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許沅家離村子其實有點遠，他們和眼鏡婆婆一家算是在村尾上了。兩個小孩走了十來分鐘，繞過曲曲折折的田坎，終于走到了房屋比較密集的地方。雷施仁家住在村頭，隔得還不是一般的遠，不過小孩子精力旺盛，走點路也不算什麽。
他們剛走到村頭，就聽見一陣高昂尖利的嗓音在大聲叫罵着什麽，許沅只覺得那聲音吵得人心煩，皺了眉沒注意聽內容，倒是孫逸舟拉着他停住了。
“怎麽了？”他奇怪的看着孫逸舟。
“......我好像聽到阿婆的聲音了。”孫逸舟有些遲疑，那個咒罵的聲音太大了，他只隐約聽到一個小小的聲音在争論，聽上去有點像林阿婆。
許沅停了腳步，轉身朝着聲音的地方走去，不用孫逸舟說，這下他也聽到了。
吵架的是村頭楊大祥家的媳婦，為什麽只說楊家的媳婦呢？因為就她一個人站在自家屋檐下指着站在階梯下的林阿婆咒罵。林阿婆皺着眉，想要離開，但是她一動那女人就罵得更加厲害，還站下來拉着她的衣服不放手。
許沅忍着火氣聽她罵了一陣，再聽周圍的人議論，算是弄清楚了原因。原來楊家跟許家有一塊土挨着，林阿婆鋤地的時候沒注意把她家的一行土給鋤了，還撒上了種子。鋤地撒種的時候楊家沒說什麽，等到收獲的時候他們就不幹了，認為那土是自家的，那土裏的土豆也應該是自己的。林阿婆忍了忍，想着自己孤兒寡母的也就沒和她争，可是她還是有點氣不過，就跟村裏自己的老姐妹們說了兩句嘴，這下好了，村裏人都說他們楊家也太愛貪小便宜了。
這天林阿婆到村頭來托要上縣城的人幫忙帶點鹽回來，等她轉回來的時候路過楊家門前，正好被楊家媳婦給拉扯住，就這麽不依不饒的開罵了。
“我占你便宜？！我占你什麽便宜了？！先不說老娘是個女的，就是男的，你又有什麽便宜可以占？哼哼，老醬瓜一個......還占便宜。不是你先想占我們家便宜？！不是你先挖了我們家土？！呸！還拿出去到處說！要臉不要臉！”楊家媳婦嘴裏不幹不淨的哼哼着，周圍一些糙漢子發出意味不明的哄笑聲，讓她覺得越發的得意起來。
林阿婆的臉都氣紅了，她渾身發着抖指着那女人道：“秀英！且不說我是個老輩子，你這樣子說話算個什麽？！你有教養沒有？！我不小心挖了你家一行土，那一行土的收獲我也就沒要了，我施了的肥，我的種子，全都給了你們，你們還想怎麽樣？！欺負我孤兒寡母很好看嗎？！”
“哼，有些人嘛，就仗到自己屋裏死絕了來博同情哦！”陳秀英，也就是楊家的媳婦拉長了聲音怪模怪樣的說道。
許沅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沖上去咬她兩口，孫逸舟死死拉着他不放。這家夥精着呢，這女人說話過分，大家其實都不站她那邊，現在許沅沖上去倒要落得個沒教養的名聲，恐怕又要被那女的說一通。剛剛林阿婆不是才說了她沒教養麽？且等着吧，孫老頭不是常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麽？
林阿婆一下子被氣哭了，周圍的人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陳秀英剛剛開始罵街大家就不太滿意她了，又聽到她嘴這麽賤毒心裏開始替林阿婆憤恨不平起來。
“你這是在咒我嗎？我老婆子今天拼了命也要跟你說個明白！我家怎麽死絕了？我不是我家的？！我孫子還活得好好的！你要咒他嗎？！啊！”林阿婆氣急之下朝着她沖過去，周圍幾個小媳婦趕緊拉住好聲勸着：“阿婆阿婆，別給這種人一般見識，□□跳不出天高。你別氣壞了身子，不值當！你還要帶沅沅呢，你氣壞了沅沅怎麽辦？”正說着，許沅跑過來抱着她的腿大聲道：“婆婆你別哭！沅沅保護你！”
周圍人一看到可愛又可憐的許沅，心裏越發不好受了。
“我說陳秀英啊，你嘴巴這麽毒你男人怎麽受得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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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也不積點陰德，小心下地獄拔舌頭！”
“人家孤兒寡母不容易哦，陳秀英你也太過分了！”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楊家的男人趕回來了，他本來在地裏幹活，還是被鄉親給喊回來的，一路上早就知道了事情經過。看着這麽多人圍着他家，他臉皮不由得燥紅起來，太丢人了！他這個媳婦也太蠢了！他兩步上前，朝已經有些消了氣焰的媳婦一巴掌甩過去：“丢人不丢人？！論輩分你還要喊聲阿婆！你給我滾回屋裏去！”那女人被甩了一巴掌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然後哭喊道：“好你個楊大祥！你敢打我！我們沒完！”說着摔了門進去一陣呯砰亂響。
楊大祥轉過身子擺出個歉意的笑臉對林阿婆道：“阿婆，是她不懂事，你不要跟她計較！那些土豆我回頭就給你送過去！”
“我不要你的，你自己吃吧！”林阿婆一手牽着許沅，一手抹着眼淚轉身走了。大家看着沒熱鬧了，也慢慢的散了。
孫逸舟看着許沅被林阿婆帶走了，眼珠子一轉，轉身朝着雷施仁家走去。
“嗨！楊公雞！我曉得！毛都不拔嘛說的不是他？剛剛我還聽外面多吵，我媽喊我做作業不許出去看，原來是這回事啊！”雷施仁坐在凳子上咬着筆杆。
“嗯，我看他打了他媳婦，還說要把土豆送回去，怎麽小氣啦？”孫逸舟有些不明白，在他看來那家女人是很壞很壞的，但是男人好像也不太壞啊。
“嘁！他就說說，能送回去才怪了，誰信他啊！”蹲在凳子前寫作業的候天天不屑的回道。
“就是嘛，他可小氣了，那次我看他家公雞尾巴上毛好看，我想着撿掉下來的幾根叫我爸給我弄個毽子，結果才撿兩根呢，他就趕我走，還把毛留下了。可不是毛都不拔？”雷施仁接嘴說道。他這麽一說，三個人都笑了，這人可真有夠小氣的。
“還有上次呢，我媽跟他借了兩個雞蛋，結果他等了兩天我媽忘還了，他直接去我家雞窩了把剛生的三個蛋都拿走了。”候天天撇撇嘴，那次借蛋是因為他鬧着要吃，結果倒賠進去一個，他媽疼他沒說什麽，他奶奶可念了好久。
“我得給阿婆和小圈圈出口惡氣......喂，你們幫忙不幫忙？”孫逸舟斜着眼望着兩人。
“要怎麽做？說！”雷施仁二話不說就點頭了。候天天望了兩人一眼，歪着頭想了一會也點頭了。
“明天不就放假了麽，我還說和小圈圈去撿鴨蛋呢，河邊能撿多少，幹脆咱們去楊家的鴨圈裏撿得了。”孫逸舟敲着桌子，裝模作樣道。
“那不是偷？！我媽會打死我的！”候天天咋舌道。
“你蠢啊，能讓你媽知道麽？”孫逸舟翻個白眼。
“嗯......我覺得鴨蛋不好偷。他家有只大狼狗呢......而且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家鴨子下蛋的時候。”雷施仁皺皺眉，提出了意見。
他這麽一說，孫逸舟也犯難了。這各家的鴨子下蛋時刻又不準，什麽時候去還真是個問題，而且萬一被發現也不好說。不過他眼珠子轉了轉又想出了個歪點子：“那啥，雷施仁啊，現在是不是到了收花生的時候了？”
他一說，雷施仁眼睛就亮了。對啊，偷花生這事兒他們可沒少幹，大人知道了頂多罵兩句，也很難抓得到是誰幹的。顯然候天天和他想得一樣，不住的點頭。可是孫逸舟是鼓足了勁兒要給許沅出氣的，怎麽可能像以前那樣小打小鬧的偷幾把就算了？待他們看着孫逸舟撅着屁股把楊家半畝地的花生全給拔了的時候，整個人都傻眼了。
“愣着幹嘛，快點把熟的給撸了，剩下的水花生留給他們自己吧，別說我沒良心。”孫逸舟坐在邊上把花生從一顆顆的給摘下來扔進自己帶的口袋裏。雷施仁和候天天兩個震驚了半晌也只有蹲下來跟他一塊摘。現在已經是晚上了，白天他們和許沅去田邊撿了鴨蛋，然後三個人約好了晚上一起來的，趁着月光，三個的速度還挺快。這事孫逸舟沒告訴許沅，他心裏清楚許沅是肯定不會願意這樣做的。
雖然上半夜月光很足，但是下半夜就開始下起雨來。所以說孫逸舟這家夥運氣挺好，老天也幫着他。不然就他們三個小屁孩這樣亂來一氣，第二天明眼人都能看到地裏三雙不同的小孩腳印，楊家的多個心眼一一對比了，那還不能揪出人來？
第二天一早這事就随着陳秀英高亢的叫罵聲傳遍了雲水村，許沅家住的遠，還沒聽到消息。但是孫逸舟在家思來想去也覺得這事一定瞞不住他，要是小圈圈最後很生氣......這麽想想，他背着奶奶偷偷扯出藏在床底下的大袋子溜出門去了。
許沅正站在院子裏幫奶奶喂那幾只雞，遠遠的就看見孫逸舟拖着什麽東西哧吭哧吭的走了過來。走近了卻又縮手縮腳的在門外張望着不敢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