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進入初夏,天往往亮堂得更早些, 晨曦撥開雲霧趕走黑暗, 太陽在雲端展露出了頭角, 府邸裏的下人們已經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沉寂了一夜的将軍府從此刻開始重新恢複生機。
昨晚昭雪睡得早, 今天并沒有賴床,瑞秋端水進來時, 她已經換好了衣裳坐在梳妝鏡前,“小姐。”
昭雪扭頭看了她一眼, 露出溫和的笑容來, “來啦。”
“嗯。”瑞秋抿唇點了點頭,略有心事的模樣, 整個人的狀态看着心不在焉。
沈昭雪坐在鏡子前,任由瑞秋拿着梳子在自己的長發上擺弄,“瑞秋?”在她出神時猝不及防喚了聲。
瑞秋立即吓得梳子掉落在地上, 慌慌張張彎腰去撿,嘴邊一直念叨, “小姐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如此一來,沈昭雪便覺得更加奇怪, 表情嚴肅起來,“瑞秋,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瑞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将頭埋在自己的雙手間,聲音哆哆嗦嗦, “有一件事情,但是瑞秋不能告訴小姐。”
“瑞秋,你知道的,你向來都是有什麽秘密都寫在臉上,你覺得能瞞得住我嗎?”
瑞秋擡頭望向沈昭雪,“可是小姐,瑞秋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要不要告訴你,瞞着的話...又覺得心裏有愧。”
沈昭雪忙伸手拉她起身,微微一笑說,“沒事,你說吧,我不會生氣更不會怪你。”
瑞秋卻皺着眉頭連連搖頭,“小姐,你不會想要知道的。”
“瑞秋...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秘密,好嗎?”
無奈之下,瑞秋只好咬咬唇豁出去了,一鼓作氣一口氣說完。“昨天晚上我看見表小姐從将軍的房裏出去了。”
聽到這裏,沈昭雪先是震驚,那一剎那仿佛連呼吸也都靜止了下來,而後才是淡然緊繃的面部表情驟然松懈,語氣淡淡的,“哦,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沒有了,就是這件事情。”瑞秋吞了吞口水,有些意外并沒有看到小姐有很大的反應,于是小心翼翼試探性問,“小姐,你不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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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好生氣的。”沈昭雪說完一揮袖轉身坐在了鏡前,貼起花黃來,口吻就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鏡子裏的她淡然無争,螓首蛾眉明眸皓齒,一片歲月靜好,可殊不知內心早已奔騰不複。
“那可是将軍和她的表妹啊,我早就看出來了,那個表小姐不是什麽好東西,她就是來跟小姐你搶将軍的啊。”
“是我的還是我的,不是我的...被搶了也罷。”沈昭雪語氣平淡,又拿起眉筆來輕輕在眉梢上描了一遍。
“可是這也太...明目張膽了點吧,畢竟小姐你這個正房還在這裏呢。”
“別說了,收拾收拾我們去店裏吧。”沈昭雪說完冷漠得起身。
瑞秋只好閉嘴作罷,既然小姐都不想理會,那她這個做丫鬟的也做不了什麽。
她倒是真擔心萬一有一天,這個表小姐真的做了将軍的妾,那小姐在這府上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依那個表小姐的性子恨不得能夠騎到小姐的頭上來,瑞秋覺得自己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要是日子能過得更加簡單純粹和安逸一些就好了。
沈昭雪和瑞秋前腳剛走,一抹姜黃色身影便偷偷摸摸潛了進來,一邊左顧右盼見四下裏沒人時推門進了沈昭雪的房間,她先是打量了整間屋子一番,最後選擇将懷中準備好的那本書放在沈昭雪的枕頭底下,大功告成拍了拍手後,滿意得偷偷離開。
雖然有一點她不是很明白,為何這種書會出現在表哥的房內,莫非是他個人的特殊癖好?也暫且顧不得那麽多,待事發之後,表哥為了自保就算發現那是他房間裏的書,定也不會站出來承認,憑借他和表嫂之間的關系,便更是不會為她脫罪了,這樣一來,司馬雨溪的複仇之計也能完美進行。
店鋪。
沈昭雪坐在櫃臺裏記着賬本,瑞秋過去幫小安清理貨品,兩個人也偷偷讨論起來。
“今天夫人看起來興致不高啊,該不會是和将軍吵架了吧?”小安問。
瑞秋毫不客氣拍了下他的腦袋,“這是你一個夥計該操心的事情嗎,還有将軍和我家小姐之間...那關系好着呢,恩愛着呢。”
小安表示一點也不相信,語氣充滿懷疑,“是嗎?”
“當然了,小姐只是晚上沒大睡好所以看起來沒精神罷了,你該做事做事!”
沈昭雪發現今天自己老是出錯,一些簡單的算術都做不好,稿紙浪費了一張又一張,桌上也全是廢棄的紙團,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慌張和煩躁,明明嘴上說着不在意,心裏卻在意死了,她讨厭這樣的自己,讨厭會去因為在意而感到難受的自己。
一天都是這般渾渾噩噩度過的,由于心情狀态不佳,沈昭雪在瑞秋的勸說下,選擇提前回去,由小安留在店看守,好像有一陣沒有這麽早回去過,天邊的晚霞還很亮,也很美,将半片天空都映照成了橙紅色。
沈昭雪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裏,無暇欣賞這美景。
馬車剛到府門外,管家便急匆匆跑出來,“夫人,您快進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出什麽事了?”沈昭雪鎮靜問。
“哎呀老身一語也道不明,夫人您進去便知。”
瑞秋心裏咯噔一下,這麽急匆匆的找小姐,該不會是要宣布讓表小姐嫁給将軍的事情吧?要不要這麽快!
疾步來到正廳,司馬伯逸正襟危坐在大堂的正中心椅子上,另一側坐着的是悠閑喝着茶水的司馬雨溪,擡眼道,“喲,表嫂終于回來啦。”
沈昭雪欠了欠身,“爹。”
司馬伯逸冷着臉二話不說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本書丢在了她的跟前,“你今日跟老夫說說,這是怎麽回事,一個女子家看這類淫.穢書籍,簡直荒唐,可恥,笑話!”
沈昭雪定睛望去,瞬間瞳孔放大,這本書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不是被将軍給拿走了嗎。
“怎麽,是說不出話來了,還是在想編造什麽理由?”司馬伯逸頓了頓又道,“若不是今日雨溪去你房裏借梳子,不小心發現了這東西,你究竟還要私底下瞞着大家多久?”
沈昭雪整個人慌亂不已,額頭在一瞬間生出了細密的汗來。
瑞秋見此,趕緊悄悄溜出大堂,随手找來了一個小厮,從兜裏掏出一兩銀子來,“趕緊去訓練場找将軍,說家裏出大事了,一定要快!”
司馬雨溪看熱鬧不嫌事大,悠悠飄來一句,“表嫂,沒想到啊,你竟然私底下會做這種事,你要知道這可是有辱整個司馬家聲譽的事情,會被抓去浸豬籠的。”
沈昭雪目光落定在她身上,“雨溪是真有意借梳子,還是謊借梳子去做別的事情。”
司馬雨溪臉一紅,有點狗急跳牆,“你你你,都事到臨頭了,還想污蔑我說我故意栽贓陷害嗎,我害你有什麽好處,我娘親也是司馬家的人,我犯得着嗎我!”
司馬伯逸拍了拍桌,示意安靜,緊接着又問沈昭雪,“你就回答老夫一個問題,這書...是不是你的。”
沈昭雪咬了咬唇,無可奈何,“....是我的。”此刻她的內心無比絕望。
“那不就對了,說那麽多管用嗎?”司馬雨溪咋咋呼呼,“舅舅,你看看,表嫂都承認書是她的了,這事出在內部,一定要做出懲罰來,以儆效尤。”
“家法伺候!”司馬伯逸氣的整個人都在發抖,他原以為沈家的這個姑娘是個勤勞懂事的孩子,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看來啊人還真不可貌相。
管家有些猶猶豫豫,“老爺,一定要這樣嗎?”
“還愣着幹什麽!”司馬伯逸态度堅決。
“是,是,是。”管家趕緊出去,不一會便取來了鞭子,瑞秋在不遠處看得心慌慌,可是她壓根就進不去,也沒有她能說話的地方,現在唯有能乞求的便是将軍能夠快點回來,這樣多多少少能夠幫小姐說上話,雖然...如今将軍也不一樣能指望得上,萬一他和司馬雨溪是一頭的...算了算了顧不得那麽多了,畢竟将軍也多多少少救過小姐幾次,這一次希望也能!
司馬伯逸從管家手中取過了鞭子,而沈昭雪就跪在大堂的中央,神情冷靜,緊閉雙唇。
他居高臨下望着她,“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昭雪...無話可說。”說完,沈昭雪閉上了眼睛,等待着鞭子的道臨。
話落,司馬伯逸揮起鞭子揚手,就在這時,管家大喊,“老爺老爺,是将軍回來了。”
司馬伯逸愣了愣,鞭子也就沒有抽下來,扭頭望向外面,“她回來的正好。”
司馬雲從馬背上跳下來,大步朝大廳走來,一眼便望見了跪在地上的沈昭雪以及父親手上拿着的鞭子。
她小時候因為頑皮見過這鞭子幾次,那是他們司馬家的家法。
随即便開口,“發生什麽事了?”
“你自己看。”司馬伯逸将那本書摔在了司馬雲的胸前。
司馬雨溪有點心虛,忙別過臉去,躲着司馬雲投射過去的目光。
司馬雲并沒有打開書,她記得這個封面,正是昨晚從她那丢失的,緊接着她拿着書走到了沈昭雪的跟前,俯視她問,“你都承認了?”
沈昭雪沒有擡頭也沒有說話,面無表情死氣沉沉。
見狀,司馬雲只好先把書拍在一旁的桌上,轉而道,“你們都誤會了,這書...是我的。”
“你的?”司馬伯逸驚訝壞了,司馬雨溪更是如此,表哥他怎麽會...怎麽會為了那個女人承認這件事情!
“我的。”司馬雲又說了一遍,“難為你了夫人,居然主動站出來替我承擔這件事情,不過...一人做事一人當,該受懲罰的是我。”
話音落下,沈昭雪驟然擡頭看向了司馬雲,而與此同時,她的眼神裏寫滿了堅定與不容否決。
沈昭雪咬了咬唇不禁擔憂,将軍你這又是何苦呢。
司馬伯逸滿眼都是憤怒和失望,“你簡直..簡直是太令老夫我失望了,你簡直是我們司馬家的恥辱!”說完揚起手來,鞭子就要下來。
司馬雲也不閃躲,任由鞭子抽在了自己的身上,并且一聲不吭只是緊緊咬着牙,看起來就好像不疼也沒有知覺一般。
實際上,沈昭雪知道,他一定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