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孤狼
主星區暗流湧動,羅賓的府邸反而因為主帥“因病”休養生息,顯得異常平靜。
醫官按照安排每日三次上門問診,羅賓表面看着享受這種放松,實際比任何人都清楚,暴風雨馬上就要來臨。
傑走到花園中為羅賓披了件鬥篷。
這只年輕雌蟲現在适應了府裏的生活,身板長得厚實了些,卻依舊是寡言少語。
“您最近都睡不好。”傑說。
羅賓不置可否,他自從被軟禁在家,晚上似乎都在做同一個夢。夢見自己還是幼年時的樣貌,被雄父斥責為“可怕的怪物”、“家族恥辱”。
這時都會有個雄蟲擋在他前面,跟他說不要怕。
雄蟲那時候比他高一點,逆着光看不清臉。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護着自己的是凱撒。
只是,凱撒走了十年,那個溫雅的容貌在羅賓腦海裏越發模糊,已然快不記得先帝的樣子。
思念凱撒已經成為了習慣,又或許是內心那抹不按。
——他負責凱撒戰艦爆炸調查,只是不管如何梳理證據、檢驗勘測,一切的指向都是意外。
羅賓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想為凱撒報仇,想找到兇手,但結果大出所料。
如果凱撒死于意外,羅賓該恨誰呢?
凱撒好好活着,他還能以好友的身份默默守護,但凱撒死了,留給羅賓的只有思念。
人生不相見,動若參與商。
每當羅賓從睡夢中醒來,便看見床邊地板上坐着打瞌睡的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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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元帥府中,為羅賓守夜的仆從由總管統一安排,傑并不需要每天都在。
但年輕雌蟲忠心耿耿的很,每晚必在羅賓床邊守着。
其他仆從們私下議論紛紛。
“這小子要是個雄蟲,怕不是直接爬了元帥的床?”
“元帥不會看上他的,不過這麽糾纏着……倒是很容易讓大家想歪。”
“你看傑這麽瘦弱,有沒有可能是雄裝雌……”
“吓?!所以元帥單身多年不是因為愛慕先帝,而是早就把雄蟲藏到自己身邊……”
仆從們聚在一起,分享關于家主最隐秘、最刺激的猜測,全然不知身後多了什麽。
“你們可以用世界上最肮髒的語言描述我。”冷冰且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
多嘴的下人瞬間汗毛倒立,後脊背陰風陣陣,他們轉過身,發現傑不知何時站在身後。
傑的一側臉被銀質面具遮擋,另一側臉俊美無比,眼神如毒蛇幽幽地吐着腥紅的信子,釋放出危險的信號。
“但,我絕對不允許你們說他。”傑伸出手,輕松将比自己身材高大的雌性仆人拽過來。
仆從趔趄兩下不敢掙紮,亦不敢和傑對視。
傑的手慢慢開始用力,像捏塑料水管似的輕松掐住仆人的喉管,阻斷空氣進入。
他的臉慢慢由紅變紫。
別的仆人大氣也不敢喘,他們實在沒想到,這次雌蟲居然敢在元帥府行兇!
就在仆從快要斷氣時,傑又松了手,那只快被自己掐死的雌蟲便如老鼠似的跌落在地。
傑說:“下次如果再被我聽到,就割掉你們所有人的舌頭。”
自那之後,元帥府的流言蜚語消失了。
主星的風比邊境柔和,但在微醺中還會夾雜絲絲料峭,稍不注意就會閃到人。
羅賓收好鬥篷,對傑說道:“回室內吧。”
“您還真有情致。”索西說着從一旁樹後轉了出來。
他離開艾維斯的值班室後就直接來了這邊,假接傳蟲帝口谕的命令讓在門口的皇家護衛給自己放行。
即便同時在羅賓麾下,傑扔對索西保持警惕,他第六感覺得這只雄蟲沒有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傑不由得側身,将半個身子擋在羅賓面前。
索西反而輕笑起來,“傑,你那麽緊張幹嘛?我只不過是來找元帥拿樣東西。”
“放心,”索西輕佻地眨眨眼,“我不會打擾你們……更不會和你搶他。”
羅賓察覺到索西的異樣,猜到有事情發生。他故作親昵地摟住傑的腰肢,将傑往後拉。
傑被羅賓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渾身一僵。
羅賓不動聲色,“并沒打擾到,所以參謀來是為了什麽?”
索西斜倚在在樹下,抱着胳膊說:“陛下讓我來取走您的戰鬥艦。”
“那為什麽我沒有收到通知?”羅賓故意拖延時間。
“是口谕,而且陛下并不想見你。”索西說,他看得出羅賓的伎倆。
為了防止羅賓偷偷給護衛發信號,索西直接掏出槍來,對着傑的膝蓋扣動扳機。
□□使子彈聲過于尖銳,索西捏了捏耳朵。
“唔!”傑應聲跪在地上,臉似乎并沒有太多痛苦的表情,只是身體抖的厲害——他在強忍。
血如小溪,順着修長的小腿成股成股流下。
“傑?!”羅賓低低喚了聲。
他見過戰場上比這更加駭人的殘肢碎片,但卻不得不承認,在看見傑受傷的瞬間,征戰四方的蟲族戰神居然慌了。
“把你的戰鬥艦駕駛權限給我,就現在!快點!”索西将槍再度調整好位置。
“不要給!!!”傑從地上掙紮着,大聲沖羅賓嘶吼。
“您的座駕擁有在主星自由穿梭的權限,他想跑!!!”
“呵,”索西撇撇唇,“你也不蠢啊。”
“陛下雖然讓您在府邸休養,但并沒有撤銷元帥艦船自由同行的權利……而我看中的就是這一點。”
“咻!”又一枚子彈劃破空氣。
“啊!”傑的心口再度中槍,子彈的力量讓他直接往後摔在地上。
“別……別給……”傑喘着粗氣,梗着脖子抽搐,“您忠于蟲族……不要為了我……”
“我的命……不值錢……”傑說着,嘴裏噴出口血,縮在地上捯氣兒。
羅賓心頭狠狠被掐,他不忍去看傑。
自從撿到傑,兩只雌蟲的命運就似乎産生了某種羁絆。
凱撒去世,羅賓覺得自己的生命已經沒了意義,後來遇上傑,他好像又活了起來。
那種感覺是再度被需要、被依戀,被傑狂熱的崇拜和維護。
雖然羅賓沒辦法給出回應,但至少他覺得自己還活着。
現在傑已然是瀕死的狀态,羅賓覺得魂魄也似乎被抽離了軀殼。這種悸動在十年前已然随着凱撒的死被冰封,如今卻被再度喚醒。
傑不能死,索西也不能走。
“你的軍械都被收繳了,”索西不耐煩地提醒,“現在你是魚肉。”
羅賓沉默了幾秒,用智腦将戰鬥艦的權限打開。
“你提醒我了,”元帥忽然說,“我的槍被陛下收走。”
索西确認過駕駛權限,慢慢往後退,聽見羅賓冷不丁來這麽句,有些疑惑。
“什麽?”
“我還有一把!”羅賓說着從鬥篷裏掏出槍,對着索西眉心扣動扳機。
索西反應迅速,及時躲過,槍打在他右臂處。
“我可沒工夫陪你。”索西說着,要翻牆逃跑。
只見身側閃過一抹黑影,掏出匕首往自己腿上狠狠紮了一刀!
“傑?!”索西摔在地上,看清對手後瞳孔驟然一縮,“你不是……?!”
“我的命就像野狗……哪那麽容易死?”傑哂笑,将刀□□,放在唇下舔了口,要不是有日常穿着防彈衣的習慣,他已經涼了。
血腥味刺激了傑的神經,傑興奮地像狼崽子。
羅賓看着傑的樣子,長長松了口氣,命令道:“抓活的。”他以為傑不行了,情急之下居然想直接打死索西。
“呵。”索西冷笑,從地上抓起把土朝傑的臉上撒去!
“啊!”傑眼前頓時失焦,再度襲擊撲了個空。
索西咬牙拼盡全力翻出牆外。
佛格列這邊有消息來報,部分邊境軍正往主星區趕來。
“他們來幹嘛?!而且不是已經切斷對外通訊了嗎?”佛格列怒道。
沃斯特驟然回過神,“有一條戰時的通訊密道無法被屏蔽。”
“城外駐軍被您直接管理,索西殿下想要造fan,恐怕就需要借助其他邊境軍的力量。”
“查理的為人我了解,他出身軍部,家裏世代忠良,是不會也不敢……”
沃斯特打斷他,“但如果查理上将受到蒙蔽呢?”
佛格列趕緊接通查理的視頻通訊,連夜疾馳讓這位上将看起來焦慮又憔悴。
“陛下,您沒事?”
佛格列沉着臉問:“為何擅自離開邊境?”
查理将受到的信息連同索西的音頻直接轉給蟲帝。
“呵呵,”佛格列冷笑,“羅賓元帥現在在養病,而我也毫發無損。”
“真正有異心的是索西。”雖然佛格列并不願意相信,但這就是最後的真相。
查理道:“陛下現在有什麽打算?”
佛格列皺眉,“你們先在隕石帶外駐紮,随時等候我的命令。”
其他邊境大軍再度進入主星,陣仗太大,容易引起恐慌,因此查理他們暫時還不能入城。
索西身邊能用能的力量不多,蟲帝甚至覺得自始至終都是他一個在作。
像頭孤狼似的,什麽都不在乎,愛情、親情不重要,命也可以不在乎。
佛格列認為自己暫時可以把控局勢。
“查理既然是索西找來的,那麽他肯定需要去阿薩那修正數據,以保證蟲軍順利通過隕石帶。”
佛格列說:“杜爾菲帶人,趕緊去觀星臺,保護阿薩!”
沃斯特又道:“陛下,我去請羅賓元帥,查理這邊還需要他來安撫,才能證明您和元帥之間沒有事情發生。”
“好。”佛格列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杜爾菲在觀星臺聯系,阿薩和其他占星官都很安全,他們也沒有見到索西出現。
佛格列有些不解,索西大費周章将邊境軍搬過來,又不讓其通過隕石帶,難道是不想讓他們進入主星的意思?
通訊信號再度響起,是羅賓的戰艦。
佛格列疑惑地接通,卻看見畫面中是弟弟的身影。
索西手臂經過簡單包紮,他正坐在駕駛位上。
“喲,哥哥,沒想到最後我們居然以這種方式相見。”
“索西?!”佛格列怒氣沖沖,“你現在要駕駛羅賓的戰艦去哪裏?!”
“我哪裏也不去,就是想和您聊聊天。”索西笑笑,好像在說着無足輕重的話。
他将鏡頭推遠一點,佛格列終于看清楚屏幕裏還有個高大的雌蟲被五花大綁,嘴上粘着塊膠布。
“沃斯特?!!!”佛格列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瘋了。
索西,居然綁架了沃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