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想你-03
李秀妍帶他們去的是社區裏的一個小診所。
老先生察看過姜亨俊腿上的傷口之後,搖了搖頭,“怎麽會傷得這麽重？已經動到筋骨了。我這兒條件有限,只能粗略的處理一下,你們還是讓大人帶着去醫院吧，如果不及時動手術，怕是要留下殘疾呀。”
姜亨俊早已痛得臉色蒼白，嘴唇上也沒有一絲血色,但仍強忍着不出一聲。聽老先生說讓他去大醫院,姜亨俊驀地搖了搖頭：“我不去！”
韓承允知道他在顧慮什麽。
韓太俊知道他腿上有傷，一定會派人去各大醫院搜尋他。如果去醫院診治,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可是，如果不铤而走險,姜亨俊的左腿一樣會廢掉，他做的這些事情也就成了無用功。
“俊啊，我們去醫院吧。要是留下殘疾的話，你這一輩子可就……”
姜亨俊卻很堅決：“我不能去。”
李秀妍不明就裏，“為什麽不能去？是因為錢嗎？”
姜亨俊冷道：“不關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俊啊！”韓承允沖着李秀妍陪笑道：“姐姐，他心情不好，你別怪他。”
李秀妍本來就不是多管閑事的人，被姜亨俊這麽一搶白，就更沒有心思在這裏呆下去。又想起和韓－正宇約在公園見面，便對韓承允說：“沒事的。反正我也沒有可以幫忙的地方了，就先走了。”
韓承允道了謝，目送她離開。
因為不能把話挑明了說，韓承允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勸說姜亨俊，只得先讓老先生采取一些應急措施，之後再想辦法。
當酒精淋在傷口上，姜亨俊終于忍不住痛呼出聲，冷汗滴滴答答的落下來。
韓承允急忙握住他的手。
Advertisement
姜亨俊的指甲掐進他的肉裏，疼得韓承允眉頭皺成一團。可與姜亨俊所承受的疼痛相比，他這點兒痛又算得了什麽呢？
等老先生處理完傷口，姜亨俊幾乎虛脫，靠在韓承允身上虛弱的喘息。
韓承允用袖子輕柔的擦掉他頰邊的冷汗，“俊啊，你還好嗎？”
姜亨俊微微點頭，“嗯。”
“你休息一下吧，我一會兒送你回家。”
姜亨俊卻直起了身子，“我不回家，我要去找我媽媽。”
韓承允裝糊塗，“你媽媽在哪兒？”
姜亨俊頓了頓，“我不知道。”他扶着椅子站起來，“可我還是要去找她。”
韓承允急忙去攙他，可還沒等碰到他的身體，姜亨俊就被一雙突如其來的手給扯了過去。
姜亨俊不妨，剛剛經過簡單包紮的小腿傳來劇痛，“啊！”
韓承允猛地擡頭，正對上一雙滿是戒備的眼睛。
是鄭惠美，“小朋友，不要多管閑事，回家找你媽媽去。”
韓承允探頭去看被她掩在身後的姜亨俊，剛恢複一些血色的臉再次變得煞白一片，不禁有些氣惱，“他受傷了，你不帶他去醫院也就算了，竟然動作這麽粗魯，真是太過分了。”
鄭惠美被他的義正言辭唬的一怔，繼而浮起不耐的神色，“我說了，不要多管閑事，立即給我滾！”
韓承允站那兒不動，“我不滾，小俊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鄭惠美懶得跟他廢話，拖着姜亨俊就往外走。韓太俊正滿世界的找她，在外面多呆一會兒就多一分危險。
韓承允像個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趨的跟上去。
鄭惠美再次把姜亨俊推進那座小房子裏。
韓承允趁她不備，閃身鑽了進去。
“想被關是吧？我成全你！”鄭惠美大力的拉上門，上鎖，轉身融進了夜幕裏。
韓承允用盡全力抱起被推倒在地的姜亨俊，放到鋪在角落裏散發着濃重黴味的被子上。
傷口似乎裂開了，纏在外面的白色繃帶已經被滲出來的血染成了紅色。雖然韓承允懂得基礎的醫療知識，可這個小破屋裏什麽都沒有，讓他無可奈何。
韓承允蹲坐在姜亨俊身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這可怎麽辦呢？他的傷勢似乎比去診所之前更嚴重了。
韓承允臉上的焦急之色全落在姜亨俊眼裏。
十二歲的小小少年隐忍着傷處撕裂般的疼痛，低聲問：“為什麽……幫我？”
“我說過，我要報答你，無論以何種方式。況且，和你的救命之恩比起來，我做的根本不算什麽。”他脫下外套蓋在姜亨俊的身上，“你睡一會兒吧，睡着了就沒那麽疼了。我會在旁邊守着你。”
姜亨俊看着眼前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眼神幽暗難測。
半晌，他背過身去。
“其實，我們之前的關系并不是很親。相反，還很惡劣。”
“還有，我比你大，以後不要再謊稱是我哥了。”
韓承允莫名有些開心，“好。”
******
天蒙蒙亮的時候，韓承允被凍醒了。
小房子裏陰冷潮濕，他又把衣服給姜亨俊蓋了，身上一絲熱氣也沒有，冷得直哆嗦。
先去察看了一眼姜亨俊，見他依舊睡着，眉頭卻已經舒展開來，想來身上已經不是那麽難受，心裏這才有些安慰。
忽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韓承允急忙扒到窗臺上去看，發現是背着書包的李秀妍，似乎正準備上學去。
“姐姐！”韓承允出聲叫住她。
李秀妍停下來，轉頭看向他，“有事嗎？”
韓承允慌忙從褲兜裏掏出一張萬元紙幣，隔着窗口遞出來，“姐姐，麻煩你幫我買點兒酒精、繃帶和吃的東西過來，好嗎？我們被媽媽鎖在屋裏了，出不去。”
李秀妍本來就為昨天提前離開的事情有些愧疚，所以沒有猶豫就把錢接了過來，“你等着。”
因為時間太早，很多店鋪都還沒有開門，李秀妍花了一點兒時間才買齊韓承允要的東西。
半個小時後，李秀妍把裝着東西的塑料袋遞進去，“給你。”
韓承允十分感激，“謝謝，真的太謝謝了。”
“沒事。”李秀妍笑笑，“我上學要遲到了，就先走了。”說完，轉身就走。
“姐姐！”韓承允再次叫住她。
李秀妍回頭，“什麽事？”
韓承允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才說：“沒事，路上小心。”
李秀妍笑一笑，快步走了。
因為感激她的幫助，韓承允本想提醒她一下，讓她免遭厄運。可思慮了半晌，終究無從說起，只得作罷。
作為主角，這是她必須經歷的命運。縱然逃過了這一次，也會有下一次，終究無法幸免。
這是韓承允第一次對不相幹的人産生憐憫之心，卻只能無疾而終。
回身的時候，姜亨俊已經醒了，正靠在牆上看他。
韓承允笑着問：“感覺怎麽樣了？”
姜亨俊說：“好多了。”
他從袋子裏取出讓李秀妍幫忙買來的面包和牛奶，打開包裝之後才遞給姜亨俊，“餓了吧？快吃點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去找媽媽。”
姜亨俊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早餓得狠了，接過面包之後卻依舊細嚼慢咽，絲毫沒有狼吞虎咽的樣子。
韓承允也餓極了，另拿了一個面包吃起來。
匆匆吃過了早飯，韓承允把姜亨俊腿上被血水浸透的繃帶解下來，露出裏面皮開肉綻的傷口，“我要重新幫你清洗傷口，有點兒疼，忍着點兒。”
姜亨俊臉上露出狐疑神色，“你會？”
韓承允解釋：“昨天看診所裏的老先生做過，有樣學樣而已。”
姜亨俊不再說什麽，只是暗自咬緊牙關，攥緊拳頭，做好清洗傷口的準備。
韓承允拿酒精瓶的手微微有點兒抖。
當酒精淋到傷口上時，他分明看到了姜亨俊的顫抖，可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出過一聲。
他竟然隐忍至此。
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到底經歷過什麽，才會養成這樣堅韌的性格？
韓承允有點兒心疼他。
處理完傷口之後，姜亨俊再次陷入昏睡。
韓承允也不打擾他，可也沒有什麽事情做，便坐在從窗口照進來的光影裏，靠着牆，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發呆。
光影由東到西，光線由強到弱，一直到暮色四合，姜亨俊始終沒有醒過。
韓承允就像個幽靈一樣坐在角落裏，覺得渾身發冷，頭暈腦脹。
他發燒了。
天色全部黑下來的時候，鐵門被推開，消失了一天一夜的鄭惠美終于出現。
她身後的夜幕裏，不知何時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
她把姜亨俊搖醒，“你不是要去見你媽嗎？我現在就帶你去。”
“真的？”姜亨俊又驚又喜。
鄭惠美不耐點頭。
姜亨俊急忙起身，一瘸一拐的跟着她往外走。
韓承允也匆匆站起來，快步跟上去。
或許是起來的太猛，一步還沒邁出去，韓承允眼前一黑，就是一陣天旋地轉，然後“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他想站起來，可是身上酸軟的厲害，根本使不上一點兒力氣。
迷糊間，他聽到不遠處姜亨俊的聲音：“我要帶上他。”
“你現在自身都難保，還有心思管他？！”鄭惠美的聲音又冷又硬，“難道，你不想見你媽媽了嗎？”
韓承允沒有聽到姜亨俊的回答。
“不要……不要丢下我……”韓承允的聲音低得連他自己都聽不清，“俊啊，不要丢……丢下我……”
在徹底陷入昏迷的前一秒，韓承允也沒有聽到姜亨俊的回答。
他只聽到一連串腳步聲，漸行漸遠。
作者有話要說：每日一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