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王夫人撲在王允身邊哭得慘兮兮,梅花也跟在後頭,心裏頭害怕又難過,這時候她才想到自己未來不可知的命運。

沒了這個小姐,她又該去哪兒呢?

奴婢們扶着王夫人,王允走到王寶钏面前,對她道,“若是你下定決心了,便與我擊掌為誓吧,三擊掌後,你我從此不相認。”

王寶钏心裏豁然光明,卻不忘要表現出那種複雜的與親人絕交,脫離家庭的複雜情愫來。

她看了一眼薛平貴,再回頭,伸出手掌,欲與王允擊掌。

王允沉聲問她道,“你可準備好了?”

王寶钏點頭。

四周死一樣的寂靜,只聽空中三聲擊掌聲,王允對天長嘆道,“罷罷罷,就當我未成生出你這個賤奴吧,從今往後,你我再無瓜葛。”

王寶钏心裏說不出的古怪,想着二老好不容易将自己養大,如今卻只能老死不相見,心裏頭忽然想起自己的生身父母來。

想着自己被車撞死後,二老白發人送黑發人,傷痛的情緒忽然湧上心頭,她跪下,俯身,對着座上的王允和王夫人磕了三個頭。

王夫人嚎啕大哭,沖上來要扶王寶钏,卻被王允命人攔住了。

王寶钏不知何時,臉龐已有淚痕,跪在地上對王允和王夫人道,“女兒不孝,今後不能在阿爹阿娘身邊盡孝了。”

王允揮手,讓仆役将王寶钏和薛平貴趕了出去。

外間圍了不少人在等結果,門一開,見王寶钏和薛平貴被趕了出來,腦子轉得快些的就明白了,連忙跑回去報告最新消息了。

斜陽照在路旁楊樹上,長安的黃土,映着斜陽,讓王寶钏忽然對自己現在這般自由的身份,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就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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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薛平貴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對方,薛平貴看看她,她看看薛平貴,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路旁那些圍觀的因為差不多到晚膳時間,陸陸續續散開了,一個個手上提着的吃食讓王寶钏突然覺得有些肚子餓。

“啊!”王寶钏忽然想起有什麽不對,她的那些陪嫁呢?她的金飾都還沒拿啊!難道才第一天她就要因為沒錢而餓死街頭嗎?

薛平貴被她吓了一跳,看着她問道,“三娘,你怎麽了?”

王寶钏艱難地開口,幹幹一笑道,“看來,我也要跟你一樣做花子了。”

“啊?”

王寶钏從懷裏掏出了八百文錢道,“我身上,只剩下這些了。”

薛平貴本來想着王寶钏嫁給他之後,他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可是,感情王寶钏過來是來耍他的,這些錢雖然比他多,可是兩個人這是要怎麽過日子?

王寶钏尴尬道,“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

薛平貴挑眉看着她,這表情是在很欠抽,王寶钏道,“反正不管怎麽樣,我是自由了,我們也有了夫妻之,額,名,所以,走吧,我們先去你家。”

薛平貴哼道,“我家?我一個叫花子,每晚睡橋洞下面。”

王寶钏挑眉道,“這不是有八百文嗎?我們可以住客棧。”

“你以為能住幾天?”薛平貴反問她。

王寶钏閉嘴,好吧,她是不知道能住幾天,不過好在剛才她是在看生存手冊,這會兒手冊被她揣在袖袋之中,勉強把命根子給保住了。

薛平貴和王寶钏兩個人在斜陽下走着,很快就要到宵禁了,這會兒如果實在找不到地方,他們可能就只能随便找個破地方住了。

“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沒有了梅花在身邊,王寶钏對現在的生活,簡直是兩眼一抹瞎,計劃趕不上變化,是因為有太多事情計劃中沒料到。

雖然離開那個家出乎意料的順利,可是離開之後的生活,現在看來,簡直是出乎意料的坎坷。

現在王寶钏饑腸辘辘,肚子咕嚕嚕的叫喚,可是,她依然舍不得在完全沒有着落的情況下花這800文錢。

她現在想,早知道自己要穿越,當年就應該學歷史啊,學個毛的英語,學個毛的日語,當年畢業她還因為是雙學位被500強企業錄用了,可是現在穿越回來才發現,學鳥語還不如學好語文和歷史,至少對于穿越女來說,那可是必備的生存手段啊。

薛平貴也沒想到,自己沒高攀上富豪,卻最終帶了個拖油瓶,還是個看上去很花瓶的拖油瓶,雙手攏在袖子裏,他問王寶钏道,“好了,現在該怎麽辦?”

“涼拌。”王寶钏有氣無力地回答。

“你會織布嗎?”

“不會。”

“琴棋書畫?”

“不通。”

“算術?”

“額,有計算器麽?”

“那是什麽?”

“或者草稿紙,不要太難的,99乘法表以內的,都沒有大問題。”

“怪不得你會被你阿爹扔出來。”

“你什麽意思?”

“因為生出來這麽草包的你,我都替你阿爹汗顏。”

感情她一個新時代的四有青年到了這兒竟然真成了個三無品牌?就連這門前随便撿來的叫花子都這麽笑她,王寶钏的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摧枯拉朽般的打擊。

兩個人一路默默的埋頭走路,天都快黑了,到了青龍坊的時候已經到了宵禁的時間了。

王寶钏拉住薛平貴道,“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薛平貴經歷了這麽跌宕起伏的一天,也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于是點頭道好。

青龍坊裏,有幾家小鋪子還在賣着吃食,往前卻是幾間非常豪華的酒樓,酒樓裏飄出的香味讓王寶钏咽了口口水。

在一家很破落的酒飯鋪子裏要了兩碗菜飯,為了省錢,就問店家讨了水喝,那菜飯非常難吃,王寶钏剛吃了第一口臉就綠了。可是實在太餓了,浪費了還白花那2文錢,于是沒法子,再難吃也勉強都吞了下去。

兩個人故意吃得慢,實在是不知道再晚些去哪兒好,薛平貴之前都是露宿街頭,随便找個有搭棚的地方囫囵吞過一晚上就算過了,可是現在帶了個王寶钏,他雖然覺得自己被拖累了,可是畢竟名義上他們兩個人算是夫妻了,這樣下去也不妥當。

店家老板是個壯漢,故意走到他們身邊來,全身散發出你們快吃,你們快給我吃的信號。

薛平貴咽下了最後一口菜飯問老板道,“大郎,敢問這邊附近可有什麽便宜些的住處?”

老板挑眉,要不是剛才先付賬再給飯,他都要以為這兩個人是來吃白食的了。

他雙臂抱胸想了一會兒道,“再往東南那邊過去有一處破窯子,那裏都沒人管,都是以前窮人住的破棚子,有錢的人早在其他坊裏買宅子了,那裏的房子就會租給來京城的窮人住。”

不過老板上下打量了薛平貴,覺得他看上去像窮人倒是沒問題,可他身邊跟着王寶钏,卻完全不像個落魄的,雖然這會兒身上都是黃土灰,但是臉蛋幹淨漂亮,衣服看上去顏色鮮亮,質地優良,顯然不是窮苦人家的女兒。對于他們這兩個人的組合,老板爽朗笑道,“你二人不會是學當年李靖紅拂出來夜奔吧?”

王寶钏擡頭看他,再看看自己,貌似她穿着衣服,怎麽說她裸奔呢?

薛平貴好歹讀過書,紅拂夜奔的事兒也算是街頭巷尾一段風流韻事,于是陪笑道,“大郎看你,唉,這不是,雖然想如他二人一般,可是沒有房子折煞人啊。”

老板聽完大笑,那笑聲震得王寶钏耳膜疼,好在她從他們對話裏猜測了,估計夜奔是私奔的意思,于是繼續埋頭吞飯。

“好說好說,這樣吧,我認識一位郎君,他家中就有一間空房出租,雖然小了些,可是也便宜,一個月只需要兩百文。”

王寶钏盤算着,兩百文可以讓現在的他們租四個月,這四個月裏怎麽樣她都應該能找到賺錢的辦法了,于是對薛平貴點了點頭。

薛平貴會意,對老板道,“那就有勞大郎了。”

老板的大手重重的拍在薛平貴肩膀上,差點沒讓他把剛吃下去的菜飯吐出來。

王寶钏琢磨着今晚是沒地方去了,于是笑得很燦爛地看着老板道,“敢問,這位,額,大郎,能否讓我們今夜先借宿一晚上?”

老板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不過……”

“額,我二人實在沒有多餘的錢了,您看……”

“十文錢一夜。”老板伸手比了個十。

“五文。”王寶钏還價還得毫不猶豫。

“八文。”

“五文。”

“七文。”

“五文。”

“五文。”

“好的,有勞大郎了。”王寶钏笑得很滿意,老板撓撓頭,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

開玩笑,王寶钏還是王玉金的時候就有個外號,叫王殺價,臉皮要厚,心要狠,就算你長得大塊頭了些,我不照樣把你拿下?

薛平貴第一次見到王寶钏還價的英姿,張大了嘴,心裏卻想:現在當大官的女兒真不容易,除了琴棋書畫,德容言功,居然還要會殺價?

因為只給了五文錢,所以王寶钏和薛平貴只能住在店裏,木頭板子一一搭起來之後,店裏面就變成了可以睡人的地方了。

不過總比露宿街頭要好,王寶钏雖然覺得全身難受,但好歹頭上有片瓦,四周有面牆。

地上不時有飛蟲,這裏不比宰相府,晚上連蠟燭都省了,只有透過後窗照進來的月光。

王寶钏回味着白天的一切,心裏不免覺得凄涼,又暗罵了一會兒白衣人出氣,這才迷迷糊糊的和衣睡下了。

夢裏,她又看到了自家熟悉的廚房,紅燒肉,糖醋魚,韭黃炒蛋,腌篤鮮湯,作為一個吃貨,她無比幸福地沉醉在這個夢裏,口水滴滴答答的都流到了衣服上,這個夢實在太美好了,讓王寶钏一點都不想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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