打開許久，她卻一個詞也沒翻譯出來。陳微末深吸一口氣，正要拿起手機，給那個沒備注的聊天框發消息。
忽然手機響了，是周緯的電話。
她按下接聽，周緯的聲音從話筒那邊傳來，無奈中還有點生氣：“他不要命了，瘋了一樣，你能不能管管他？”
“微末，我真管不了，他只聽你的。”
認識周緯這麽久，他一直都是吊兒郎當的樣子，好像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似的，這還是陳微末第一次聽他這麽認真的說話。
挂了電話，陳微末沉凝片刻，才拿起背包往外走。
周緯說，宋璟這段時間的工作本來就已經排得很滿了，是因為她，才擠出時間接手出版社的工作。
先前為了帶她一起去出差，宋璟把工作全部都往後推了，回來後連續加班一個星期，直接把人熬倒了。今兒一早要不是周緯硬壓着，宋璟還能去律所加班，熬到死都有可能。
他說：“宋璟也不是一直都這麽拼，起碼在美國的時候不是這樣。後來是因為他爸……就是宋士誠，你應該知道的，他們之間的事情。”
“當年宋璟在律所站穩腳跟的案子，是他一手把他爸送上了法庭，幫他媽媽讨回了十多年前就該讨回的公道。所以，他現在拼命工作，就是為了脫離他爸的家業，他要證明他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陳微末默然，忽的想起那天見到李思雅時，李思雅讓她去網上搜一搜宋璟的那個案子，說她會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原來是這樣的結果。
陳微末沒說話，那邊人又嘆了口氣：“他之所以不告訴你，是他說不出口，他覺得那是他人生中最不能見光的一件事，所以只能我來告訴你。”
“陳微末，他真的很喜歡你。”
出了辦公大樓，陳微末招手打了輛車，下午路上沒什麽人，司機一路八十邁開到了小區門口。
宋璟的住址，是周緯告訴她的，連帶他家房門的密碼都和盤托出，指望陳微末這根救命稻草能讓宋璟理智。
密碼是一串她不太理解的數字，不是宋璟的生日，倒像是哪天的日期。
陳微末對了兩遍，确認自己沒按錯，才按下确認鍵。
門“叮”得一聲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有點空曠的客廳，布置的很簡單，灰白色系，牆上還挂了幾幅看起來很高雅的畫。玄關的櫃子上放着車鑰匙，她之前見過，不會認錯。
陳微末小心的踏進去，明知道應該不會走錯，可心裏還是覺得忐忑。
屋子裏安靜得仿若無人，巨大的落地窗拉起窗簾，整個屋子裏看起來灰蒙蒙的，一片昏暗。陳微末徑直走過去，拉開窗簾，窗外一望無際的景色映入眼簾。
來之前，聽周緯說他早起都沒吃飯，中午肯定也沒吃，所以來的路上陳微末特意去打包了一份飯菜，選的都是宋璟喜歡的口味。
她把東西放在桌子上，走到宋璟門前，門緊緊的關着，正要伸手擰開門把手，頓了一下，伸出去的手又半握成拳，輕輕敲門。
敲了兩下，沒人回應。
不知道是不是還沒醒，陳微末正要擡手再敲，裏面忽的傳來一陣不耐煩的聲音，揚聲罵道：“周緯，你他媽要是再煩我，老子馬上把你扔出去信不信！”
緊接着門從裏面打開，男人一身襯衫長褲走出來，煩躁的籠了把頭發，卻在看見門口的人時徹底怔住了。
“末末，你怎麽來了？”
陳微末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看着宋璟不耐煩的眼神忽然就變得委屈起來，眨巴眨巴，冷白的皮膚，連眼底的烏青都看得清楚，看起來倒是更委屈了。
她無所适從的指了指外面桌上擺着的飯菜，又指了指手機，說：“周緯跟我說你生病了，叫我來給你送飯。”
不過看他剛剛罵人那底氣十足的樣子，好像應該也不是太嚴重。
宋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抓了把頭發，随意打理一下，正要開口說些什麽，眼前陳微末忽然踮起腳尖，伸手探了一把他的額頭。
“還有點發燒，吃藥了嗎？”
在電話裏，周緯只說他病倒了，也沒具體說是什麽情況，所以來的時候陳微末也就沒想着買藥。
現在看來，就是勞累過度，導致的體弱發燒，吃點藥，休息休息就沒事了。
聽周緯說的那麽嚴重，陳微末當時還真以為是什麽大病呢，心裏竟然還有種，今天不見到宋璟，以後可能就見不到了的錯覺。
果然，男人的話是不太能随便相信的。
宋璟搖搖頭，唇色蒼白：“沒。”
“家裏有藥嗎，沒有我去給你買點回來？”她又問，語氣溫柔。
宋璟眉心微動，凝着她的臉頰，想了想，伸手朝房間裏指：“應該是有的，我去找找看。”
他垂眼，眸中疲态盡顯，看得出來是許久沒睡個好覺了。陳微末伸手攔住了他，将人帶到外面桌前：
“還是先吃飯吧，吃了飯再吃藥。”
說着，陳微末順手替他打開餐盒的蓋子，細白的手指按着邊緣，微微一用力，很輕巧的打開了，之間還沾着蒸汽的水珠。
宋璟低頭看着她的動作，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在自己的袖口上擦了一下。
陳微末遲疑着，直到他松了手，掌心溫熱的觸感還沒消散，熱氣似乎順着指尖蔓延到了耳畔。
她偏頭，向後撤了一步，說：“你先吃，我去給你找藥。”
宋璟的房間很幹淨，也很簡單，他不是個注重生活的人，連擺設都看起來那麽的平平無奇，但又質地名貴。哪怕是客廳裏挂着的幾幅融入裝修的畫，看着沒什麽特別，只是簡單的好看，但陳微末看得出來，其中至少有一幅絕對是真跡。
按着宋璟剛剛指向的地方，陳微末翻找了一圈，也沒看見類似藥箱的盒子。幾個櫥櫃裏都是他平常用的東西，還有一些失眠的藥，除此之外沒什麽特別。
最裏面還有一層抽屜她沒看，很狹窄的一層，不太顯眼，更不像是會有藥箱的樣子。但陳微末看着那裏，就鬼使神差的伸了手。
書桌的抽屜裏，只放着一個黑漆漆的盒子，絨布質地，看着像是很貴的禮品。
她拿起打量一眼，有重量，不知道是誰送的禮物，竟然能讓他如此珍視，還放在這麽靠近的地方。
陳微末心裏忽然一酸，她早聽律所的人說，宋璟在律所很受歡迎，經常有女客戶給他送禮物，而且個個都是大手筆，絕對拿得出手。
她當時還沒在意，現在看來确實是真的，盡管過去這麽多年，宋璟依舊魅力不減，照樣吸引小姑娘的歡心。
想看又不敢看的思緒拉扯，最終陳微末還是沒忍住打開了盒子。
黑色絨布質地摩擦着指腹，微微用力，盒子輕松彈開，裏面赫然躺着一只黑色皮帶的手表。
表盤保養的很好，但還是看着有些舊了，指針這麽多年還一直在轉，似乎從來沒停過。
指針在走，時光在轉，記憶卻突然倒退，仿若昨日。
這是她當做禮物送給宋璟的那一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