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必須實現的約定
伊登盤腿坐在方桌前。他的左邊是盧錫安,右邊是諾裏斯,對面是賽斯。諾裏斯和賽斯互換了平常的位置。
也許只是無意識。他們選擇的位置取決于進來的順序。但伊登怎麽都說服不了自己。
他覺得賽斯在生氣。
但為什麽?明明他才是那個被死黨莫名冷落的、有資格生氣的蟲啊!憑什麽到頭來卻是那只臭蟲冷着臉?
“再不吃,上面的冰淇淋就要化了。”諾裏斯的聲音喚回了伊登飄遠的思緒。
諾裏斯說的是伊登面前的單人份冰淇淋蛋糕。小小的圓型蛋糕被做成了海浪的造型,最上面柔滑綿密的冰淇淋是白色的沙灘。紫色巧克力則是小海星、珊瑚和半截美人魚尾。亮晶晶的糖粉鋪開,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宛如投映了溫柔星光的浩瀚海洋。
蛋糕底部自帶的托盤和下午布萊恩投喂的那只一模一樣。
“朗姆葡萄味的。”塞斯開口。這是他今天說的第一句話。
“RSA家今天早上才出的新品。”盧錫安緊接着補充,“我們在他宿舍等專送等了一個小時。他卻連一杯茶都沒招待我們。”
“得了吧,盧錫安。你在賽斯那比他更像主人。”諾裏斯無情地揭露,“我有個建議,比起在這大眼瞪小眼,盯着伊登吃蛋糕,你和我可以先去一樓,玩一會兩人組隊的《星際鋼鐵之軀V》。”
盧錫安還想說什麽,諾裏斯直接動手,拽着這只雌蟲的後領把蟲拖下了樓。這只雄蟲天生怪力——盧錫安常常敗在他不打招呼的偷襲下。
經過了兩個小時的高強度訓練,又泡了澡,伊登肚子确實餓了。但他之前剛吃完一塊……
“忘了你腦袋裏的營養成分表。”賽斯拿起勺子,幹脆利落在正中間挖了一口,送到伊登嘴邊,“我知道你想吃。”
哦。賽斯是對的。伊登望着對面雌蟲,平日裏的自制力幾乎一瞬就消失了。
這是賽斯特意為他訂的。而他從不會拒絕賽斯給他的任何東西。
伊登抓住賽斯的手,坐起身子,将腦袋伸過去,用舌頭卷下了那口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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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到第三口的時候,伊登已經挪到了賽斯身邊,方便這只蟲喂食。雄蟲有個小毛病,他吃這類食物時,不是将點心屑弄得滿桌子滿地毯都是,就是不小心把奶油、巧克力或者果醬沾到衣服上。不論他怎麽注意,不論他想什麽辦法。
賽斯嘲笑他嘴巴有縫,然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只要不是公衆場合,且只有他們兩在,賽斯就會一口一口喂他吃,兩人合作,不管是桌面還是衣服,到最後都幹幹淨淨。
這有點丢蟲。伊登誰都沒有告訴。而因為賽斯做得太自然坦蕩,伊登反倒覺得他若推推搡搡,對他們近二十年的朋友關系來說顯得生分了。
蛋糕不大,十分鐘不到,伊登就吃完了。RSA的新品一如既往沒有讓他失望。伊登只能慶幸,它們線下店鋪離學校很遠很遠,而線上訂購和線下同樣限量。他能做的就是刻意不去設置鬧鐘,這樣他每次意志松動點進去時,看到的都是售罄頁面。
賽斯知道伊登這個習慣。因此他從不問雄蟲吃不吃。他都是直接買,然後投遞到蟲,親手喂食,全程服務。
伊登帶點懊惱,但更多被滿足占據的笑容,是賽斯在每次服務後收到的唯一回報。
“賽斯,你太狡猾了。”伊登舔着嘴角,回味着舌尖殘留的葡萄味,“我本來都決定好,最近我都不要再跟你主動發簡訊了。”
“那你現在改變主意了?”賽斯将蛋糕包裝盒收起來,扔進角落的垃圾處理器。
“嘿,你果然是故意的。”伊登不滿地皺起眉,一轱辘爬起來,來到賽斯身後,“如果我做錯了什麽,你可以直接告訴我。這種鬧脾氣的把戲我們三年級時就約好了不用的!”
“你如果再悶着憋着,繼續我發十句你回一句的鬼樣子,那不管你買多少好吃的,都無法阻止我把你踢進黑名單。”
“……就升學那些事。”
賽斯沒有回頭。他快速說道,仿佛不值得一提:“你知道我前幾年成績有多差。想進道金斯大學,最後這學期我得鼓點勁,這樣成績單才能能看得過眼。”
“還有……對,還有輔導課。應付那些老師的網課和作業可不容易。那個時候沒法查看簡訊。”
“抱歉,伊登。我後面會注意的。”
這是正當理由。晚上沒法回,那白天摸魚時呢?
可看着賽斯眼下的黑眼圈,聽着他聲音裏難以掩飾的疲憊,伊登沒法繼續發問。
伊登喉嚨苦澀,手心滿是汗。雌蟲背對着他,一如既往穿着一件很寬松肥大的毛衣。毛衣很不合身,好像賽斯偷穿了他雌父的衣服。
賽斯不太多的衣服都是這樣。黯淡的黑灰,分不清紋路的深色格紋。萬年不變的運動褲。伊登會送他很多鞋子,但賽斯永遠只穿那一兩雙,直到它們磨損得可以直接扔進垃圾堆,才不情不願地換掉。
他不像盧錫安那樣在意外表——盧錫安每天早上都會花半個小時來弄頭發,每半個月就會去專屬理發師那修剪。他甚至懶得和雌蟲均值保持一致。
他的黑色短發總是亂糟糟,遮住了他挺括飽滿的額頭和好看的眼睛。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剛睡醒或者就要去睡、一副精力不足的模樣。
伊登了解賽斯這種不在意下的真實心理——他想要将自己藏進陰影,不引起任何蟲的關注。可他的身份不允許。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那些柔軟的布料把自己包裹起來,用垂落的發絲模糊現實世界的棱角,鈍化他過分敏感脆弱的感官。
某方面,他自己也是這樣的,所以他很能理解。但他終究不是賽斯。他低估了那個約定帶給這只雌蟲的壓力。
“咚咚咚”的敲門聲打破了兩蟲之間的安靜。盧錫安倚在門框上,收回叩擊的手指,抱臂看着他們:“知道的以為你們在這吃東西,不知道的以為你們在這偷情呢。”
賽斯轉身,擦着伊登的肩,離開了房間。
伊登莫名有些心虛。和下午被他們撞見訓練室時差不多感覺。天知道當時他遮掩自己的□□遮掩得有多辛苦。好在那裏光線不好。他成功度過這個坎。
伊登強做鎮定地從他身邊走過:“盧錫安,為了你的愛慕者和崇拜者,你應該注意下你的用詞。”
“哦。”盧錫安翻了個白眼,忽地擡腳,踩上對面的牆,攔住了伊登:“不好意思,剛湊巧聽到了你們一部分聊天。我有些疑問。”
“什麽?”
“你和賽斯的約定……對,就是你們的兩年前那個約定,不是開玩笑的?”
“為什麽你會覺得這是玩笑?”伊登詫異地看着盧錫安,“這從來都是一個正兒八經的約定。”
“沒有蟲不會覺得這不是玩笑。”盧錫安仿佛在說什麽繞口令,“聽着,伊登,你是學校裏永遠的第一,不分性別,不分年紀。賽斯他,你我都知道他那腦子……你們說好去同一所大學,根本就不可能啊。”
伊登咬着唇。盧錫安說的是事實。他當然清楚。他知道這不公平。但賽斯從沒提到這一點。那只雌蟲只是點頭,然後說“好”。這就是他得到的回答。
賽斯當時的眼神,讓伊登覺得這不是什麽難以實現的事。畢竟賽斯是皇室成員,從另一方面來說,他同樣可以去他想去的任何大學。
“他壓力很大。”盧錫安嘆了口氣,“你能感覺到,不是嗎?”
伊登沒有說話。他當然能感覺到。但他沒有深入去想。他太沉浸在自己的目标中了。他們雖然是最好的朋友,但從不插手對方的決定。如果他們有困難,他們就會告訴對方。如果他們需要彼此,他們就會敲響對方家裏的門。
這是他們近二十年來友情一直遵守的規則。
“伊登,我們總會分開的。”盧錫安認真道,“或遲或早,我們四只蟲,不可能永遠在一起。”
“我和賽斯會一直在一起。”伊登低聲道。
這不是希望,而是一直存在的事實。他們從破殼起就認識了,所有的回憶裏都有對方的身影。他不能想象沒有賽斯的未來。
“我們都說好了,這次我們都不住宿舍。暑假時我們就去道金斯大學周邊找房子。我們要一起上自習,一起複習考試,一起順利畢業。”
“我會做我喜歡的研究,他也會努力去嘗試尋找自己的興趣。我們會在大學認識一些很棒的蟲,和他們成為很好的朋友。但不論我們遇到什麽蟲,最好的唯一的都只會是對方。”
“……朋友嗎?”盧錫安聲音裏有種嘲弄。伊登認為是自己聽錯了。
“嗯。唯一的,永遠的,最好最好的朋友。”
伊登點頭。說出這句話,讓他打結的腸子慢慢又舒展開了。他的心穩定下來,他的四肢恢複了力氣。
“我會盡我所能幫他。五個月後,我們會一起去報道注冊。”
“我保證。”伊登堅定道。
他推開盧錫安走了出去,然後在走廊拐角處看到了站在那裏的黑發雌蟲。
作者有話要說: 傻伊登,只有男朋友和老婆才不會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