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番外（二）

我是戴景耀，龔俊的大學同學兼舍友。作為名校學生的我和龔俊，偏偏在一個不看重985、211的專業裏相識了。龔俊，這個讓我第一眼見到就覺得格外詫異的人，別誤會，因為他真的很高，而且還很帥，是南方人中少見的骨相分明。說起剛認識的時候，我和龔俊倒是性格比較投緣，都屬于比較喜歡玩的那種人，但是卻又很難算真的屬于一個外向的人。

大學的我們，生活每天沒心沒肺，睜開眼的日子就是虛度的。旅游、談戀愛、打游戲，和大部分的人都一樣。我們為了期末考一頁一頁的啃書本，最終也是僅僅得到了一個及格；我們為了節目一遍一遍的排練，最終留下了一段時隔多年都不忍直視的視頻。比起同齡的女生，男生似乎真的晚熟一些，所以，當龔俊告訴我他因為沒有考過英語四級被甩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這個女生怎麽這麽幼稚”，可随着時間和事實的證明，幼稚的人其實是我們，不好不壞的成績，不好不壞的生活，不好不壞的未來。又因為這個看似高大上，實際沒什麽人脈資源的專業，我和龔俊在大學裏也不得不向金錢低頭。尤其是龔俊，接了各種模特的拍攝、廣告的拍攝，本以為能運氣好撞上個“伯樂”，可是現實終究是現實，那個“伯樂”也只能是停留在歷史的長河裏。

有時候，我們也會一起瘋一起笑，好像青春就該是這般模樣，所有的愁眉苦臉都是不合時宜，都是故作深沉的假象；有時候，我們也會坐在操場邊，拿着幾罐啤酒，罵罵這不公平的人生，畢竟我們的未來好像真的看不到光。

畢業之後的我們，除了從宿舍搬進了單元房多負擔了房租，其實沒什麽本質差別。繼續跑着劇組，繼續接着不挂名的廣告拍攝。不過，說起來，龔俊的運氣還算不錯，雖說接了一部耽美劇，但至少也是被署名主演之一的作品。那時候的他，和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徐峰哥哥對他很好，真像個大哥哥一樣會照顧他。是啊，初入社會的人，難免單純，別人一分一毫的好，就會被記上好久。不過，本來龔俊也率真一些，我想和他走的近的人都會願意和他交朋友。

可是交朋友這樣的一個并不複雜的事情，在娛樂圈裏偏偏就會鍍上一層又一層的黑。我還記得龔俊這部戲殺青之後給我打電話，他說他很難過這樣朝夕相處的人突然就不能正大光明的聯系，一言一行都會被過分解讀，然後招來一陣陣的謾罵；但更難過的是這個朝夕相處的人居然也不在乎這段關系，好像只是自己空有一腔真心，白白錯付，交朋友怎麽變成了這麽難的一件事。

也是自那天之後，我感覺龔俊變了，簡言之，龔俊變成了一個嘴上笑嘻嘻，但心裏界限格外明了的人。無論是再拍戲還是廣告，甚至是和一些還算有名氣的女生拍吻戲，他那些莫名其妙的邊界感都讓他能清醒地分開工作和現實。

當他第二次接到耽美的劇本，我還記得我那天對他的嘲笑，“人都說不在同一條河流裏弄濕鞋襪兩次，可你龔俊偏偏不信邪，這次難不成還想再交一個朋友？”我要是知道這句話後來會成真，我那時是會拼了命也不讓他在那份合同上簽下“龔俊”兩個字的。

疫情之下，我也是一直待在家裏無所事事，所以接到龔俊的電話，我也是很開心的。如果我那天多留意一些，就會發現龔俊幾次欲言又止，如果我那天多留意一些，就會發現龔俊那天興致并不高。可那天直到挂了電話，龔俊還是沒說出什麽。

幾天之後，我再次接到龔俊電話的時候，才隐隐覺得他應該是有什麽事情，不然總不至于進個組，想我到幾天時間打了兩通電話吧。

“我好像…喜歡上了我的對手。”龔俊吞吞吐吐，最終還是把這句話說完了。

本以為是什麽驚天動地的消息，在我聽到龔俊的話之後，也是嗤之以鼻，“喜歡呗，你都29了，喜歡個人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龔俊沉默了半晌之後，再次開口，“他…是個男人。”

“男人怎麽了？”我說完才發覺不對勁，還真是個驚天動地的消息，“什麽？男人？你是認真的嗎？還是又和上次一樣，入戲太深，認人不清？”

“嗯，應該…不是。”龔俊猶豫地開口，“我也說不明白，就是每天見到他都很開心，恨不得時時都能看見他，而且今天拍戲，我才發現我特別…怕再也見不到他，我在想我要怎麽做才能一直留他在身邊。”

其實對于同性的戀愛，我是接受的，畢竟都是人，何必非要分一個正道邪祟，本着存在即合理的原則，我問龔俊，“所以呢？你打算要怎麽辦？”

“我想告訴他，可是…我又怕他拒絕。要是拒絕，以後會很…尴尬。”龔俊小心翼翼地開口，像是在說給我，又像是說給他自己。

“你糾不糾結？他對你怎麽樣，你心裏沒數嗎？表白這種東西，應該是既定事實後吹響勝利的號角，而不是發起進攻的沖鋒號。”我在心裏是覺得，兩個人認識也不久，又是拍一部這樣的戲，因戲生情也不難接受，所以我也沒覺得龔俊會有多認真，甚至說沒覺得他們會在一起多久，就像走馬觀花一般，一段經歷而已。

“我知道，可是面對他，我連萬分之一的可能都會害怕。更何況，他以前是有過女朋友的。”龔俊的聲音越來越低。

聽到他的話，我突然就不明白了，怎麽他在意的地方會這麽特殊，“你不是也有過女朋友？這有什麽差別？”

“不一樣的，我見得太多了，可他不是。我感覺自己一直就是身陷泥淖，周圍多了因為看中我的顏、看重我的身材而示好的人，可他不一樣，他入行十年，每一步都是靠着自己的實力，他就好像戲裏走出來的人一樣，是一個聖人，身上帶着光。無論是實力，還是經歷，在他面前，我都自慚形穢。”龔俊的聲音越發的無力，透着滿滿的失落。

這一瞬間，我好像突然明白了龔俊的感受，像他這樣一個理智清醒又果決的人，會一次次吞吞吐吐，猶豫不決、瞻前顧後，還這般沒出息的畏手畏腳，怕是真的認真了。可是，這種事情，我又能幫上什麽呢？

那天之後，好久沒有龔俊的消息。等他再發給我消息的時候，是一張照片，他開心地告訴我說這張照片叫“call me by your name”，在他的滿心歡喜下，我知道了他們在一起的事情，這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了這個龔俊愛上的男人，一個看起來有些嬌弱、有些羞澀的男人，半長的頭發襯得多了幾分陰柔的美。

就在我如同往常一樣調侃龔俊的審美時，他居然真的生氣了，他說是我不懂張哲瀚的美，說他是一個有內涵的人，而不是僅僅看起來嬌弱需要人保護，他很獨立，他很堅強…總之一切好的詞語全部都用上形容這個男人。

龔俊的反應讓我吃驚，在那天之後，我特地去了解了這個叫張哲瀚的人，一個自駕穿越西藏、籃球名人賽MVP、中韓夢之隊MVP、鬥地主游戲中國第一的男人，我又打開了龔俊發給我的那張照片，我怎麽也無法将這樣的戰績和照片裏的人聯系在一起。不得不說，這樣的人到底看上龔俊什麽了？

呵，愛情，還真是讓人目盲。

之後聽說龔俊劇組殺青，兩個人先後離開橫店。我還記得沒過多久，網絡上有關張哲瀚的詞條搜索都變成了“首唱會”、“跑車鮮花”，還有“失落”？我給龔俊打過去電話，詫異地詢問兩個人是什麽情況。原來，同樣失落的還有龔俊。

“他真的很漂亮，很有魅力，對吧？”我知道龔俊說的是張哲瀚，只是這語氣卻讓我捉摸不透。還不等我接話，龔俊就繼續開口，“你看，那麽多的跑車，都是他的好朋友，而我，只能做一個躲在黑暗裏的鴕鳥，然後送一束‘龔俊祝張老師演唱會順利’的花，盡管有唯一的‘無盡夏’、有唯一的‘黃玫瑰’，可是我知道他希望見到的不是花。”

“可是，他愛的是你啊，我想他應該不會在乎的。”聽到龔俊的顧慮，我能做的也只有安慰。

“可是我不能不在乎，我希望可以和勢均力敵的站在他身邊，我希望在他遇到困難的時候我可以做些什麽去保護他，我希望我能配的上他。”龔俊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可轉而我卻聽到了他的哽咽。

我震驚于龔俊的心思細膩，更震驚于龔俊的用心。

在那之後，龔俊的新劇上映，他一改往先的佛系，瘋狂營業，要不是知道他對張哲瀚愛的深沉，我都會以為他和女主因戲生情了。

一直到年底，我才見到龔俊。

那天他喝了不少酒，他眼眶紅紅的，帶着苦笑，“我還是沒有火。”我也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和我傾訴，可是好像他也不需要我的回複，自顧自地開口，“哲瀚生氣了，因為我營業，他不理我了，無論我怎麽發消息他都不理我了…可是我寧願選擇了讓他生氣，還是一意孤行地營業，可是最後我還是沒有火，我真是個傻子。”

那天，我們喝了很多酒，也說了很多話，就像曾經在大學一樣，而我們除了年齡增長都一無所成，我們有了愛的人，卻也因為愛學會了不自信。

後來，龔俊和張哲瀚的劇在年初倉促上映了。原來，遇到了合适的人，真的連老天都會幫忙，天時地利人和，一應俱全。

就這樣，猝不及防地，他倆一起火了。

而營業期，張哲瀚因為新戲進組，龔俊生生将一個人參加的活動舞成了雙人。我明白，他既是為了他們兩個人的未來鋪路，也是為了拉着“不見其人”的張哲瀚一起出現在大衆視野。

我還記得那天意外看到龔俊發給張哲瀚的消息：“你看，你曾經為了一部沒有上的戲，錯過了複健的最佳時機，而我，為了一部沒有火的戲，差點弄丢了你，我們都有過不合時宜。但所幸，現在我們都有彼此，攜手一起接受萬人矚目走花路。未來，我會緊緊拉着你的手，不再放開。”

那一刻，我才明白那句“愛一個人就是刻骨銘心”的真正含義。

說實話，龔俊的脾氣真的不算好，雖算不得怼天怼地怼空氣，但也是在嘴上毫不吃虧。所以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龔俊會在別人怼他之後，還能笑着說一句“順着你，開心嗎”；在和別人意見相左時，不是發脾氣，而是只會無奈地笑着妥協說一句“要命”…

我和龔俊認識這麽多年，出門在外難免多了行李，他向來是本着要以最佳的狀态上鏡的原則，多是兩手空空，而且不得不提他是一個連襪子都懶得自己手洗的人。所以，同樣震驚我的還有他會在自己手裏已經拿滿的東西的情況下，還要伸手接過別人手裏的東西，最可怕的是這個人手裏僅僅拿着一個紙片；會先一步彎下腰幫別人撿起東西，甚至頻率高達“每次”…

真是人活的久，什麽都能看到啊！

還記得那天，我給龔俊打的一次視頻電話，想在他進組前小聚一下。視頻倒是接的極快，只是接視頻的人卻是那個一直活在熒幕裏、龔俊的張老師。我看着對方，一瞬間沉默不知道要說些什麽，還是張哲瀚率先開口：“那個…龔俊在廚房，他不太方便接電話。”

“沒事沒事，我就是無聊，才想着打電話問問。”我有些尴尬地解釋。

“那你稍等一下。”張哲瀚很有禮貌地對我笑了笑，随後我就聽到龔俊的聲音，“寶，你怎麽進來了？”

“有你的電話。”張哲瀚的聲音瞬間變得溫柔起來。

“放在這裏就行，快出去吧，廚房的油煙比較大。”龔俊說完，沒多久我就聽到了關門的聲音。

“大哥，你也太寵了吧？”我只想跪着問問蒼天，是什麽把龔俊變成了這樣，嗯，是愛情。

“有事說事，我還要做飯呢。”沒錯，這才是我熟悉的龔俊。

“沒事，就是想着你有空我們聚一下。”如果能預知他的答複，我一定不會問出這句話。

“哦，沒空。最近休息，我要陪陪哲瀚。”龔俊的語氣絲毫沒有不好意思，“沒事先挂了，我還在忙。”

熱戀中的人，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正常，都正常！

如今的龔俊，越來越成熟，他真的做到了，一切也都如他所想。在張哲瀚遇到困難的時候，他大方的發出自己在化妝時唱着《天涯客》裏屬于張哲瀚的部分，告訴那些傳播□□的人“我們倆很好”；更進一步地在微博裏卡點、隐晦地對着推廣文案，是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相愛了。

在這個浮華的世界裏，找到一個和自己靈魂契合的人實屬不易，就連龔俊這種總是笑說“要信神佛”的人，這一次有關張哲瀚的點點滴滴都不得不讓他承認“即使無漫天神佛，愛上他也是三生石上命定的緣”。

那就只能願天地祝福這對相愛的人，祝願他們能早一點手牽手走在羅馬的街道上，笑着望向彼此，從眼神中讀出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