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黎容眼睑輕顫了一下,唇角抿起些許笑意。
岑崤虛靠在桌邊,左腿微微曲起,将身高拉低,和黎容平視。
空氣裏逐漸醞釀起暧昧的氣息,只要他一伸手,就能環住黎容藏在棉衣下的細腰,桌子也是個很好的工具,長度寬度完全夠用,高度也正合适。
黎容身上沒太多肉,腕骨就硌在他虎口,他的指腹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黎容的脈搏跳動更快了。
黎容動了動手指,唇邊笑意還未消,他擡起眼望着岑崤,眼中帶着壞笑,突然手腕用力,掌心朝岑崤淤紫的地方按了下去。
“喜歡疼的早說啊,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有這個愛好。”
岑崤倒吸一口冷氣。
肋骨這地方本就脆弱,在平常被人一按也不太舒服,更何況他傷的不輕。
岑崤咬牙緩了幾秒,等痛感稍退,他突然用右手箍住黎容的腰,左腿輕滑,抵住黎容腳跟,趁黎容下意識後撤被絆的踉跄不穩,他腰腹一用力,擰身将黎容按在了書桌上。
這是很常用的近身格鬥技巧,只不過對付別人,他都是很狠摔在地上,但按倒黎容的時候,他用右手小心墊住黎容的腰,不讓他硌到桌沿上。
黎容那兩年也沒有白練,意識到自己下盤不穩,他立刻繃緊了後背,握住岑崤的手臂,将頭挺起來,右膝也下意識曲起,時刻準備着攻擊。
只不過應激反應之後,他也知道自己沒危險,目光閃動一下,便悄然放松了力道,安然将身體的重量都交給桌面,手指在岑崤手臂上一寸寸滑下。
岑崤眯着眼,牙齒輕咬,喉結滾動了一下,低聲道:“真當我有傷就不能……”
他話沒說完,走廊裏突然傳來腳步聲。
學校宿舍的隔音到底不如正常民宅,只一扇門擋開,室內室外沒什麽兩樣。
現在是宿管查寝的時間,為了保證住校學生的安全,宿管阿姨必須每晚清點人數,确認該住宿的都回來了。
宿舍門上的小玻璃窗,就是給阿姨查人用的。
黎容聽見阿姨在走廊念叨:“劉明修在不在?哦看到了。”
黎容躺在桌子上,手掌攤開,柔軟的頭發淩亂散開。
他吐氣微喘:“……要查到我了。”
岑崤望着他綿白外衣裏暖呼呼的脖頸,棱角細膩的下颚,還有潮濕潤紅的唇,只覺得口幹舌燥,懶得管什麽阿姨和校規。
黎容眸中含笑,曲起食指散漫的敲了敲桌面,狡黠道:“反正我名聲不好,到時候人家只會說岑會長的兒子跟人在宿舍不可描述,嚴重影響學校風氣。”
岑崤以前受他威脅過一次,知道這不過是黎容的把戲,他輕笑:“我其實并不在意岑會長的名聲和學校的風氣。”
宿管阿姨低頭在劉明修的名字後面畫了個勾,然後邁步朝黎容房門走來。
順着玻璃窗的視角,剛好可以看到大書桌的一角,也正好可以看到岑崤的後背。
黎容到底還有些上輩子的後遺症,知道岑崤瘋起來不一定在乎後果。
而且他們現在的樣子實在是難證清白,岑崤光着上半身,身上還有一片青青紫紫的痕跡。
黎容吞了吞口水,耳朵時刻注意着門口的動靜,他擡起自己沾着藥膏的手掌,無辜問道:“還沒擦完呢,岑崤你冷不冷,我去給你開空調?”
岑崤輕哼了一聲。
宿管阿姨走到黎容門口,先是喊了一聲:“黎容?”
“在呢!”黎容趕緊用手肘拄着桌面,勉強支起身子,白色棉衣順着他肩頭滑下去,挂在上臂,靜電滋滋啦啦的響了幾聲。
答完之後,趁着岑崤放松力道,他立刻鑽出來,火速給岑崤披上衣服。
阿姨探頭一望,看見兩個人湊在桌邊,黎容的手還抓着衣服,搭在另一人肩上。
阿姨也沒多想,在他名字後面畫了個勾:“還給人上課吶,早點休息吧。”
她知道黎容家被財産充公,一個高三的孩子還得靠自己賺生活費,怪可憐的,所以在她值班的時候,也會盡可能給黎容提供方便。
黎容用餘光暼了暼門口:“是啊,我們馬上就‘上’完。”
後兩個字,他放低了聲音,有點咬牙切齒的意思。
等阿姨走了,黎容甩了甩手,半點沒有愧疚的意思:“啧,藥膏都蹭你衣服上了。”
他情急之下抓岑崤的外衣,不小心把掌心的殘餘擦到了衣領上。
岑崤掃了一眼領口,目光卻看向宿舍門:“宿舍随便給人看的?”
他以前真不清楚,原來那扇小玻璃是專門留給宿舍阿姨檢查的,但宿舍住的都是男生,怎麽都不太方便。
黎容不情不願的撇撇嘴:“不然呢,這又不是自己家。”
所以大家也都不敢在宿舍亂擺亂放東西,生怕被人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岑崤抖掉衣服,淡聲道:“我幫你申請免查,你可以把窗戶遮起來。”
黎容滿不在乎:“看就看吧,我已經習慣了。”
人就是很能适應環境的生物,哪怕以前覺得再不可思議的事情,真遇到了,也就接受了。
因為無法接受改變的人,都被自然淘汰掉了。
岑崤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不習慣。”
不習慣他穿着睡衣睡眼朦胧的時候被看到,不習慣他洗過澡頭發濕漉漉的樣子被看到,不習慣他那些隐秘卻可愛的小毛病被看到。
因為看到了,就再也忘不掉了。
黎容眉頭一挑,歪頭思忖。
岑崤的語氣和上一世很像,他好像很早就對他說過類似的話,但黎容卻很久以後才意識到,那些話不是因為吃宋沅沅的醋,而是吃他的。
黎容将悸動默默咽在肚子裏,又擠了點藥膏塗在手上,在岑崤傷處按揉,這次他下手不輕,将有些發硬的淤血揉開。
岑崤緊繃着肌肉,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黎容擦完了藥,将用光的藥膏扔進垃圾桶,長出一口氣:“好了,你再不回去,你家司機就要等不及了。”
岑崤穿上毛衣,看着黎容用紙擦手心:“我家司機很相信我的自保能力。”
黎容正擦着手,聞言順嘴道:“是嗎,那他肯定不知道你這身傷是怎麽來的。”
岑崤不動聲色的反問:“難道你知道?”
黎容攥拳,将手裏的廢紙團了團,按在掌心,勾唇輕笑:“你要是想說,我倒是很想知道。”
岑崤恍然:“哦?我還以為你不好奇。”
畢竟黎容一直沒表現出好奇的樣子,就好像早就知道原因。
黎容靜靜看着岑崤,無辜的聳聳肩。
他心裏倒是蹦出了好幾個問題。
九區到底有什麽吸引力?
鬼眼組究竟有多大的能力?
傳說中監督整個聯合商會不正常商業行為的部門,為什麽這次在他爸器械公司的破産事件裏銷聲匿跡了?
因為九區的沉寂,反倒讓更多紅娑內部人士相信,黎清立和顧濃或許真的有問題。
不然九區一定能查出來什麽,他們從不會放過任何心懷鬼胎的人。
岑崤低頭,輕嗅了下領口的藥香,也不刨根問底。
他伸手捏起一根掉落在黎容肩頭的碎發,掐在指尖:“記得擋窗戶。”
次日早自習,楊芬芳在班裏檢查衛生,走到林溱桌邊,她敲敲林溱的桌面,語重心長道:“雖然你是藝考,但文化課也很重要,你還是盡量不要耽誤晚自習的時間補課,我看你昨天放學就走了,連書包都沒拿,我跟你父母說了。”
林溱趕緊站起來,低頭認錯:“是,我以後盡量調整時間。”
他真的有苦難言。
要不是簡複,他肯定能早早回來,也不會被父母發現他逃了晚自習。
現在他父母認為他心思野了,不把學習當回事了,整整唠叨了他兩個小時。
他本來只想買幅畫,是簡複非要拉着他看滑雪板,看了一圈還不行,非得讓他到室內滑雪場體驗一下。
簡複迫不及待的安利自己的愛好,林溱只好勉為其難的陪着。
可惜滑雪實在太難掌握,林溱一踩上去就搖搖欲墜,他幾乎沒有幾次是滑下去的,大部分時間是摔下去的。
簡複水平高,壓着板,蹲在他摔倒的地方幸災樂禍。
“不是吧小明星,平衡這麽差,怎麽學的跳舞啊。”
林溱頭發上領子裏沾的都是雪沫,耳朵和脖子也凍的通紅。
他沒有簡複那麽牙尖嘴利,最後幹脆往雪地裏一坐,将板甩到一邊,拒絕合作了。
簡複發現自己的激将法起了反作用,對方徹底打消了滑雪的念頭。
他皺着眉,拽拽林溱的衣服,語氣放軟了點:“哎,你這就不行了?就算黎容不一定喜歡滑雪,你想進的娛樂圈可不少人喜歡呢,你總得了解點啊,要不然社交場上人家聊天你都插不進嘴。”
林溱氣哄哄道:“你又知道了。”
簡複“啧”了一聲,莫名其妙嘟囔:“你最近脾氣怎麽越來越大呢。”
最後還是聽林溱的,他們趕在店鋪關門之前買下了那幅畫。
簡複懶得自己想,他花錢幫畫裱了個框,就當這禮物是他們一起送的。
黎容用餘光看了一眼林溱,暗自搖頭:“哎,林溱以前可從來沒被老師批評過,自從跟我們混在一起,被點名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岑崤輕“呵”一聲,不鹹不淡道:“他是你拉進來的,跟我無關。”
黎容上下打量他,忍俊不禁:“你不會……吃林溱的醋吧?”
他難以想象岑崤會有這麽幼稚的心态,不過好像每次他提起林溱,岑崤總會有點反應。
這種情況大概是從林溱給他送那瓶熱牛奶開始。
岑崤嗤笑:“我,吃他的醋?”
黎容用肩膀撞撞岑崤,小聲呢喃:“我不是也對你挺好的嗎,我還特意給你上藥。”
岑崤低頭翻着教材,嶄新的書頁在他指尖嘩啦啦劃過,看得出來他的心思也不在學習上。
岑崤輕飄飄跟了一句:“我沒給你上過?”
黎容将胳膊越過兩人之間的三八線,手扣在岑崤書上,指尖碰了碰岑崤的手背:“我只給你夾了炒河粉,別人可都沒有。”
岑崤眼眸一擡,将書合上,反問:“我給別人喂過煮紅薯?”
無聲的磁場在兩人之間拉鋸,雖然是個幼稚無比的比賽,但似乎輸掉的那個會莫名理虧。
哪怕心智再成熟的人,牽扯到感情這回事,都不得不将智商拉到平均線以下。
早自習鈴聲刺耳的拉響,楊芬芳轉身出了教室,簡複沒心沒肺的沖到岑崤桌邊:“聊啥呢聊啥呢,加我一個!”
黎容按了按眉心,默默拿過保溫杯,咕嘟咕嘟喝水。
岑崤低下頭,再次把教材翻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