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雨夜的約會
雨滴打在懸浮車的玻璃上,模糊了外面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
伊登靠在座椅上。身上的制服外套放在後座,襯衫外面套着深藍色羊毛開衫。
不知道第幾次想将手縮進袖口無果後,伊登才反應過來,這是他自己的,而不是賽斯寬大到什麽都能套的那件。
這個事實讓伊登更挫敗。他忍不住嘆了口氣,下意識地伸臂将自己抱得更緊。
“伊登少爺,您冷的話,我将車內溫度再調高一點?”成年雌蟲低沉悅耳的嗓音在身側響起。
“噢,沒事。很快就到家了,不用這麽麻煩。”伊登确實有點冷。但他分不出這到底是心理因素還是客觀環境。
車內安靜下來。很快,暖熱的氣流從腳底和腿邊沖湧而上,将伊登包裹在裏面。
困倦感從腦後爬上。伊登累得連手指都不想動。腦中有一根神經緊繃着,提醒着他不久前發生的事。他告訴自己不要去回想。不要去思考。
他做到了。那些喧鬧尖銳的聲音陷入車內電子元件運作的低頻嗡嗡聲中,很快就聽不清楚。
少年濃密的眼睫垂攏下來。身子順着自動放平的座椅放松攤開。迷糊之中,伊登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等他猛地睜眼時,才發現懸浮車已經停了。
“……這是在哪?”
伊登坐起身,一件外套滑下來,是布萊恩的。他茫然地望着窗外,從模糊的影像辨認出這不是家門口。
“諾恩萊特。”布萊恩答到,“伊登少爺,抱歉我擅自更改了今天的課程安排。不過我覺得您會喜歡的。”
伊登微微瞪大眼睛。布萊恩打開車門。冷風竄進的同時,侍者恭敬地迎了上來。
***
等伊登再回過神時,他已經和這只成年雌蟲面對面地坐在一張布置雅致的餐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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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石螢火。諾恩萊特區非常有蟲氣的餐廳。
其位于這片區域最富盛名的商業中心頂層。菱形用餐區域全由巨大落地玻璃窗圍繞而起。這裏通常不開大燈。悠揚流淌的樂曲中,不斷飄動游走的點燈随着窗外的星星一起閃耀,十分美麗且浪漫。
此時此刻,外面正在下雨。鑽石螢火黑得仿佛洞穴,只有每張餐桌上的燭火搖曳着。遠遠看去,仿佛幻景一樣閃着光。
他們點的菜一道道被擺上來。布萊恩給自己點了酒。而伊登只能喝他面前的檸檬汁。
這不是伊登第一次和布萊恩一起吃飯。卻是三年來第一次單獨在外用餐。伊登沒有問起在家的柯特——布萊恩永遠會把一切都幫他安排的井井有條。哪怕他今晚突發奇想要外宿,伊登相信雌蟲也能用恰當合适的理由說服過分嚴謹的亞雌。
他們自然而然地聊着伊登的體術訓練和之後的升學計劃,然後是布萊恩早年的模特經歷和娛樂圈的一些事。整個談話輕松而愉快。
好極了。這就是伊登現在需要的。不是需要規劃、可憧憬的未來,就是已發生的奇聞逸事。前者和他有關但可控。後者和他無關卻有趣。
布萊恩拯救了這個夜晚。如果不是這只雌蟲的“獨斷專行”,伊登肯定自己現在正在訓練室狠砸沙袋。發根的汗水流進眼角。沒有發洩後的酣暢淋漓。只有虛空和現實互融的黑影纏繞在身。
伊登喝了很多檸檬汁。晚飯吃到一半時,伊登眨巴着眼睛,目光頻頻落在對面的酒瓶上。
“布萊恩……”
“不。伊登少爺。”黑發藍眼的雌蟲搖着頭。
“布萊恩,就一點,一點點。”伊登微微擡頭,哀求道。
沒有蟲能拒絕伊登·洛奧斯特真心實意的懇求。哪怕是比他多出十幾年蟲生經驗的布萊恩。
十分鐘後,少年如願以償地将剩下的小半瓶灌進了肚。他雙眼蒙有霧氣,臉頰浮起一層紅暈,腦袋壓住胳膊,整只蟲趴倒在桌面上。
這不是伊登第一次喝酒。洛奧斯特大公和自己雌君有小酌的愛好。身為他們的蟲崽,伊登還是小團子時就偷喝過父親們打開的藏品。
對于成年蟲們為何如此沉迷熱愛,他不太明白。但他知道它的作用——暫時的喘息。
而這就是他在這頓晚餐結束、回到自己房間後需要的。
“伊登少爺,您可能還不知道,其實我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和還不賴的建議者。”布萊恩柔聲問道,“您想試一試嗎?”
伊登想搖頭。可他實際上做的卻是将下巴墊在手背上,盯着玻璃杯內殘留的水液,讓那些破碎迷離的小光點模糊他的視野,然後說了聲“好”。
睡眠不足嚴重削弱了伊登的意志力和執行力。在恍惚迷幻的燭火下,伊登吐出一口顫抖的氣息。
少年沒有提及天臺上雌蟲們的要求。這類事隔三差五就會發生。他奇怪的是至今那些話依然可以讓他腸胃一陣翻攪。
他對布萊恩談起了賽斯。
賽斯·桑恩。塞巴斯蒂安·科拉莫斯。他的知心夥伴。他的最好朋友。他的親密家人。
晃動的光斑。拂動的樹影。一顆圓潤的銀灰色蟲蛋正在慢慢破裂。
在伊登可追溯的所有記憶裏,這是最早的那個畫面。
夏恩沒少對自己蟲崽叨叨賽斯破殼當日的細節。
比如當兩只雄蟲惬意的喝着下午茶互相鬥嘴時,是安靜乖巧的伊登最早發現了蟲蛋的異樣。
比如清洗幹淨的小雌蟲睡進搖籃中時,是伊登一動不動趴在旁邊,哪怕過了內廷宵禁時間也不肯走。
比如那天深夜,當洛奧斯特将伊登放回小床時,還不太會說話的伊登嘴裏不斷呢喃着含糊的“賽斯賽斯”。
下一個畫面是哭泣的賽斯。黑發小雌蟲雙手抱膝縮在雜物間的角落裏。他扒開交錯的掃把和清潔劑,艱難地擠到賽斯的身邊,用手心蓋住對方滿是幹掉泥點的手背。
賽斯被診斷為功能性自閉症。伊登偶然從成年蟲那聽到這個詞。他在星網上瘋狂尋找這種病症的相關材料。然後沖進賽斯躲藏的衣櫃裏,在好友耳邊一字一句說着他知道的信息。
你的腦子很正常。某項能力太弱,只是因為其他能力過強。你膽子小了點。可能會過度反應,但沒關系,有我在。
賽斯一天一天的好起來。
小學的時候,兩只蟲躲在被窩裏,打開手電筒,趁着巡夜老師換班的間隙,如饑似渴地翻看着伊登從圖書館犄角旮旯裏翻出的怪物小說。他們用書裏兇猛異獸的代號稱呼對方,一起研究如何用有限的零花錢,在星網上購買那些老古董紀念卡。
小學畢業時,伊登将他在自己雄父下幫忙集齊的大全套異獸卡片(一百一十八張)送給了賽斯。小雌蟲興奮得一夜沒睡。那個盒子在大皇子枕頭邊放了整整三年。
中學時,他們一起進入穆羅尼亞學院。很多蟲說賽斯沒有表情。伊登覺得他們都是瞎子。很多蟲說賽斯古怪,不知如何與他相處。伊登認為這是那些第一次住校少爺們的驕縱與淺薄——不抱團不谄媚,就是異類。
賽斯善良又溫柔。在大雪紛紛的冬日清晨,他裹着厚重的外套跑很遠很遠,一只一只地去喂流浪在灌木叢中的野貓。黑漆漆的電影院裏,他為爛俗的合家歡結局悄然落淚。當少年們集體嘲笑貧困生破舊外套時,他将全新的衣服裝袋,匿名放在對方宿舍門前。
賽斯體貼,謙遜,總會輕易原諒與寬恕。賽斯從不輕易下論斷,一直都在嘗試理解他蟲。賽斯有卓越的審美和鑒賞力。此外,賽斯還很幽默——他的冷笑話真的堪稱一絕。
伊登停不下來。他越說越多,越說越多。
“……現在想想,也許我真的太過自我……自以為很了解他,所以很少問他是不是真的想要那樣做……以為他不說就是默許,太習慣于享受他的包容和無條件的配合……”
“伊登少爺,您有沒有想過,賽斯少爺也許只是心情不好。”
“不。賽斯不是會遷怒的那種蟲。”他所有的劍刃只會對準他自己。伊登默想。一定是自己将對方逼到了絕境。
是讀同一所大學的約定?是去年暑假以來自己對他的忽視?還是……那個吻?
賽斯震驚的表情在他眼前緩緩滑過。然後是休息室內對方急撇過頭時那一閃而過的灰黯神色。
結合他三番兩次地拒絕自己在學業上的幫助,以及小花園裏那一個又一個長句子……
還有自己可笑的“永遠永遠”。
“……是我給他太大壓力了。”伊登苦笑着,擡眼看向面前的雌蟲。
“布萊恩,沒有蟲能做一輩子的朋友,對不對?不管現在我們有多需要彼此,我們總會分道揚镳。強硬地将對方綁定在自己的目标上,只會消耗過往的友情。”
賽斯比他早認識到這一點。也許一個月,也許半年,或者更早。當他聽着自己那些可笑愚蠢的約定時,他是以什麽樣的心情點頭的呢?
“他說的沒錯。我太過自我。總是自以為是。”
這些年來,伊登從各種渠道聽到過這樣的評價。這是他的毛病。他喜歡設立目标,制定計劃,然後一步步完成目标。當他全情投入時,他的視野會變得狹窄,而看不見其他。
“那又如何?”年長者低沉有力的聲音響起。
伊登呆呆地迎向布萊恩的視線:“……什麽?”
“自我中心和自以為是。這種評價就一定是壞的嗎?”布萊恩說,“伊登少爺。在我看來,這是一種贊美。”
“啊?”
“說明您有目标。有執行力。果決。勇敢。直接。”布萊恩表現的這就是他的真心話。
“伊登少爺,每只蟲都想得到外界他蟲的認可。但事實上,在每只蟲的世界裏,自己才是中心。”
“如果自己的心情沒有被注意到,需求沒有被滿足,就用這種話朝其他蟲嚷嚷。如此,自己就是無辜的受害者。其他蟲則是毫無同情心的混蛋。”
“他者的評價,是他們用來掌控你、操縱你的手段。”
黑發雌蟲深深地看着少年,藍眸閃動:“您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始終如一地做自己,然後不惜一切地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這是您與生俱來的才能。”
“當然,做自己與處理蟲際關系是兩回事。在我看來,賽斯少爺并不想傷害您。”
“他只是遇到了一些其他事。一些可能沒法短時間解決,但必須去面對的事。”
“這是他的課題。而不是您的。”
***
伊登是被布萊恩半抱進懸浮車的。
他被平放在副駕駛上。那件帶着布萊恩味道的長外套又裹了上來。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雌蟲正低頭看着自己。
他們離的很近。布萊看他的目光充滿愛憐和溫柔,深情的仿佛在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伊登大半張臉縮在外套裏。整個身子都不敢動。
布萊恩作為他的體術老師,經常和他有身體接觸。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充滿着另一種關系才會有的一些東西。伊登明白,如果他繼續默許,後面會發生什麽。這和經驗無關,是一種純粹的本能感知。
“伊登少爺,您知道嗎?我喜——”
“布萊恩,你能做我畢業舞會的舞伴嗎?”不及細想,一個念頭湧出伊登的喉嚨,打斷了布萊恩未出口的話語。
“……這是我的榮幸。”
布萊恩愣了下,随後淺淺微笑起來。
***
凄冷的雨夜裏,門鈴聲響了很久。
“伊登少爺,他們會不會不在啊?”伊登身後,一頭紅發的諾米克仰頭看着二樓黑漆漆的窗戶,猜測道。
“再等一等。”金發少年抿唇,前進一步,再次用力按下門鈴。
布萊恩送他回家時已經不早了。伊登又在自己房間翻箱倒櫃半個多小時。等諾米克載他來到賽斯叔叔家時,終端上的時間已經變成了2235。
往常這個時間,伊登已經洗漱完畢,準備睡覺了。但今晚,想立即見到對方的感覺熾熱而強烈,在體內燃燒,讓他覺得自己像是要發瘋。
賽斯砸壞了終端。殘留的酒精延伸出這深夜的拜訪。而它是否成功,全依賴與他的直覺和運氣。
“……賽斯不在這裏。”
大門終于打開了,帕特·桑恩出現在少年面前。他穿着件背心和低腰牛仔褲,一邊抓撓自己濃密的深褐色卷發,一邊倚在門框上對伊登吐煙圈。
“沒關系。”伊登說,“我給他放件東西就走。”旁邊的諾米克配合地晃了晃手中的兩個紙袋。
帕特看了伊登一眼,朝他伸出手來。
伊登搖頭:“我想自己放到他房間。”
帕特将手插回口袋。他打量着伊登,身子擋住入戶門,沒有絲毫讓開的跡象。
伊登瞬間反應過來——賽斯就在這裏。他直視帕特:“拜托。”
“抱歉,小鬼。”
帕特搖頭。下一刻他冷下臉,一股狠厲和堅硬傾瀉而出,帶來濃濃的壓迫感。
諾米克試圖将少年護在身後。卻見伊登唇線拉直,綠眸冷沉下來,完全沒有畏懼。
“我要見他。不然我不會離開。”
“随你便喽。”帕特咧開嘴,笑得很有幾分幸災樂禍,轉身啪的一聲關上門。
諾米克愕然地瞪着眼,沒想到對方說關就關。他們幾家平日來往頻繁,關系挺好。帕特雖然脾氣有點古怪,但如此不給面子,倒是很少有的。
他現在真的很好奇,這對常年黏糊成一只蟲的好朋友,到底是因為什麽,吵得連不該站邊的帕特都少有的态度欠佳。
雨還在下,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諾米克試圖勸服伊登和他回家,但只等來了對方緩慢而堅定的搖頭。
半個小時後,伊登和諾米克還站在桑恩家的門階前。這時,二樓的燈忽然亮了。諾米克正要提醒伊登,就見少年已沖到了大門前。
門開了,一個黑影出現在玄關處:“伊登。”
雌蟲語調微微上揚,音節清楚而确鑿。就好像他在應付棘手社交場合時,會固執揚起下巴那樣的逞強。
賽斯和伊登的視線在黑暗中相交。
才幾個小時不見,賽斯看上去比之前更糟了。
他裹着長長的開衫外套,棉質褲子皺巴巴的,标簽外翻出來。藏在劉海後的雙眼蒙着一層厚厚的灰霧,像是陰冷的冬日清晨。
“嗨。”伊登的微笑完美無缺。他晃了晃諾米克遞來的紙袋,“深夜外送驚喜。”
作者有話要說: 盧錫安:(冷哼)處心積慮。
布萊恩:??
諾裏斯:布萊恩又不知道他們兩的奸情。人家只是在公平競争。
盧錫安: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聽。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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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虐不虐不虐(來跟我一起念)
下章等我甜回來!(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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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開了新預收(沒錯我又有新腦洞)
感興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看!
(沒錯又是蟲族題材不要嫌棄,捂臉)
《蟲族之絕不做聖父》
文案:
英格洛軍功赫赫,是帝國最年強的上将,也是無數雄蟲心中的白月光。
某天,英格洛雄主公開指認帝國上将先是處心積慮挾子逼婚,後又出軌成性,蟲崽血統不明。
英格洛被全網圍攻,帶着蟲崽淨身出戸,淪為大衆笑柄。
婚變不久,英格洛因涉嫌陰謀分裂國家罪,被革除軍職。
至此,這只帝國雄鷹,徹底從雲端跌落,變成了蟲蟲避之不及的掃把星。
最新傳言,昔日帝國英雄将被匹配給一只D級平民雄蟲做雌奴。
實時熱評1:英格洛上将是被污蔑的!已申請匹配,求中簽。我一定會給上将幸福!
實時熱評2:怎麽都想撿破爛當聖父?前軍雌诶,就我想狠狠淩虐(興奮)嗎?
實時熱評3:不。我不想。我只想聽他痛苦哀嚎。
留下最後那條評論,尼爾轉身,緩緩走進卧室。
在那裏,金發碧眼的帝國之鷹跪立着,麻木而空白。
“雄主,請您鞭責。”雌蟲低頭,雙手托起長鞭。
尼爾将鞭柄捏在手心,勾起嘴角,面容陰冷:
“就算你暈倒,我也不會停下來。所以……”
“不要開口求饒。”
***
沒有蟲知道,尼爾是以什麽樣的心情,接受英格洛被匹配為自己的雌奴。
他們曾是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戰友、最甜蜜的戀人。
月光下,他們相擁深吻,定下婚誓。
尼爾對英格洛的愛有多熱烈,當背叛到來的那一刻,痛苦與絕望就有多深。
十年後的現在,尼爾已經有新的身份和新的生活。
但當機會出現時,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走入陰影。
他要鞭笞他。羞辱他。折磨他。讓他痛不欲生。悔不當初。
他要親手向這只雌蟲複仇。
然而為什麽,當他一次次摧毀那只雌蟲時,埋葬在他胸腔裏那顆死寂破碎的心還會顫動?
而這種痛脹酸楚的感覺,又來源于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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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有事業線。是業界大佬。等級前期跌落後期都會回去(就是這麽俗套)。
受的拖油瓶是攻的崽。
受真的很慘很慘;攻每次說要報複結果到最後心軟手松的都是他自己。
攻要到後半段才會掉馬。
看着很虐但真的是篇雙向救贖、破鏡重圓的溫馨文。
CP類型:前小太陽·現自認冷酷霸總·實則溫柔攻+x+前全民雌神·沉穩淡定·現隐忍卑微·心如死灰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