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嘴巴張大一點,舌頭伸出…… (1)

陸揚臉色鐵青。

偏蔣彧還沒半點自覺, 等不到他的回複,以為他沒看見,又多加了一句:【想當年我追我女朋友的時候都沒用上這麽浪漫的招數,你倆要是成了, 可別忘了我這個大恩人。謝謝就不必了, 給我年底獎金翻個倍就成。】

“……”

陸揚決定了, 明天他就給人事部經理打電話, 讓他把蔣彧今年的所有獎金全部扣完!

和陸揚的惱怒相比,紀茉這回要顯得淡定許多。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裏面的一切, 然後像是撞見了別人的秘密那般,有些無措地扯了扯陸揚的衣服:“哥哥,這裏是不是有人要求婚呀?要不然我們換個地方吃飯吧……”

陸揚撫額, 生氣之餘還有些慶幸。

幸虧他沒來得及告訴紀茉這裏是他的私人餐廳……

“不必換了,就這裏吧。”

陸揚定了定神,找來服務員開燈,又把桌子上的那些東西全都收走。

服務員動作很快,沒幾分鐘就把裏面收拾得幹幹淨淨。

紀茉覺得可惜:“我們這樣不好吧?”

雖說這棟大樓從上到下都算是陸氏的財産,陸揚有權利改變任何一個地方。可這些好歹是別人費心布置的,就這麽一聲不吭地給收拾了, 人家會不高興的。

“沒事。”陸揚帶着她往裏走,走到那張桌子旁邊,替她拉開椅子, “別人已經求完婚了, 你剛才看到的, 只是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殘局罷了。”

“……”

是這樣嗎?

紀茉眨了眨眼睛,有些懷疑。

明明看起來就很幹淨,而且, 蠟燭都沒怎麽燃燒呢。

陸揚見她站着不說話,偏頭問:“在想什麽?”

紀茉看他一眼,抿唇說:“我在想,剛才那個氛圍布置得其實還不錯。我長那麽大,都沒吃過燭光晚餐,有點點心動。”

“……”陸揚沉吟,“你喜歡的話,我可以讓他們再布置回去。”

紀茉嫌麻煩,搖搖頭:“算了,他們掙這份錢也挺不容易的,我就是随口一說,還是不要折騰他們了。”

“……”

“哥哥,我餓了。”

陸揚覺得今天真是做什麽都不順,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揉了下她的頭:“餓了就坐下吃飯,我讓人把菜單拿過來,點你喜歡吃的菜。”

紀茉說了聲“好”,朝他甜甜一笑:“謝謝哥哥。”

陸揚揚起唇角:“客氣什麽。”

紀茉吃飯的時候喜歡看看窗外的風景,她覺得陸氏集團頂樓這個餐廳的地理位置實在是不錯,尤其是她和陸揚現在坐着的位子,正好能将市中心的風景盡收眼底。

華燈初上,街頭每個人都步履匆匆。

紀茉抿了一口紅酒,清澈的眼神染上了一絲迷離。

她喜歡喝酒,但酒量不太好,所以在國外的那幾年,幾乎是滴酒不沾。

可就算是那樣小心翼翼,還是發生了讓她很不愉快的事情。

紀茉永遠忘不了那一晚,半夢半醒中被一個喝醉酒的流浪漢差點奪去清白的事情。

那是她至今揮之不去的噩夢。

也就只有在陸揚面前,她才敢喝一點酒。

而且不用擔心會出什麽意外。

用餐途中,陸揚接了兩個工作上的電話。等他放下手機,正好看到坐在對面的紀茉仰起頭喝了一大口酒。

她喝得太兇,酒紅色的液體順着她的嘴角流淌下來,沒入衣領。

将這一過程全程納入眼底的陸揚眯了眯眼睛。

他什麽都沒說,抽了一張紙巾給她遞過去。

紀茉一怔,而後才像是感覺到了什麽,讪讪地接過。

等她擦完,陸揚才開口:“這周末有空嗎?”

紀茉沒聽清:“什麽?”

“我正好沒事,跟我回家吃個飯。”隔着一張餐桌,陸揚看着她,平靜地說,“我聽媽說,你給她打過電話了。”

沒想到他的消息還挺靈通的。

紀茉捏着酒杯,輕輕地“嗯”了聲。

“跟我回去?”

陸揚不确定她這個“嗯”到底是不是答應的意思,只能又問一遍确認。

紀茉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我有選擇嗎?”

陸揚愣了下,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為什麽不想回去?”

紀茉誠實地說:“我想過一陣子再回去。”

陸揚追問:“為什麽?”

他不明白,她人都已經在湘蘭了,現在回去,和過一陣子再回去,有什麽區別嗎?

紀茉沒打算要瞞陸揚,偏了偏頭說:“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我回國前,我的導師給我寫了一封推薦信的事情嗎?”

陸揚颔首:“記得。”

蔣彧找到的那些資料裏,也包括紀茉導師的相關信息。

讓陸揚沒想到的是,紀茉居然能讓凱莉夫人親自教她,這一點讓他感到十分意外。

要知道,凱莉夫人可是英國皇家藝術學院的首席珠寶設計師。陸揚曾經見過父親在拍賣會上給他母親買的一枚深海藍鑽戒,價值一千萬美金,正是出自于凱莉夫人之手。

聽聞凱莉夫人為人随性低調,不為任何品牌效力,但她設計出來的作品,卻得到珠寶界衆多頂級設計師的欣賞。

“我想趁這個周末,去拜訪一下導師信裏的那位何瓊女士。”紀茉說,“而且我離開那麽久,想等穩定下來,再去見爸媽。”

陸揚沒有立即說話,眯着眼睛,修長的指尖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

過了一會兒,他的眉眼舒展:“你說你的導師讓你去找的人叫何瓊?”

“嗯,對。”紀茉看向陸揚,忽然有了點想法。

陸揚在湘蘭長大,人脈也廣,如果陸揚肯幫她,再加上凱莉夫人的推薦信,那麽去那位何瓊女士的設計公司上班應該是沒問題了。

聽說那位何瓊女士回國後就創立了自己的設計品牌,導師也對她贊不絕口。如果能跟着她,應該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紀茉試探性地問陸揚:“你認識她嗎?”

陸揚毫不猶豫地說:“不認識。”

“……”

紀茉有些失望,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陸揚不可能為了一個陌生人的名字特地跟她确認。所以即使是不認識,他肯定也聽說過這個人。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陸揚問她:“你還記得何媛兮嗎?”

“……”紀茉臉上的表情僵住,她沒想到陸揚會主動提起何媛兮。

紀茉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好在陸揚也沒想要她回答,緊接着說:“我記得你小時候很讨厭何媛兮,每次跟她一見面就吵,還跟她打架,攔都攔不住。”

他這是為何媛兮抱不平?

紀茉撇撇嘴,語氣硬生生地冷了下來,反駁道:“又不是我要跟她吵的,是她先挑釁的。”

“不過是提了她的名字,怎麽還生上氣了?”

陸揚看出她的不高興,有些無奈,又覺得好笑。

他實在是不理解小女孩之間的種種心思,紀茉和何媛兮,大約是從小吵到大的那種,簡直就跟仇人似的。

可實際上,她們之間似乎也沒什麽深仇大恨,在他看來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罷了。

陸揚看着她微嘟的嘴巴,嘴角噙起一抹笑來:“我是想告訴你,如果我沒猜錯,你說的那位何瓊女士,應該是何媛兮的小姑姑。”

“……”

紀茉傻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陸揚。

天啊,這怎麽就和何媛兮扯上關系了呢!

天下姓何的人那麽多,紀茉在看到何瓊這個名字的時候,壓根沒往何媛兮身上想。

看到她的反應,陸揚唇邊的笑意更深,慢慢跟她解釋:“何媛兮的小姑姑從小就在國外生活,長大後嫁的老公也是外籍的華人,大約四五年前才回的國,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連我都沒見過幾面。”

紀茉握緊拳頭,不滿地盯着陸揚:“你為什麽不早一點告訴我!”

“嗯?”陸揚失笑,故意看了眼時間說,“我也是五分鐘前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何瓊,我這還不算早嗎?”

“……”

行吧。

五分鐘就能把一個人的信息告訴她,還是不借助任何東西只靠自己的腦子,的确已經很快了。

紀茉頓時也沒了繼續喝酒的心思。

她托着下巴,沉沉地嘆了口氣。

如果這位何瓊女士真的是何媛兮的姑姑,那估計她跟着她學習的希望不大了。

這個時候,紀茉忽然很希望陸揚給她提供的信息有誤。

雖然她也知道不太可能。

飯後,陸揚還有工作要忙,讓司機送紀茉回去。

到家後,紀茉又習慣性地把所有的門窗和角落全都檢查了一遍,确定沒有什麽問題後,才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

浴缸裏水溫偏熱,紀茉泡着泡着,體內的酒精漸漸起了作用,她變得昏昏欲睡。

放在房間的手機響了兩次她都沒聽到。

直到很久以後,紀茉不知夢到了什麽,渾身打了個激靈,睜開眼才發現水已經涼透了。她連忙從浴缸裏爬出來,又沖了個熱水澡,體溫才漸漸恢複。

洗完澡,紀茉邊擦頭發邊從浴室走出來。

她一路走一路翻抽屜,直到把客廳裏的幾個抽屜都翻了個遍,她才認清一個事實——這個家裏沒有吹風機,而她今天下午去超市也忘記買了。

紀茉打了個哈欠,在出不出門之間猶豫了一秒,最後決定還是不出去了。

她實在是太困了,只是一天不把頭發吹幹,也不至于那麽倒黴明天就感冒吧?

抱着僥幸的心理,紀茉只把頭發擦得半幹就倒頭睡了。

隔天醒來,她差點連眼皮都睜不開,頭昏腦漲,渾身酸痛乏力,像是被車轱辘滾過一樣難受。特別是發根處貼着頭皮的地方,涼飕飕的。

這時候,手機鈴聲又響了。

紀茉艱難地從被子裏伸出手,摸到手機。

她昨晚倒頭就睡,根本沒想到要看手機這回事,這時候掃了一眼,除了正在進來的電話以外,還有兩個十個小時以前的未接來電。

通通都是陸揚打的。

“喂——”

接通電話,紀茉才發了個音,就覺得嗓子又幹又癢,難受得她直接咳了出來。

她咳得一聲比一聲厲害,電話那頭的陸揚擰緊眉心。

等她停下來,陸揚才問:“被口水嗆到了?”

“……”紀茉無語,但她現在沒有力氣和陸揚犟嘴,只眼淚汪汪地說,“我好像生病了。”

“不舒服嗎?”

“嗯,難受。”

“發燒沒有?”

紀茉摸了摸額頭:“好像沒有。”

陸揚松了口氣。

“你現在在哪裏?”

紀茉乖乖地回答:“家裏。”

陸揚“嗯”了聲,柔聲說:“那就在家裏等我,我馬上就過去。”

紀茉眼眶一熱。

這句話她太久沒聽到了。

從前在陸家別墅,陸宏年和姚淑娴經常因為要參加一些應酬而很晚回家,通常家裏只有陸揚和紀茉兩個人。

陸揚有時也會跟同學或者朋友一起在外面玩,每當那個時候,他總會接到紀茉打來的電話。

起初會找各種理由喊他回去,比如感冒發燒、肚子痛,甚至是例假來了,都能成為她打電話給他的由頭。

她在他面前,真是一點都沒有顧忌。

時間久了,當她把所有能用的理由都用完了,再也想不出合适的之後,她就開始耍賴。

是真的耍賴。

還記得有一次是陸揚發小十八歲生日,陸揚和另外幾個朋友答應了要陪他玩通宵的,結果紀茉十分鐘一個電話,每次都只問一句“你回來了嗎”。

陸揚說暫時還不能回去,讓她聽話先睡。

紀茉很乖地“哦”了聲,過了十分鐘,又打電話給他問相同的問題。

終于,等到發小的生日過了,陸揚再也坐不住,在電話裏說了一句“在家裏等我,我馬上就回去”的話之後,便讓司機來接他回家。

陸揚到家時将近淩晨一點。

紀茉蜷縮在沙發上睡着了,任憑傭人怎麽勸都不肯回房間去睡。

傭人跟陸揚說了,陸揚嘆了口氣把她抱回房。

全程紀茉都睡得無比香甜,不見絲毫醒來的征兆。

陸揚把紀茉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看了一會兒她的睡顏,心裏有些無奈。

所以他放了發小鴿子,特地回來的意義在哪裏呢?

難道就是為了把她從客廳抱到房間睡覺嗎?

陸揚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紀茉住的地方昨天司機來過,今天連導航都不用,很快就把陸揚給送來了。

下了車,看到面前生了鏽的樓道門,以及看起來像是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清掃的樓梯,陸揚幾不可見得皺起了眉。

這是一幢一梯兩戶的低層樓房。

紀茉住在三樓,不高也不低。

二樓的門口放着兩袋生活垃圾,還有一雙已經穿得很破舊的皮鞋,靠近了,似乎能聞到酸臭的氣味。

陸揚沉默地閉了閉眼睛,快步經過。

到了紀茉的家門口,陸揚找了一圈也沒發現門鈴,又不想敲門,只能拿出手機給紀茉打電話。

紀茉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知道是陸揚,啞着嗓音喊了一聲“哥哥”。

“給我開門。”陸揚在電話說,“我在你家門口。”

紀茉愣了愣:“你這麽快就到了呀?”

她往房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實在是不想動彈。

陸揚嗯了聲,催促道:“快給我開門。”

“……”

紀茉掀開被子,撐着床坐起來。雙腳落地,頭重腳輕的感覺尤為明顯,她立刻扶住衣櫃,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好不容易走到門口,紀茉又想起昨晚這道門被她從裏面鎖了,只得又折回房間拿鑰匙。

一來二去,等開了門,紀茉已經暈得不行了,忙坐下來喘氣。

陸揚沉着臉進來,掃了一圈室內,還算幹淨整潔,他的臉色才稍許好轉。

聽到聲音,他注意到了窩在沙發裏的紀茉。

陸揚走過去,在她身邊半蹲下來,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有點燙,還好不算太厲害。

“很難受嗎?”

在陸揚面前,紀茉沒有裝堅強的必要。

她點點頭,又吸了吸半邊堵塞的鼻子,帶着哭腔說:“難受,難受死了。”

陸揚心疼,馬上給司機打了電話,讓他回來接他們。

放下手機,陸揚在紀茉身邊坐下來,扶住她的腦袋,讓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昨天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怎麽突然生病了?”

“……”

紀茉不吭聲。

她很難受,但是靠着他的時候,又莫名覺得心安。

這種感覺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有一次她在大冬天偷喝冰水,結果感冒了,第二天嗓子疼得說不出話來。陸揚一邊抱着她,一邊喂她喝熱水。

她當時覺得,雖然生病很不舒服,可是被他抱着,就什麽不舒服都沒有了。

現在也是一樣的。

她不說話,陸揚只當她是因為病了不想說話。

“我帶你去醫院。”陸揚看着她說,“你自己能換衣服嗎?”

紀茉還穿着睡衣,這樣去醫院也不是不可以,但總歸不太好。

她點頭:“我可以的。”

說着就要站起來。

陸揚比她動作快,沒等她站穩,他一只手放在她的背後,又一只手穿過她的膝彎,直接打橫抱起了她。

天旋地轉,紀茉下意識地勾住陸揚的脖子。

所有的動作都發生在一瞬間,等紀茉反映過來,她人已經靠在了陸揚的胸口。紀茉仰頭,從這個角度,剛好看到陸揚堅毅的下巴,以及微微滾動的喉結。

她盯了兩秒,也忍不住跟着,咽了口口水。

她已經多久沒有被他這麽抱着了呢?

紀茉記不清了。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只剩下他的心跳聲,蓬勃有勁,連帶着她的心髒也跟着怦怦直跳,一下接着一下,越來越快,有種控制不住要沖出胸膛的感覺。

從沙發到房間不過只有幾步路的距離。

陸揚低頭,剛好看到紀茉直勾勾地看着他,臉頰紅撲撲的,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他臉部的輪廓,異常明亮。

陸揚勾唇,擡手在她臀部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小丫頭,看什麽這麽入迷?”

紀茉下意識地就要把“你”這個字脫口而出,猛地回過神來,連忙閉嘴。結果一不小心,牙齒咬到了舌頭,疼得她眼淚都要出來了。

紀茉覺得丢人。

偷看他被發現也就罷了,還居然把自己給咬傷了。

她幹脆扭頭,破罐子破摔,把臉埋到陸揚胸口。

貪婪地吸了幾下,鼻間都是熟悉的氣味。

陸揚把她放在床上後,卻沒有馬上離開。

他俯身,頭低得很低,湊近她,盯着她的臉看。

紀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伸手拉過被子把臉蒙起來,唯留一雙眼睛在外面,悶着問他:“你在看什麽?”

“看小傻子。”陸揚笑着說,“你還沒告訴我,怎麽就突然感冒了,嗯?”

“……”

紀茉被他最後那個尾音上揚的“嗯”弄得渾身發軟,連他前面的稱呼都忽略了。

她的手指攥着被子,眼巴巴地看着陸揚,倒是誠實:“我昨晚回來太困了,洗澡的時候不小心睡着了,後來又找不到吹風機,頭發沒幹就睡了。”

“……”

陸揚腦殼疼。

這麽大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他很難想象紀茉在國外的時候一個人是怎麽過的。

想到那三年,陸揚眼神不由一暗。

紀茉怕他生氣,說完就把腦袋全部埋進了被子裏。

過了幾秒,她感覺到陸揚在扯她的被子,她暗暗用力,堅決不讓他得逞。

察覺到紀茉在和他較勁,陸揚覺得好笑:“松手。”

話音剛落,想到什麽,他又補充了一句,“我不罵你。”

“……”

紀茉這才收了力道。

被子被掀開,陸揚繼續看她。

經過剛才那麽一鬧,她的頭發也亂了,像堆雜草一眼亂糟糟地鋪在床上。

陸揚繼續看她:“疼不疼?”

紀茉眨眨眼睛,不解道:“什麽?”

“不是咬到舌頭了嗎?”陸揚托住她的下巴,低聲說,“張嘴,我看看,出血了沒有?”

“……”

他都這樣了,紀茉只好張開嘴。

她張得太小,陸揚看不見,于是說:“嘴巴張大一點,舌頭伸出來。”

“……”

紀茉一瞬間腦袋裏閃現從前看過的很多小說的片段,男主要吻女主的時候就是這樣,只不過人家是直接行動,而他……

停!

意識到自己想歪了,紀茉急忙收住。

紀茉慢吞吞地張開嘴,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

陸揚看了一眼,還好只是破了一個口子,不嚴重。

他直起身體,見她還眼巴巴地盯着他,陸揚笑着拍了拍她的腦袋:“不難受了?還不趕快把衣服換了,我去給你約醫生。”

說完,他轉身走出房間。

紀茉一直看着他離開關上門,才慢慢地舒出一口氣。

又想到自己剛才的種種表現,又是懊惱又是害羞,還有一些從心底流露出來的甜蜜。她順手一扯,卷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幾個滾。

實在忍不住,發洩似的嚎了聲。

篤篤篤——

敲門聲适時響起。

伴随着陸揚的聲音,輕飄飄地從門縫裏傳來:“別玩了,趕緊換衣服,司機在樓下等着了。”

“……”

紀茉磨蹭了十分鐘才從房間裏出來,她沒有化妝,素面朝天,臉色顯得有幾分蒼白。

陸揚正在窗邊打電話,指間夾着一支煙。聽到動靜回頭,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掐滅煙頭朝她走去:“可以走了嗎?”

紀茉點點頭。

陸揚把熄滅的煙頭丢進垃圾桶。

紀茉看了一眼,沒忍住問:“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

她記得他以前不抽的。

陸揚沉默了一下,才說:“就這幾年。”

他這三年對紀茉來說完全是空白的,私心裏,紀茉也想多了解一些,于是接着問:“為什麽呀?”

陸揚深深地看她一眼,輕描淡寫道:“工作太忙了,有時候晚上睡不着,又沒有人說話,抽支煙會感覺好一點。”

“……”

話音落下,紀茉心頭一顫。

陸揚這話乍一聽很平常,可加上先前看她的眼神,讓她有一種,陸揚是在控訴他抽煙的原因是因為她的感覺。

可是……為什麽呢?

明明當初是他親口說的不喜歡她。

紀茉一直記得三年前的那一天傍晚,她收到設計師親自送過來的定制禮服,是她準備在和陸揚訂婚當天穿的。

禮服很美,她第一時間換上,提着裙擺興高采烈地去找陸揚,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誰知剛走到他的房間門口,就看到門隙開了一條縫,陸揚正背對着門站在窗口打電話。

“當然是我媽,她喜歡茉茉,就讓我們先訂婚。”

他的聲音不大,一字一句卻格外清晰。

紀茉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安靜下來。

她并不是故意偷聽,但這時候進屋,陸揚就算看到了她身上的禮服,注意力也不可能完全集中在她的身上,就沒有那份驚喜了。

所以她幹脆站在門外,想等他把這一通電話打完。

房間裏,陸揚并沒有注意到門口的人。

不知對方說了句什麽,他忽然冷笑了下,嘲諷道:“是挺厲害。”

誰厲害?

紀茉不解地趴在門框上,剛才聽陸揚提到了她的名字,難不成是在說她嗎?

她繼續聽。

過了好一會兒,陸揚又說話了:“想什麽呢,我會喜歡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歡她了?要不是看在我爸媽的面子上,我怎麽會關照她。”

“……”

不知那頭說了什麽,陸揚冷聲:“我警告你,以後別再問我這種無聊的問題。我巴不得她滾得遠遠的,再也別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現在一看到她就煩。”

“……”

“別說結婚了,訂婚都不可能。你要是喜歡,我把她讓給你,怎麽樣?”

“……”

聽到最後一句,紀茉整個人僵住。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連最尋常的呼吸都變得費勁起來。

理智告訴紀茉,陸揚口中的“她”絕不會是自己,因為他在不久之前,還說等訂完婚,要帶她去一個好地方。

他說那話的時候,眼底含着笑,嗓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寵溺。

陸揚對她,從來都是好到連她自己都會羨慕自己,根本不可能用那樣嫌棄的語氣說她。

所以她覺得陸揚肯定是在說別人。

紀茉只花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就哄好了自己。

然而下一刻,陸揚緊接着說的話卻打破了她的幻想。

紀茉聽到他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你說我說的是誰?”

不等她跟着一起猜,陸揚又立刻道:“嗯,紀茉。”

“……”

之後陸揚又說了些什麽,紀茉已經沒有心思再聽了,印象裏似乎是陸揚在告訴對方他們訂婚的酒店和時間。

可是他既然都不願意和她訂婚,為什麽還要跟對方讨論他們訂婚的細節呢?

難道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打算把她讓給對方?

紀茉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房間,設計師和她說了什麽她也沒聽清楚,滿腦子反反複複都是陸揚說的那幾句話。

設計師見紀茉出神,便告辭離開了陸家。

臨走前留下了手機號碼,讓紀茉有問題随時聯系她。

紀茉手裏捏着寫了一串號碼的紙,每一個數字她都認識,可連在一起,她居然想不出這是什麽。

……

那天,紀茉在房間裏一坐就是一個晚上。

陸揚也沒再來找她。

紀茉是第二天吃飯的時候才聽孫管家說他前一天晚上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就匆匆離開了,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沒有回來。

從前陸揚不管去哪兒,都會告訴她一聲,哪怕只是發個短信。

可那一天,她的手機安安靜靜地躺在床頭,只聲未響。

再次回憶起那通電話,紀茉垂下眼。纖長的睫毛顫了顫,遮住了眼底的陰霾,也阻擋了面前之人探究的目光。

陸揚回來以後,紀茉不是沒有想過要和他溝通。

可直到她上了飛機,都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

陸揚已經親口承認了說的是她。

既然答案不是她想要的,又何必再去聽一遍,自取其辱呢?

她已經被她的親生父母抛棄過一次,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她并不想再嘗試第二次被最親最愛的人抛棄的滋味。

陸揚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不想被抛棄,就只能主動離開。

三年前的選擇,紀茉并不後悔。

只是現在聽了陸揚的話,讓她莫名有一種心虛感覺。

好在陸揚也沒和她繼續談論這個話題的意思,他腿長,兩三步就跨到了紀茉身旁,低頭凝視她:“自己可以下樓嗎?還是要我抱你下去?”

“……”紀茉定了定神,低聲說,“我自己可以的。”

陸揚“嗯”了聲。

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離紀茉太遠。紀茉下樓梯的時候,他就在她身後跟着,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踩空了滾下去。

紀茉走得很慢。

好不容易到了一樓,頭腦發脹,雙腿又酸又軟,幾乎要站不住。

下一秒,身體騰空,她被陸揚抱在懷裏。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紀茉這會兒沒怎麽詫異。她偏頭,把腦袋靠在陸揚的肩膀上,閉上眼睛,想讓自己舒服一點。

還是那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

上車後,陸揚也沒放開紀茉,側身讓她靠着自己。

車裏開着冷氣,陸揚從車座後面拿了一條毛毯,把紀茉包裹起來,垂眸看她:“我已經約好醫生了,你先睡一會兒,等到了醫院我叫你。”

紀茉連點頭的力氣都沒了,含糊的應了聲,也不知道陸揚聽沒聽見。

到了醫院,醫生給紀茉做了檢查。

她除了着涼導致的頭痛以外,還有一些低燒,不是很嚴重,但也不能不管。

醫生給她開了藥,還得去輸液。

聽到最後兩個字,紀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同時委屈地看向陸揚。

當然,這只是她自己以為的樣子。

實際上,陸揚眼裏的她病恹恹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連搖頭拒絕都只是很小幅度地晃了幾下,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陸揚于是揉揉她的頭發,輕聲說:“乖,我們聽醫生的,我陪你去輸液。”

“……”

紀茉最害怕的就是打針了,小時候是這樣,長大了依舊如此。

護士給她紮針的時候,她壓根就不敢睜眼,身體一個勁兒地往陸揚那邊靠。

她的血管很細,陸揚擔心護士會紮歪,一只手扶住她,另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亂動。

針紮進皮膚的那一瞬間,紀茉偏過頭,張嘴咬在陸揚的手臂上。

“嘶——”陸揚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咬了咬牙,“你是屬狗的嗎?”

出去幾年別的本事不見長,咬人倒是學會了。

疼只在一瞬間,等護士給紀茉固定好手背上的針,她已經不疼了。

紀茉松了了口,一眼就看到了陸揚胳膊上的那道牙印。她咬得挺重的,都紅了,最厲害的地方看着就快要破皮。

紀茉吐了吐舌頭,心虛地坐回去。她擡頭看了陸揚一眼,小聲嘀咕:“我才不屬狗,我是屬老虎的。我要是屬狗,就和你一樣大了。”

“……”

陸揚臉黑了。

一旁的小護士聽明白了,忍着笑離開。

陸揚給紀茉要了間單獨的輸液室,裏面有張床,可以讓她躺着休息。

此刻,房間裏只剩下陸揚和紀茉兩個人。

紀茉爬上床,要蓋被子的時候才發現被子被她壓在了身下。她一只手不方便,哼哧哼哧半天,也沒把被子翻出來,倒是弄得自己氣喘籲籲。

紀茉沒力氣了,扁扁嘴,求助似的看向陸揚:“陸揚哥哥。”

“……”

陸揚嘆了口氣,上前把她抱到旁邊的椅子上,等鋪好床,再把她抱回去。

他全程不發一言,紀茉歪着腦袋:“你生氣了嗎?”

陸揚還是不說話,只淡淡地看着她。

“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不是故意的。”紀茉低聲說,說完等了幾秒,見他還是不肯說話,幹脆道,“好嘛,你不是狗,我才是狗,要不我給你學兩聲狗叫?汪汪——”

“……”

陸揚嘴角扯了扯,就沒見過有人這麽爽快承認自己是狗的。

她是狗,他又是她的哥哥,将來還得和她一起生活一輩子,那他是什麽?

陸揚伸出食指,彈了下她的腦門:“小笨蛋。”

“……”紀茉捂住頭,其實不疼,但她故意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我都道歉了,你幹嘛還要打我?”

“我這叫打?”陸揚笑了,明知道她是裝的,他還是湊上前,把她手拿掉,語氣輕柔,“讓我看看,紅了沒有?”

紀茉手縮了縮,卻還是乖乖地被他握住。

他的掌心很暖,帶着薄薄的繭。

感受到上方那人的視線,紀茉垂下眼,臉上的溫度迅速升高。這麽近的距離,讓她覺得時間仿佛都變慢了。

也不知道陸揚是不是故意的,他看了有足足半分鐘,直到紀茉覺得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了,陸揚才松開她的手,慢條斯理的說:“還好,不紅。”

“……”

紀茉實在是太累了,躺下沒多久就睡着了。

或許是因為陸揚在身邊,她這一覺睡得特別踏實,睡夢中的嘴角都是微微翹起的。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緩緩掀開眼皮,看到陸揚正坐在她的床邊,單手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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