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冰箱裏除了一層罐裝的啤酒,空蕩得像是普通的儲藏櫃。轟焦凍脫下大衣挂在衣架上,從便利店的塑料袋裏拿出兩盒速食三明治,合上了冰箱門。停頓良久,又重新打開,拿了一罐啤酒出來。

壁挂電視機旁的櫥櫃裏,擺着高高一疊赤紅的證書,是轟焦凍工作以來收到的獎勵。短短兩年,從小警員一路晉升成為直轄市市局的大隊長,已然是警校的一界傳奇。

啤酒罐被打開,發出“啪”的一聲,氣泡們争先恐後地尖叫起來。

看似和諧的贊美聲中,質疑的言語也絕不會少。歸根結底,是他那位身份貴為“局長”的父親。明明三年前就得到提升,擁有進入省局的機會,卻偏偏婉拒了各種優厚條件,硬是在市局裏耗了三年,美其名曰“監督兒子成長”。

轟焦凍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的父親,那個人根本不是來護着他的,反倒是處心積慮地想把他從市局開除出去,兩年多來不斷地分配給他各種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卻沒有給予他一點幫助。

冰涼的液體流經了身體的每一處,轟焦凍把啤酒罐捏得變形,重重地扔在了垃圾桶裏。

沒關系,反正“幫助”這種東西,他也不需要。

轟焦凍靠在沙發上,寂靜無聲的客廳喚醒了他的身體記憶,他想起昨天見過的那個少年,那個叫“綠谷出久”的人。老頭把這個案子交給他,究竟是為什麽?他接着想起在審訊室逼仄的空氣裏,那句堅決得有些神經質的發言。

24小時應該過了吧?

他從柔軟的沙發上直起身來,在靜寂的空氣裏站了好一會,掏出手機打給了助理。果不其然,助理說人已無罪釋放,轟焦凍問了綠谷出久的住址後,迅速地套上了大衣,重新走進了夜色裏。

綠谷出久扯下了暗黃色的呈“X”形的封條,用鑰匙轉開了門。并不急着開燈,他在這個出租屋裏住了三年的時間,屋內一切的陳列早已爛熟于心。

房間裏的血跡已然被清理幹淨,說到底,警察們還是按着自殺的程序處理了一切,因此也不存在保護現場的顧慮。鋪了瓷磚的廚房裏,散發出濃重的消毒汽水的味道,倒更能使人清醒。

綠谷出久在客廳裏伫立着,一時不知道該坐在哪裏。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咚咚咚”的聲音。

他愣了一會,才意識到這個聲音是敲門聲,在隔音效果過強的審訊室待了一個下午,聽力都有些退化了。這樣想着,他走去開了門。正對上一個燙了滿頭波浪卷的大媽急切的眼神。

大媽努力掩飾着複雜的情緒,克制地開口道:“綠谷呀……你沒事吧?昨天你家裏來了好多警察……我本來想來問你,但你昨天一直沒回來。然後,我剛剛聽見聲音,猜是你回來了。”

綠谷出久實在太不擅長演戲了,他試圖調動臉上的器官,擺出一個狀似“笑容”的表情——實則比哭還要可怕——深呼一口氣說道:“阿姨,我挺好的,就是現在有點亂,等事情塵埃落定了,我再和您聊,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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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就要關門,大媽眼疾手快地往沒合攏的門縫裏塞進了一袋東西:“這是一些面包和牛奶,你忙了一天肯定還沒吃飯吧,阿姨我也沒別的可以幫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大媽囑咐着,語調染上了一絲哭腔。

綠谷出久心裏頓時軟了一塊,忙答應下來,叮囑大媽要好好休息,才堪堪把門合上。大媽雖然是自己和惠裏的房東,卻是像對待親生兒女一樣的對待他們,惠裏在很小的時候就成了孤兒,自從來到這,不止一次地和他說想要認房東阿姨作幹媽,他只是笑笑沒放在心上,如今已是不可能了。

把面包放進冰箱裏,綠谷出久按亮了卧室的燈,拉開書桌下的抽屜,翻找起來。在幾本書籍的下方,壓着本藍色的筆記本,他把本子輕輕地抽出來,翻到第一頁。

那是一張照片。畫面裏,女孩帶着貓耳的發箍,手裏攥了根巨大的棉花糖,朝鏡頭咧着嘴笑,她的身後站了一個比她高出一頭的男孩,正誇張地做着鬼臉。

綠谷出久撫上照片裏女孩的臉,彎起了嘴角,就在此時,敲門聲再一次響了起來。在寂靜的室內顯得突兀不已,他把照片放下,往大門走去,邊走邊無奈地說道:“阿姨,不是說我沒事了嘛,我——”

略帶埋怨的語句在拉開大門的同時停了下來。

轟焦凍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外,與門內的人僵持了十秒,終于開口道:“我可以進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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