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總說大實話的殿下
諾弗瑞森。
這個很多蟲乍聽會感到茫然的名字, 對伊登來說,熟悉的就像他家開辦的一樣。
事實上也差不多了。
洛奧斯特家族軍團是帝國當之無愧的第一戰力,是軍雌們永遠排第一的意願服役地。
他的雌父是幾百年來帝國最年輕的元帥, 只憑名字就能将聯邦和其他公國的新兵吓到腿軟。
出身于這樣的家族, 身為如此雌蟲的蟲崽, 就算伊登再不感興趣,潛移默化下對帝國軍事情況的了解也比普通學生多得多。
因此哪怕昆恩只提了一嘴,對伊登來說就已經夠了。
短短幾秒內,賽斯拒絕他的補課提議、賽斯過分嚴格的體術訓練、賽斯從不提及的目标大學……甚至博物館那個莫名其妙的“告知”, 都被串在了一起。
伊登的臉色沉了下來。
雌蟲從軍很常見。對于皇族成員來說,考慮到賽斯沒有什麽政治天賦的事實, 這個選擇也能理解。
但很不合情。
賽斯不喜歡軍隊。他的性格也不适合那裏。早七八年前,賽斯和伊登某次讨論時就對此達成過共識。
突然間不知道怎麽了, 他最好的朋友、他想要共度一生的蟲,竟然已經走完了前面所有的申請流程,只差最後的面試和測試了。
最匪夷所思的是,過去一兩個月來, 他們幾乎天天混在一起,他卻完全沒從賽斯那聽到只言片語。
這個認知浮現在伊登的腦海裏,讓他心緒頓時亂成一團。
因為早就決定了分開,所以才對去同一所大學的約定那樣反應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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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之前還要找只雌蟲将自己托付出去?害怕自己纏着(他确實很粘蟲)所以故意說出“很痛苦”?
可是賽斯明明也對他有感覺(試衣間這只蟲親口說的!)。
每一次親吻、每一次擁抱、每一次觸碰……那些鮮明完整的細節都是例證……
伊登被他搞暈了。他試着從賽斯的角度去思考,可怎麽都理不順這裏面的邏輯。
他從沒覺得賽斯這麽複雜難懂過。如果說去讀軍校還在常識範圍。“迪安”就實在是……
荒謬到極點。
伊登現在分外理解蟲帝陛下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在這個一點都不合适的地點爆發的心情。
病房裏安靜到可怕。伊登感覺自己要站不住了。所以他轉身找到最近的沙發, 将他的胳膊和腿安置上去。
賽斯像影子一樣默默地跟過來。他原本想挨着伊登坐下, 但少年無動于衷的冷漠側臉消減了他的勇氣。他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在他們之間空出一只蟲的距離。
“……什麽時候想去諾弗瑞森的?”
伊登捂住臉,嘆了口氣。
“兩年多以前。”賽斯悶聲答道。
“什麽?!兩年前?為什麽你不——”
伊登驚愕地擡起頭,差點跳起來。之所以是差點, 是因為在他聲音不自然拔高的下一瞬,他瞥到了賽斯眼中閃爍的不安和焦慮。
是了。聯考都不到十天了。賽斯再想隐藏,這個秘密也瞞不住了。
想來自己昏迷這幾天,賽斯內心一定糾結掙紮得很厲害,以致于在他醒來後,這只蟲直接就喪失了語言能力。
伊登梗着脖子,将沒完的話壓回胸腔,随即又深吸了一口氣。
冷靜。他告訴自己。
“在我說想和你去同一所大學之前還是之後?”
“之後。”
還好。伊登閉了下眼:“想去那裏為什麽不告訴我?”
“一開始……這只是個想法……後來……”
賽斯的腦袋垂下來,背部弓起,是伊登很熟悉的自我防禦姿态。
“去年才想……”雌蟲的聲音低到聽不清了。
“兩年的時間,開個口就這麽困難?”
伊登的質問溫和了很多,連他自己都沒料到。
“……很難。”黑發雌蟲簡短答道。
垂下的淩亂劉海遮蓋了賽斯的眉眼,只留下線條冷峻的鼻梁和嘴唇。他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不動,整只蟲的氣息陰沉沉的。
如果有第三蟲旁觀,會說雌蟲有點無動于衷的冷漠。但在熟悉對方肢體語言的伊登看來,這只是賽斯用來自我欺騙的僞裝。
小時候的賽斯無法正常表達自己的感情,嚴重時他甚至都不會哭。
後來,經過幹預治療,小雌蟲康複了,“麻木冷漠”卻留了下來,成了他壓力過大時的保護層。
“賽斯,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是非要和你去同一所大學,我們可以……”
伊登的聲音放軟了。他本該很惱火很煩躁很受傷的。可惡。
“不能告訴你。”
賽斯的喃喃自語打斷了伊登。
“為什麽啊?!”
金發少年瞪着雌蟲,內心剛有所平複的怒火騰的一聲又竄了半米高。
賽斯帶着莫名意味的目光落了過來。
“……”
“??”
啊啊啊我艹我真是要被你氣暈過去了!
伊登現在忽然有點懷念喬普林的能力。有話直說的賽斯要比現在的可愛一萬倍!!
等聯考結束了他一定要把那個技能弄懂學會再磨練到大師級的精通!
許是伊登拳頭的咯吱聲還有點威懾力,賽斯自我糾結了一會,終于大發慈悲地公布了答案。
“如果我很早告訴你……你一定會因為我将諾弗瑞森放進你的考慮名單。”
“啊……”伊登卡殼了。
賽巴斯蒂安·科拉莫斯的中間名是什麽來着?
——總是在說大實話。
賽斯說的沒錯。這……百分百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雖然他不喜歡軍隊、連帶着對軍校也很無感,但這種評判主要來源于他對自我的清晰了解(舉個例子:軍校很看重服從,而他最喜歡質疑),而不是說他對軍隊軍校有什麽負面看法。
如果賽斯執意要去軍校突破自我,他怎麽能放心?他必須一起去!
“……我去有什麽問題嗎?”
伊登在胸前抱起雙臂,橫瞥一眼雌蟲。
“……”
賽斯的視線垂了下去:“小伊,這是大學,是決定你未來蟲生的一個很重要的階段……”
“我不想你再為了我做什麽。我只想你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
——小伊,你不需要為了任何人去做任何事。你只要做你自己。做你喜歡的事。
似曾相識的話湧入伊登的腦海。在皇子殿下寝宮的那間地下室裏,他們躺在漫天碧藍的星光裏 ,賽斯也曾這樣說過。
那會他覺得賽斯太好了。好到他的心仿佛被泡在熱乎乎甜滋滋的蜂蜜牛奶中,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溫柔。
而現在,他卻從同樣一句話裏,讀出了不同的意思。
“……這個不一定我不喜歡啊。”
伊登愣了一下,随即急急地辯解:“沒錯,我是說過我不喜歡軍隊。但那只是我的一種沒有根據的判斷罷了。”
“說不定我很适合那裏呢。你知道,我們家族軍團可擁有帝國最多的雄蟲部隊。我如果讀了軍校,我雌父肯定會很開心——”
“伊登。”
賽斯紫灰色的雙眼盯了過來。伊登這才發現雌蟲已經坐直了、擡起了頭。
他看着伊登,嘴唇抿成一條細縫,表情極為嚴肅,是伊登很少看到的大皇子賽斯。
“我們遲早會分開的。這就是現實。是二十歲,還是二十五歲,沒有多少區別。”
賽斯的視線朝伊登臉上掃來,裏面蘊含的絕對冷靜與犀利,制住了伊登本能的反駁。
“上一次我說在你身邊很痛苦……那些話是假的。但有一句……是真的……”
“繼續和你在一起,我永遠都無法找到我自己的路。”
“小伊,我們當了二十年的朋友,我能回想起來的所有事情,都和你有關。”
“很快樂,真的很快樂……可你我都知道,我的世界不能只有你。”
雖然我很想。賽斯在心裏無聲地補充。他擡頭望向伊登,祈禱着他最好的朋友能理解他。
他看到了那雙澄澈幽深的綠瞳,裏面倒映着他縮小的身影。
伊登在聆聽。
他坐在那裏,敞開着胸懷,将柔軟的心髒露出來,毫無遮掩地向他展露着它被刺痛後的抽搐。
“我是大皇子,不管我再不願意,我都無法逃離這個身份。我既然享受了它帶來的特權,便要負起該負的責任。”
“所以,請允許我的離開……”
賽斯無法再看下去。他別過頭,主動撤開視線,轉而盯着腳下地毯的花紋,試圖數清一朵花上到底有多少片葉子。
在伊登看不見的另一邊,他垂在身側的手指甲無聲地變長變尖,像小刀一樣,深深地紮進沙發墊裏。
“……我知道了……”
雄蟲柔和平靜的嗓音在賽斯耳邊響起:“我尊重你的選擇。”
“小伊……”
有那麽一瞬間,賽斯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不可置信地回過頭,雙眼不自覺地瞪大。
“你這是什麽反應?”
伊登翹起嘴角,似乎被他的表情逗樂了。下一秒,他垂下頭,笑容中多了幾分苦澀。
“……你不生……我的氣了?”
賽斯呆呆地問。
又長又尖的指甲忽地縮回正常的長短,在墊子上留下五個明晃晃的小洞。
“說得我好像真的生過你的氣一樣。”
伊登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再擡頭時,他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然後放松脊椎的弧度,将腦袋壓上沙發靠背。
“不就是要去諾弗瑞森嘛……有什麽需要我生氣的。唔,雖然是有點偏,但好歹還在帝國境內,又不是去了時間流速大到幾百比一的外星文明……”
“你努力一下,表現好了說不定我會在你畢業前去看你一次……”
雌蟲緊繃的肌肉随着伊登的話慢慢放松,重新變得靈活柔軟。
“對了,還有一件事。”
啊?
“‘迪安’。”
伊登将腦袋湊過來,長眸眯起,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賽巴斯蒂安……迪安……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賽斯放松到一半的身體又僵住了,指甲呲一下重新刺進墊子裏。
“老實說,我有一段記憶亂七八糟的……當時也在那裏的殿下,能不能幫我回憶回憶後來還發生了什麽?”
雄蟲低低柔柔的聲音在賽斯耳邊響起。随着那雙染着濕意的綠眸越來越近,一雙微涼的手捏起他的T恤滑了進來。
“小伊伊伊……你、你、你、你在說什麽,我我我……”
許久不見的結巴又犯了。賽斯騰的紅了臉,他慌裏慌張地試圖朝後退去,卻被伊登大力按住了肩膀。
緊接着,雄蟲的漂亮臉蛋帶着危險的笑容,一步步将他逼進沙發最裏面的角落。
“殿下,您是不是非要見到‘證據’才承認?”
刺啦刺啦。幾塊黑色碎布悠悠飄蕩着落在地毯上。
“——那就只好……”
“麻煩您解釋一下了。”
伊登居高臨下地俯瞰着雌蟲,笑容不改,聲音有了威脅的意味。
作者有話要說: 夏恩:昆恩,你貼在門上是在幹什麽?!
昆恩:……噓!安靜!我在幫你履行家長的監督職責。
夏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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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登真的是個小天使啦!
小天使才能配得上小天使!
感謝在2022-01-29 18:00:00~2022-02-01 23:52: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遺跡的輝光、哎嘿壯士請留步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遺跡的輝光、木兮、Apple、liu、流餘君、瑤幻、羅浮、Sonic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陌上莺啼 10瓶;寧汐尋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