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0顆糖

等跟她說話的學弟學妹都演講完後, 陳微末才收拾東西從後臺出去。

教授拉着兩人提意見，她慌忙從他們的視線中躲了出去，不然要是被逮到, 可能還得唠叨個半小時不止。

陳微末抱着書從禮堂外的長廊穿過, 外面陽光正好, 她行色匆匆，手機在口袋裏嗡響，是唐安然的消息, 叫她幫忙占個位置。

掏出手機, 還沒來得及看，餘光從長廊下的灌木叢瞥過，陳微末站在半高的臺階上，看見不遠處一身黑的宋璟跟朋友在說話。

那天陽光刺眼, 連看向宋璟的視線都模糊了, 但她依舊站着看了很久, 聽他身邊人調侃：

“帶你小女朋友一起吧，多個美女多條路, 也讓我們這些給你陪襯的光棍沾沾光，行不行？”

宋璟背靠着欄杆, 清瘦的身影被風吹動, 黑衣稍稍鼓起，手裏捏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目光認真。

陳微末自認眼神不太好，近視度數日益增高, 但她那天隔着半個灌木叢的距離，還是看清了宋璟手裏的手機, 不是他的。

然後他看完，對旁邊等候已久的林翔說：“發給我。”

接着，把手機丢回給林翔，沖着一衆調侃他的人走過去，笑罵了兩句，幾人鬧成一堆。

林翔還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後，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拍得不錯？”

宋璟回身，給他一個白眼：“嗯，誇誇你，正好拿來寫觀後感。”

“哦，你不說我還忘了觀後感這事了，真是的jsg，聽個演講也得寫論文，這不是要我的命嘛……”

“閉嘴。”宋璟回身給他一手肘，讓他閉嘴，別丢人。

最後，林翔哀嚎的聲音随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再也聽不見。

陳微末當時還好奇過，想知道宋璟那麽專注的在看什麽，心裏總嘀咕，于是關注他的時候就更多了。

後來兩人在一起時，有一次他們提起這事，說到他們第一次認識陳微末，就是那次被教授逼着來看演講，後來還回去洋洋灑灑寫了幾千字的觀後感。

從那天開始，別說宋璟了，他們整個班的同學都認識了陳微末，提起她就想起那篇觀後感，絕對的印象深刻。

林翔當時還提起她的視頻來炫耀，說：“幸好我那時候聰明，未雨綢缪，把你的演講給拍下來，不然別說寫什麽論文，轉頭就忘了演講是什麽了。”

說完，還不忘伸頭向對面斯條慢理吃飯的宋璟求證。

宋璟夾了口牛肉，塞進嘴巴裏，嚼吧嚼吧，點點頭，算作回應他。

“不過可惜，寫完就被我給删了，不然還能拿來給你看看。”

林翔喝了口可樂，忽然想起，“哎，我記得我給你發過，你保存了沒？”

一桌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落在宋璟身上，都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宋璟嘴裏吃着東西，頭都沒擡，十分簡潔的應一聲：“沒。”

“也是，你那時候還不認識學霸妹妹呢，保存那視頻幹什麽，又不是像我一樣玩暗戀。”

聽他們這麽說，陳微末想開口要視頻看的動作縮了回去，但她隐約能想起些自己演講時的樣子，只是突然一下忘了自己當時有沒有演講錯，說話有沒有打磕巴。

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宋璟其實存下了她的演講視頻，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視頻裏女生軟軟的嗓音清亮得傳遍禮堂，陳微末聽着聲音，恍惚間回憶起許多上學時候的事情。她低着頭，閉了閉眼，并未發覺宋璟什麽回來了，一點聲響都沒有。

頭頂的光忽然暗了一點，陳微末擡眼，看見宋璟站在眼前，目光緊盯着她：“你不是說，沒保存嗎？”

“被你發現了。”宋璟笑了笑，說的極其坦然。

他當時确實沒想保存的，但是沒辦法，那個女生的聲音太甜了，他一時沒禁得住誘惑，就按下了保存鍵。

本來宋璟被迫出國的時候，所有的通訊設備都被沒收了，宋士誠就是要讓他跟國內一點聯系都不再有，徹徹底底的斷絕。但是幸好，他留了備份，還能把這個視頻找回來。

宋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其實，跟這個視頻一起保存的，還有一張照片。”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開學典禮那天，我就站在你身後。”

聽他說起，陳微末擡眼看過去，呼吸都不自覺的屏住了。她沒想到，宋璟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她原本一直以為，只有她偷偷記下了，偷偷地在看着他，将這件事默默藏在心裏，誰曾想，原來宋璟一直都知道，那個女生就是她！

“不過可惜，被我弄丢了，怎麽也找不回來。”

他後來還找過林翔，可這家夥跟他炫耀完之後，就把照片給删了，還義正嚴詞的說，是怕再看見他追的女生，想起他這一段失敗的告白，心裏會難過。

陳微末低頭，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指尖顫抖着劃開，在相冊裏翻找許久，忽然擡眼對他說：“我有。”

分開後，每次想起宋璟，陳微末都會把這張照片翻出來看。一張集體的大合照，兩人都站在不顯眼的位置，可是每次看見照片，她總是很自然，并且很迅速的就能找到那個顯眼的人。

陳微末把照片拿給他看，同樣的一群人，不一樣的拍攝視角，一個主角是林翔喜歡的女生，他們作為背景。

一個主角是他們，所有人都在為他們做背景。

宋璟低下身來，摸了摸她的頭發，對上那一雙清澈的瞳孔，看見裏面倒映的自己，認真的說：

“看見了嗎，你注視我的時候，我同樣也在注視着你。”

清晰度不高的照片裏，正是在拍大合照，所有人的視線都注視着前方，對着攝像頭充滿希望。唯獨那一身黑衣的男生，短發遮了眼，低眉凝着身前的女生，神色嚴肅。

所以，她從來都不是單向的努力，她努力的方向，也在朝着她的方向前進。

陳微末看着他：“那時候，就已經在喜歡我了嗎？”

宋璟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直起身子，從電腦旁邊的文件夾裏取出一份，牛皮紙袋包裹着，看不見裏面是什麽。

他說：“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陳微末茫然從他手裏接過，在他肯定的眼神中打開，棉線條轉了兩圈，仿佛在撥動歲月的指針。

裏面的東西不多，拿出來四五張紙，只有兩份協議，她定睛看着協議上的字。

“《資産轉讓協議》？”

宋璟半撐着桌子，躬身俯視她：“這兩份協議在我去找你之前就準備好了，早就想給你，一直也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說着，他攤開協議書，一條一條的指給她看。

“這些是我全部的資産，包括所有在我名下的，曾經是宋士誠的東西。現在，我全部都交給你。”

陳微末愣了一秒，才注意到協議上逐條列出來的財産。很多，一眼看不到頭，甚至還包括他們在首都出差一起住過的那棟別墅。

“你給我這個做什麽？”她心下一陣茫然。

陳微末坐在軟椅上，宋璟伸手将她轉過來，蹲下身，骨骼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擡眼，幾乎被她的身影籠罩。

她這才發現，宋璟穿了身新西裝，還破天荒的打上了領帶，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茍，看向她的眼神嚴肅又認真。

宋璟捏了捏她攥着協議的手，示意她也認真一點，仔細聽他接下來要講的話。

“男人有錢就變壞，這句話我深有體會。我沒辦法口頭對你承諾，永遠不讓你傷心，因為那些話太虛假，但我能用實際行動向你證明，我會愛你一輩子。”

他曾親眼看見一個滿口說愛的男人将自己的妻子推入深淵，連帶着最後一點情分都湮滅，轉頭就将所謂的愛抛注在另外一群女人身上。

那虛假的承諾裏夾雜着廉價的香水味，連帶着人也變得廉價了。

他沒有辦法說出那些話，虛假又僞裝，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又怎麽能讓別人相信。

宋璟不願意用那些假話去污染他和陳微末的關系，所以他能做的，只有把所有的一切掏出來，任她挑選。

但是假如有一天……

假如他讓他陳微末傷心失望了，那他一定會選擇淨身出戶，一無所有，絕不讓陳微末經歷他媽媽曾經經歷過的。

“這兩份協議我都簽了字，做好了公證，具有法律效應。”

頓了頓，宋璟挺直了背脊，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做一個鄭重的承諾。

“那現在，你願意考慮考慮，嫁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