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謝年舟鳳目陡然輕眯。

那種目光太陰郁,哪怕祝儀與謝年舟不曾相識多年,也能看出他眼底的危險味道,像是毒蛇在吐着信子,又像是藏于暗處的獸閃着幽冷的光,危險又鋒利,讓人不寒而栗。

祝儀抿了下唇。

——她怎麽就管不住自己的這張嘴呢!

這種問題是能直白問出來的事情嗎?

這不是在謝年舟心口上插刀嗎?

按照謝年舟的變态屬性,被她戳破了這種隐秘事,必會惱羞成怒想着法子折騰她,之前對她做的那些事兒都是開胃小菜,後面的折騰才能暴露他的本性。

想想謝年舟對外的行事作風,祝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反派死于話多的道理她怎麽就不知道呢!

她雖然是個小說女主但這條定律對她依舊起作用啊!

“阿姐為何會有這種問題?”

危險的男人低低出聲。

“呃,随口一問罷了,你,你別放在心上。”

祝儀試圖描補,“也,也沒有很好奇了。你冷麽?我幫你把衣服穿上。”

祝儀伸手扒拉謝年舟的衣服。

然而她的手剛剛摸到衣角,手腕便被謝年舟攥住了,“不勞阿姐動手。”

謝年舟眯眼盯着祝儀的眼,聲音低得吓人。

自讨沒趣兒,祝儀讪讪收回手,“那你自己穿吧。”

圓領袍不比交領或者對襟,一旦被撕破,便是廢布一塊,很難往身上穿,祝儀看了眼謝年舟,不免有點好奇他會怎麽穿,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謝年舟絲毫不給她這個機會,穿好貼身的月白色中衣後,他直接轉身離開,被她撕壞的圓領袍仍挂在他腰間,鳳尾藍的衣服襯着月白色的中衣,遠去的背景像極了藏族小夥伴。

當然,沒有藏族小夥伴那麽彪悍體壯也就是了。

祝儀:“......”

所以這算什麽?

算被她說中心事惱羞成怒離開了?

還是算世家子弟的顧惜顏面不願意衣衫不整面對她,去外面換件合适的衣服再跟她讨論他到底行還是不行?

祝儀認真想了好一會兒,覺得是前者——她足足等了好久,謝年舟卻一直沒有回來,別說換一件衣服了,換十件衣服的時間也有了。

事實證明,謝年舟這個狗比男人就是不行。

天啦嚕,這是什麽人間疾苦?

祝儀長嘆一聲,頓時沒了看話本解悶的心情。

倒也不是說非要睡一睡才行,她沒那麽饑渴,只是覺得這樣一個臉好看身材氣質都好看的一個人,居然在這種事情上不行,就好比看上一套限量彩盤或者口紅,錢都準備好了,櫃姐卻說時間到了,現在我們不賣,這種事情如何不叫人遺憾?

祝儀無比遺憾。

遺憾如她,仰面躺在床榻上,拿着話本蓋着自己的臉,單是看造型,就知道此時的她郁悶非常。

祝儀的一舉一動被暗衛彙報給謝年舟。

自祝儀被關進掖廷後,監視她的暗衛全部換成了女暗衛,女暗衛心細說話且委婉,但依舊會時不時踩謝年舟的雷區,比如現在——

“女郎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暗衛道:“自主人走後,女郎便沒有動,一直用話本蓋着臉,似乎頗為不虞。”

謝年舟眸色微沉,外面遞過來的軍報看不去了。

“她郁悶?”

謝年舟擡手扔了軍報,冷聲說道:“她是在恃寵生嬌。”

暗衛:“......”

這還不是您慣的?

“主人,長秋宮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收拾好了,何時讓女郎住進長秋宮?”

一個合格的暗衛,要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暗衛果斷轉了話題。

“長秋宮?”

謝年舟冷笑,“我看她更喜歡住掖廷。”

暗衛選擇沉默不語。

“丙七若是沒死,便叫丙七接她出來。”

謝年舟聲音冷冷。

暗衛擡眸看了眼謝年舟,試探出聲,“讓女郎住長秋宮?”

禦案後的謝年舟面無表情。

不辨喜怒,更不見點頭還是搖頭。

暗衛心中一動,瞬間明了,“是,屬下這就讓丙七接女郎住長秋宮。”

長秋宮,皇後的宮殿。

千秋萬歲,盛世永昌。

此時被關在掖廷小黑屋的祝儀并不知道自己在謝年舟心裏是這麽一個形象,此時的她,仍在郁悶着謝年舟的不行。

但她畢竟是一個豁達的人,一個苦中作樂能把謝年舟當鴨子的人,她沒有郁悶太久,自己便想開了——不行就不行,沒什麽大不了的,謝年舟硬不起來,她也就省得生娃了,要知道古代的女人生娃真的是道鬼門關,別她沒有把謝年舟熬死,她自己便在生娃上翹了辮子,不值當。

她是一個想要升官發財死老公的人。

格局打開,硬氣不起來的皇帝不會有後宮佳麗三千,更不會把髒病傳給她,她不用受生育之苦,抱養個孩子就能當太後。

這麽一想,祝儀豁然開朗,不再糾結謝年舟到底行不行了,再度歡快看起了話本。

祝儀的話本沒有看太久,甬道處的房門便打開了,這個時間不是吃飯的點,祝儀以為是謝年舟又回來了,便往外面瞧了一眼,只一眼,便叫她的話本看不下去了——珍珠。

甬道處燭火昏黃,來人的服飾也是宮人的服侍,低頭垂眸走過來,與往日送飯送浴桶洗澡的宮人沒有任何區別,但祝儀就是認得她,是旁人送給阿兄的侍妾,阿娘眼底揉不得沙子,阿兄把她送給自己。

那日她梳着半垂鬓,鬂間戴一朵珠釵,小小的珍珠耳飾在她耳垂下蕩啊蕩,整個人溫柔又溫潤,活脫脫的一顆泛着溫和柔光的珍珠。

祝儀便給她起名珍珠。

“珍珠姐姐!”

祝儀瞬間從床上爬了起來,隔着欄向甬道處走來的珍珠伸出手,“珍珠姐姐是你嗎?你還活着?”

聽到祝儀的聲音,女子身體微微一僵,原本垂着的頭慢慢擡了起來,四目相對,祝儀徹底看清她的臉,那人就是珍珠,被謝年舟一劍斬殺在她大婚之日的珍珠。

“女郎......不怨我?”

珍珠聲音微顫,從甬道走進小黑屋。

“我怎麽會怨你?”

祝儀上下打量着珍珠,看她臉色雖然略顯蒼白,顯然是大病初愈的模樣,但不管怎麽樣,珍珠能活下來她還是很開心的,她拉着珍珠的手,歡歡喜喜道:“珍珠姐姐,你沒事太好了!阿兄好麽?阿爹阿娘怎麽樣?”

珍珠肩膀微微一顫,拉着祝儀的手跪了下來,“女郎......我......”

“起來。”

祝儀用力把珍珠拉起來,笑了一下輕聲安撫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是旁人派過來的,可是你不曾害過我,更不曾害過我阿兄與我家人,不是麽?”

“那日謝年舟将你一劍斬殺,難道不是因為你違逆了他的意思?”

——她一早就知道珍珠是別人派過來的人,自阿兄把珍珠送給她之後,她便一直提防着珍珠,可封建社會哪有那麽多的自由?她是運氣好,穿成太守之女,而不是太守之女的那些女人,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件事,更別提人身自由,做什麽,不做什麽,根本由不得自己。

幾次命懸一線,是她一直提防着的珍珠救她性命,照顧她,把她安全送回太守府,見了她阿兄,面色還會不自然,偷偷瞧一眼,又連忙收回視線,哪裏是冷血無情的間/諜殺手,更像是少女情懷總是詩的花季少女。

她那時恍惚想起,其實珍珠年齡并不大,只比她大幾個月,若換算到後世,還是一個不知生活苦的高中生,可惜她沒有活在後世,她活在這個時代,這個人命賤如草芥的亂世,生不自由,死不自由,更別提自己不敢宣出口的感情了。

也就是那一日,祝儀開始接納珍珠。

當然,這種接納不代表會把邺城的情報拱手相告,表兄已經能獨當一面,是小有名氣的陸将軍,阿兄處理內務是一把好手,其餘雜事更有親兵去做,不再需要她的幫忙打下手,除了緊急事務外,她不再接觸邺城的軍政,而其他人更是知道珍珠的身份,自然提防着珍珠,珍珠摸不到邺城的消息,安然無恙在她身邊待到謝年舟的出現。

謝年舟出現後,珍珠的行為不可謂不反常,但畢竟沒有侵害到自己的利益,祝儀便也冷眼旁觀,直到謝年舟在長信宮門說送她一份新婚大禮,她終于按捺不住,試探珍珠也求了珍珠一件事——把阿兄送回邺城。

事實證明,珍珠的确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把阿兄平安送回邺城後,又回洛京來找她,可惜正撞上謝年舟來尋她,被謝年舟一劍刺入胸口。

也就是這一劍,讓她與謝年舟徹底決裂。

時隔多日再遇珍珠,祝儀又喜又驚,拉着珍珠左看右看。

——珍珠為了她背叛了謝年舟,是謝年舟親口認定的背主之人。

珍珠是她的人。

一行清淚自珍珠眼眶無聲滑落,“女郎,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

祝儀擦着珍珠的眼淚,攬着她的肩,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前的事情不要提了,我知道你不會害我就夠了,而且,你還把我阿兄平安送到了邺城,謝年舟對你發火,是不是因為這件事?”

“洛京只有我一人,他沒有任何能威脅我的把柄,所以才會那麽生氣要殺你?”

珍珠點點頭,随後她又搖搖頭,輕聲說道:“是,也不是,主人殺我,是因為另外一件事。”

祝儀是一個很有分寸感很有距離感的人,對于珍珠不想說的事情,她從來不問,見珍珠面帶愧色,她便再次安撫,“都過去了,以後我們都會好好的。”

“你是我的人,不是麽?”

珍珠呼吸一緊,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像是在宣示着什麽,她緊緊攥着祝儀的手,輕聲向祝儀道:“我是女郎的人。”

好姐妹見面,祝儀心裏歡喜得緊,拉着珍珠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珍珠沒有死,她對謝年舟的印象不由得好了一丢丢——很顯然,以謝年舟憎恨背叛且好殺的性子,對于背主之人,他根本不會手軟,之所以放過珍珠,完全是因為珍珠是她的人。

這算不算愛屋及烏?

祝儀想了想,覺得大抵是的。

他知道她的在乎,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殘暴,不讓自己去傷害她身邊的人。

祝儀笑了笑,與珍珠一起住進長秋宮。

長秋宮是皇後的宮殿,千秋萬歲,盛世永昌,意頭很好,裝飾得更好,祝儀上次來長秋宮已是兩年前的事情,那時候的皇後不得寵,輝煌的宮殿遠比現在樸素暗淡,但現在完全不同,金碧輝煌,卻又精巧別致,讓人仿佛置身九天之上的神殿。

“謝年舟可真有錢。”

祝儀再次發出感慨。

嗯,不羨慕,這些東西很快都是她的。

升官發財死老公,多香。

第一次住這麽奢靡的宮殿,祝儀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才睡着。

大抵是白日裏感慨了好幾次謝年舟的有錢,祝儀日有所思,夢到了謝年舟。

長長的紗幔自承塵上垂下,風一搖,便扭起腰肢如同舞女的腰,茜紅色的紗幔遮着鳳穿牡丹的琉璃燭火,龍涎香順着紗幔絲絲繞繞沁進來,盛世的奢靡迷了人的心智,謝年舟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阿姐的眼睛這麽漂亮,為什麽不能只看我一人?”

謝年舟輕輕一嘆,單手解了自己的抹額覆在她眼上,抹額兩端在她腦後打了個死結,他的吻随之落了下來,蜻蜓點水似的一路往下走。

眼睛被蒙上,她有些不适,伸手想把他推開,但剛擡起手,便被他捉住了手腕,她的披帛成了鎖鏈,層層纏在她手腕把她的手拉過頭頂。

男人托着她的下巴,她被迫高高擡着頭,這個姿勢很方便男人的闖入,男人咬着她脖頸,探身擠了進來。

祝儀的夢醒了。

入目的是長明不滅的琉璃燭火把鳳穿牡丹的圖案印在茜紅色的紗幔,袅袅的醉太平的花香混合着龍涎香,雲霧似的繞着紗幔,承塵的寶象花紋描繪着金銀線,明明暗暗似星辰。

祝儀擡頭扶額,慢慢坐了起來。

——當真是被謝年舟鬧出了陰影,居然會做這種荒唐夢。

“珍珠姐姐,我要水。”

祝儀揉了下臉,對紗幔外守夜的珍珠說道。

“阿姐渴了?”

回答她的是男人低沉的聲音。

祝儀聞聲擡頭,男人指尖挑開紗幔,金茶色圓領團花紋衣服,玉質的腰帶懸着深竹月色的平安符錦囊,烏金色繡十字海棠的抹額,赫然正是她夢中的模樣。

祝儀愣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祝儀:仿佛...提前預知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_(:з」∠)_

嗯,你們想要的車車,不要在評論裏提車車,會被投訴鎖文的_(:з」∠)_

別問我怎麽知道,我上本文還有章節被鎖着QAQ

還有兩章就完結了,之後就是番外啥的,小可愛想看什麽番外可以留言告訴我,有時間的話我都會寫噠!

最後,小聲BB一句,晉江真的限制了我的發揮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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