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簡直是胡鬧!”司馬家太公氣得拍桌,“我這就去禀報聖上請求收回成命。”
“爹。”坐在一側一言不發許久的司馬伯逸開口,“您退休數十年早就不參與朝堂之事,再者這是先皇彌留之際留下的遺诏,憑你我之力也...”
“那就眼睜睜讓老夫看着唯一的孫女娶了那沈家的女兒嗎,荒唐!”司馬老爺子這輩子都沒聽說過這等事,“這等不倫之事傳出去那可是掉腦袋的!”
司馬伯逸深深地嘆了口氣,“事已至此,也只能遵旨辦事了,大婚在即,我們司馬家也該籌備聘禮了。”
賜婚之事很快傳到了沈家祖母的耳朵裏,那可不得了,杵着手杖一路顫顫巍巍趕到了前院,丫鬟們都快跟不上她的腳步,“太夫人,太夫人您慢點...小心腳下...”
沈岐文坐在大堂裏喝茶,腦子裏思索着三女兒大婚一系列的事情,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擡眼一看是自己的老母親風風火火趕來了,“娘,您怎麽過來了。”
老太太舉起手杖就要去打那個兒子,“你這個混賬東西,聽說你要把昭雪我的小孫女嫁給司馬家?”
“哎呀,娘,這是聖上的旨意,兒子我也沒有辦法啊。”沈岐文哄說道。
“哼,那昭安,昭平呢,怎麽就偏偏是昭雪,我看你們啊就是欺負她從小沒有娘親做主。”
“娘,這可是昭雪自己同意的,不信你去問她,我們可沒逼她。”沈岐文急于撇清關系,對于他這個唯一的性子有些倔的老母親,他還是會禮讓三分的。
“哼,老身這就去找昭雪問清楚。”老太太說完氣呼呼得杵着手杖走出去,沈岐文也舒了口氣。
從前院回來後,沈昭雪便回了屋子,瑞秋閑着沒事打掃起別院的樹葉來,只聽外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怕是又有人過來這裏了,不由得心裏吐槽一句,今兒個小姐的院子還真是熱鬧,她沒在意,繼續低着頭打掃。
直到一個來勢洶洶的丫鬟扯着嗓子在她頭頂上說,“聽不見聲音嗎,老夫人來了都不行禮。”
瑞秋瞪了那丫鬟一眼,随即忙向老夫人作揖,“老夫人好。”
聽見外面的動靜,沈昭雪出來看忙走下幾階臺階來,“祖母,您怎麽來了?”
老太太上前幾步來捉住了沈昭雪的雙手,“孫女啊,你怎麽這麽傻呢,大家都不願意做的事,你倒是主動攬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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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雪淡然一笑,眸子裏似乎早已看淡了一切,“祖母,沒什麽的,既然是聖旨,那便是沈家躲不過的,與其幾個姐妹們互相争吵,還不如昭雪一人承擔了解此事。”
“真是傻孩子,跟你娘親一樣。”老太太輕撫了撫她的臉龐。
“祖母,外邊天涼,您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沈昭雪輕拍了拍祖母的手道。
祖母卻仍舊抓着她的手要說完最後一句話,“你雖是沈家庶出,你的身份不見得就比昭安低賤,孫女,請一定要牢記這一點。”
說完這句,老太太便轉身回去了,很快消失在了別院門口,瑞秋抱着掃帚感嘆道,“這偌大的沈家,唯一能為小姐你真心着想的也就只有這老夫人了。”
“估摸着祖母是看在和我母親都是梁姓的份上,才如此照顧我吧。”沈昭雪喃喃。
瑞秋撇嘴,“小姐,你回屋去吧,今兒個應該是不會有人來了。”
軍營。
夜幕降臨,士兵們結束了一天的訓練,休憩的休憩,巡邏的巡邏,值守的值守,各司其職。
司馬雲在帳篷裏裏行書,忽聞外面路過的兩位士兵交談。
“京中傳來消息,說是将軍要和沈家三女兒成親啦。”
“就是那個衰女掃把星嗎?”
“可不就是嘛,真是替将軍不值啊...”
司馬雲的手停頓了下,眼眸下若有所思。
外邊營地裏升起了一堆堆的篝火,魏雪坐在其中一堆前頭,無聊的往裏面丢着幹草,整個人看着沒精打采的,秦孫跳了過來,手裏拿着兩串雞腿在她旁邊坐下,“怎麽啦,心情不好?”
“沒有。”魏雪又用力得往裏丢了一堆幹草。
“全都寫在臉上啦,還嘴硬,該不會是因為将軍定親的事情吧?”
魏雪扭頭過來瞪了他一眼,“秦孫,你是不是閑的。”說完起身準備走開。
“看,被我說中了吧!”
魏雪不理會他,加快步伐。
三日後,司馬家派人送來了聘禮,沈岐文站在大堂裏盤旋,待司馬家的小厮離開後,孟香蘭才悠悠道,“真是窮酸,還好嫁的不是昭安,我們昭安啊可是要嫁王公貴族的。”
沈岐文瞥了她一眼,沒有作回應,“兩日後便是聖上定下的婚期,聽聞司馬将軍軍務繁忙并無暇趕回京成親,倒是委屈了昭雪那孩子了。”
“有什麽好委屈的,”孟香蘭語氣酸澀,“我看啊,有人肯娶她就是她的福分咯,這樣說來,她和那司馬家的年輕将軍倒是挺般配的,一個以兇惡出名,一個以煞星出名....哈哈哈...。”
“香蘭,怎麽說你也是孩子的主母,這話傳出去不好聽。”沈岐文厲色道。
孟香蘭扯了扯嘴角不情不願說,“行了行了,等她嫁出去了,我也不會說什麽了,反正眼不見心不煩。”
“瑞秋,針線用完了,我想去街上鋪子尋些好看的來。”沈昭雪放下手中的針繡,現在天色尚早。
瑞秋靠在房門口往外張望了番,“小姐,再過兩日就要出閣了,老爺吩咐說最好不要出門...”
沈昭雪抿了抿唇,小巧精致的紅唇上留下一點粉色的印記,很快消失,“好吧,那你替我出去尋些。”
瑞秋點頭,“那我去了,很快回來。”
有一家針線鋪子,是小姐常去的,瑞秋和那裏的老板都是老熟人了,進店便說,“老樣子,一樣拿點。”說完準備從荷包裏掏銀子。
只見那老板邊準備東西邊八卦問了句,“你家小姐這兩天就要出閣了吧。”
瑞秋愣了愣,錯愕,“消息傳得這麽快的麽...”
“可不是嘛,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你家小姐性子不争不搶,偏偏是庶女的身份不受疼愛,就連嫁人,也是傳聞中兇狠陰戾殺人如麻的司馬雲...”老板說起來直咂舌。
瑞秋無奈的笑,“可不是嘛,有什麽辦法呢。”
就在這時,另外一位婦人進來買針線,一眼認出了瑞秋,連忙退得遠遠地,“沈家煞星身邊的丫頭,我不買了我不買了。”說完人溜得沒影了。
“謝謝老板,我就不多停留了,免得影響你生意。”瑞秋往桌上拍下銀子。
“得嘞,不影響不影響,你家小姐每月光顧小店的生意就不少,我可不會像外面那些人嫌隙。”
從針線鋪子裏出來,瑞秋準備打道回府,不遠處的街市上傳來一陣騷動,緊接着是馬蹄的聲音,還沒反應過來一匹駿馬以最快的速度沖刺而來止停在了她的跟前,瑞秋吓得差點丢了魂,嘴裏呢喃着,“玉...玉卿少爺....”
沈玉卿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得看着她,“昭雪呢?”
“小姐在府上,我出來幫小姐買點針線。”
話音落下,只聽揮動缰繩的聲音,駿馬疾馳而去,是回去府裏的方向,瑞秋咽了咽口水,玉卿少爺回來了,得趕快回府去。
玉卿少爺是小姐同父同母的哥哥,也是和她最親近的人,從小到大一旦有人欺負小姐,玉卿少爺是一定不會放過對方的,只不過在三年前被派發到了臨安省做官,事務繁忙鮮少回來,這下終于有人能為小姐做主了,瑞秋心想,心裏感覺多了鼓氣。
別院。
“昭雪,昭雪!”
是哥哥的聲音,沈昭雪連忙疾步走了出來,果然見到了那個一身官服看着比往日更加成熟穩重的兄長,眼裏露出了欣喜之色,“哥哥。”
“昭雪。”沈玉卿從馬上下來連忙來到他跟前,他此番回府連前院都沒去,騎着馬直奔沈昭雪這,甚是惹眼。“你...你又瘦了。”
“哥哥為官三年,昭雪甚是想念。”
沈玉卿看着她的神色極為複雜,又是心疼,“我接到消息便立馬趕了回來,爹将你許配給了司馬雲。”
“是先皇的遺诏。”
“我知道,可是...。”
“哥哥也是來勸說我的嗎?”沈昭雪語氣輕輕地,跟人一樣輕軟溫柔。
過了好一會,沈玉卿才搖了搖頭,“我是回來參加你大婚的,你是我最疼愛的妹妹,你成親我豈有不來的道理?”
沈昭雪的臉上綻開了笑容,沈玉卿緊接着又道,“但是我不會容忍任何人欺負你,包括司馬雲,他日若司馬家的人待你不好,我絕不會放過他們。”
沈昭雪心裏暖暖的,其實她也并不是人人厭惡的啊,在這個家裏至少還有哥哥,瑞秋,還有祖母待見她。
三日後,沈家嫁女兒,由于三品都禦史的身份在,沈岐文不敢操辦地太寒酸,婚禮至少像個樣,從沈府到司馬府約莫有十來裏路,街上聚集了圍觀的人群,從司馬府來的迎親隊伍很早便出發了。
鏡子前瑞秋親手為沈昭雪戴上鳳冠霞帔,忍不住道了一句,“小姐你今天真美。”
沈昭雪淺笑了聲笑中帶着羞澀,顧盼生姿,柳眉彎彎睫毛微翹。
“迎親隊伍到了!”
聽到紅娘的聲音,沈昭雪的手心裏也悄悄地捏了一把汗,雖然早就知道今天與她拜堂的不過是個替身,并不是司馬将軍本人。
十裏紅妝,大鑼大鼓,吹吹打打,身穿百鳥朝鳳紅釵钿禮服的沈昭雪,在沈玉卿的攙扶下登上了花轎。
瑞秋是陪嫁丫頭,自然是和花轎隊伍随行,沈昭雪坐在裏頭頭戴蓋頭什麽也看不見,瑞秋則實時向她播報外面的情況,“小姐,外面好多人啊。”
“小姐,就快到司馬府了。”
“......”
沈昭雪端正坐在轎子裏,雙手交疊在一起拇指摳着食指,心跳愈發加快。
到達司馬府後,便是舉行拜堂之儀,聽說是個和司馬将軍生辰八字相同的人來代替其拜堂,那人戴着面具以免了不必要的尴尬和麻煩,司馬家的親戚并不太多,來參加大婚的賓客也不多,更有甚者聽聞女方是傳說中的孤煞星索性抱病不來了。
拜完堂之後,沈昭雪被送到了婚房,過了子時便可自行揭下蓋頭,算作完婚。
夜已深,賓客也漸漸散去,瑞秋一直在外頭等候到子時才推門進去,只見小姐一人還孤零零披着蓋頭坐在床頭,心生不忍。
“小姐,子時了,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我給你端了些飯菜來。”
沈昭雪松了口氣緩慢地掀開頭頂的蓋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寬闊家具并不是太多的屋子,裏面貼滿了紅綢布綁成的囍花。
瑞秋又道,“什麽嘛,成親都不願意露個面,小姐,他們司馬家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沈昭雪來到了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實在是口渴了,一邊說,“也罷,落個清靜,正好我也不必與将軍相處。”
“也是。”瑞秋努嘴,“小姐你看着屋子裏,一件像樣的家具也沒有。”
“司馬家為官清廉,又多行善事,去年為赈災出了不少,也正因如此,我才不計那些謠言嫁來這裏。”沈昭雪認為,行善事的人總歸不會是壞人。
月明星稀,朗月高照,塞外黃沙漫漫,大風吹得帳篷上的旗幟呼呼響。
“今日三月二十五,良辰吉日,京城那邊怕是已經完婚了吧。”魏雪遙望着遠方喃喃,臉上滿是愁思。
司馬雲站在前頭雙手叉腰背挺的直直的,披風被亂風刮得飄揚,英俊貌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靜靜地望着家鄉的方向道了聲,“知道了。”
秦孫湊了過來,嬉笑着故意道,“恭喜将軍,賀喜将軍!”
司馬雲轉過身來,冷酷的臉增添了分嚴肅,只是睨視了他一眼,擡腳走進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