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主子, 地上涼,您快穿上鞋。”竹香蹲下去,把兩只?繡鞋擺在?林思淺面前。

林思淺随意往鞋裏一踩, 兩只?眼睛盯着葉安, 等着他的回?答。

看着自家主子那驚喜若狂的模樣,原本滿心擔憂的葉安一愣, 點頭道:“當真?, 陛下在?壽寧宮當着許多人的面說的,為此, 太後還發了好大的脾氣, 如今, 各宮的娘娘們都哭着往壽寧宮去呢, 主子您也快着些出門, 跟着一同去太後面前求個情……”

葉安絮絮叨叨不停說着, 林思淺卻突然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還有這好事!

真?是天助我也!

林思淺心花怒放,要不是葉安在?身邊, 她真?是要忍不住跳起舞來。

抽冷子一聲大笑,吓得小?橘貓‘喵’一聲,從林思淺懷裏跳下去,跑走了。

自家主子狀若癫狂的模樣, 可把葉安吓得連連往竹香身邊挪了兩步,惶恐不安地小?聲問:“竹香,主子這是怎地了?”

竹香倒是能理解自家主子為何?這般, 如果真?能出宮,她也高?興。

可沒?聽?葉安說, 其?他娘娘都哭着呢嘛,主子笑成這般, 屬實有點兒?過分了。

這要是傳出去,回?頭指不定得惹來什?麽麻煩呢。

竹香上前扯住林思淺的袖子,小?聲提醒:“主子,主子,您別太難過了。”

林思淺反應過來,笑容一僵,立馬掏出帕子捂住臉,轉身就往裏屋走,假裝小?聲哭着:“嗚嗚,要是被趕出宮了,這可叫我怎麽見人,這可怎麽活啊。”

說笑就笑,說哭便哭,把葉安看得一愣一愣。在?心裏擔憂自家主子怕不是刺激過度,瘋了。

竹香拍拍他的胳膊,嘆了口氣說道:“主子沒?事,就是太傷心了,我去勸勸,你先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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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安有些焦急地問:“那咱主子還去不去太後宮裏,別的娘娘可都去求太後了呢。”

竹香敷衍地應:“你別擔心,我好生勸勸。”

“那我先出去了。”葉安說了句,垂頭喪氣地轉身走了。

木棉去領了這個月的炭火回?來,見狀問道:“怎麽了?”

葉安上前把事情說了,嘆氣道:“難得遇到把咱們奴才當人的好主子,我還想着能跟主子一輩子呢,哪成想,哎。”

木棉勸着:“我也聽?說了這事,你先別唉聲嘆氣的,這事到最?後還指不定怎樣呢。”

葉安不解:“那陛下都發了話?,還能有假。”

木棉平靜地說:“太後那邊還沒?動靜,且等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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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香把殿門關上,這才進了寝殿。

一進門,就見到她家主子正躺在?床上抱着枕頭打滾,笑得眉眼彎彎,嘴都合不攏。

一見到竹香進來,林思淺從床上爬起來,拉着竹香的手就跳起舞來,壓低了的聲音洋溢着由衷的歡喜:“香兒?,咱們馬上要自由了,自由了!”

竹香被牽着手轉了兩個圈,也止不住地笑:“自由了,主子咱們自由了。”

主仆二人笑着瞎蹦跶了一會兒?,竹香突然問:“主子,若是咱們當真?能出宮,那咱們去哪,回?尚書府嗎?”

這個問題如同一盆冷水澆在?林思淺腦瓜上,一下把她澆冷靜了。

她松開竹香的手,盤腿坐到床邊,托着腮幫子:“這倒是個好問題,你讓我好好想想。”

她是從尚書府出來的,按理說,她應該回?尚書府去。

可卻是不能的。

首先,因為林念瑾和宋書勉的事,宋尚書夫婦定然不會再歡迎她回?去。

若她當真?回?去了,那難保他們不會将她再一次送給什?麽人。

運氣好,遇到皇帝這種不理不睬的,大不了被關在?一方小?天地孤獨終老。

運氣差,遇到前幾日?那三品官員家那纨绔子那種的,就倒了大黴了。

或許礙于她曾是陛下的女人,宋家不敢再把她送人。

那下場也好不哪去,大概率是把她關在?一個偏僻的小?院,或者送到哪個廟裏,讓她自生自滅。

再者說,宋書勉竟然敢送紙條進宮騙得林念瑾赴死,定是個內心黑暗的危險人物,壓根就不是個值得托付之人。

最?最?重要的,她是林思淺,并非真?正的林念瑾。

而林念瑾在?宋府長大,和宋書勉一同生活了那麽多年,如果她回?去,難保被看出什?麽端倪來。

如此看來,這尚書府,斷然是不能回?的。

林思淺:“香兒?,我想了想,我們不能回?尚書府去。”

竹香坐在?腳踏上安靜等着林思淺思考,聞言重重點頭:“奴婢也是這麽想的,那狼心狗肺的宋二公子對我家姑娘太過熟悉,您回?去,實在?過于危險。”

林思淺一拍巴掌,做了決定:“那咱就不回?那破地方。”

香兒?附和道:“咱不回?。”

林思淺:“咱們如今,一共有多少?錢?”

竹香答:“奴婢昨兒?剛數過,全部?加起來,一共還有三十五兩銀子,這都是咱們進宮的月例攢下來的。”

“我家姑娘進宮的時候,就只?帶了當年從老家帶來的那一匣子首飾,外加一包穿過的衣裳。”

“這些年在?宋家,宋夫人給置辦的那些首飾,逢年過節收的紅封加上月例銀子,一共攢下兩百多兩,還有臨出門時宋夫人給的一千兩,我家姑娘全都沒?拿。”

林思淺輕輕嘆了口氣。

那時候,對林念瑾來說,前途一片黑暗,已經萬念俱灰,卻仍舊記得不再拿宋家給的東西。

可憐的傻姑娘,是那麽的有骨氣。

竹香犯愁:“主子,可是不回?尚書府,那咱們去哪呢?”

林思淺琢磨了一番,嘆了口氣:“是啊,一共才三十五兩,也不夠幹什?麽的,該去哪呢。”

馬上要被送出皇宮,尚書府不能回?,身無足夠銀兩,她和香兒?兩個弱女子,該去哪裏落腳呢。

要不,去找陸遠之?

一想到陸遠之,林思淺眼睛蹭地一亮。

可轉瞬,眼中那簇光芒又暗了下去。

不行,不能這樣去找陸遠之。

要找,也得等她找到落腳的地方,先安頓下來,找好吃飯的營生,再去找陸遠之。

那樣,兩個人才是平等的。

她早就打聽?清楚了,在?這大楚,商人的地位還算不錯。

成年女子,無父無兄無夫者,也可自立門戶。

但這裏的無夫,說的并非未出閣的閨中姑娘,而是喪夫,或者和離被休而無娘家可回?的女子。

她若是被送出宮,算是被休吧。

她無父無母,宋家算不上她娘家,那她應該符合自立門戶的條件。

成,那就自立門戶。

三十五兩雖不算多,但也不算太少?,出宮去先住到客棧,再尋個安全便宜的房子租下來,回?頭再做打算。

林思淺想好,兩手叉腰,意氣風發地把自己的打算和香兒?說了。

香兒?頻頻點頭:“成,香兒?聽?您的。”

林思淺:“那你這些天得着空,就先收拾東西,別回?頭來不及。你再縫個帶孔的包袱,回?頭咱們把小?桔子也偷偷帶出去,留在?宮裏沒?人養,我也舍不得。”

竹香一一應好。

林思淺暢想着自由後的未來,一雙漂亮的眼睛直放光。

“到時候,咱們就盤個小?鋪子,回?頭賣些面食,我會包餃子,包馄饨,包包子,還會擀面條,烙餅,也可以賣幾個家常小?菜,我炒菜還挺好吃的。”

“鋪子呢,也不用太大,夠養活咱們倆就成,回?頭生意好了咱們再擴大……”

林思淺絮絮叨叨說着打算,一邊說一邊暗自慶幸。

幸好上輩子陸陸續續在?飯店打了兩年的工。

幸好飯店的那些人都很善良,見她邊上學?邊賺錢,從老板到員工,對她都很照顧。

她才能在?不忙的時候,逮着機會就往後廚鑽,給面點師傅打下手,跟着學?了不少?東西。

林思淺歡快的聲音,聽?得竹香熱血沸騰,由跪改坐:“那奴婢給您打下手,劈柴燒火,刷鍋洗碗,切菜和面,奴婢什?麽都能幹。”

林思淺:“行,前期咱們就辛苦些,等賺到了錢,咱們就請幫工,回?頭賺多點兒?,咱們就擴大店面,然後再買個宅子,就、就先買個兩進兩出的吧,回?頭要是住膩了再換。”

林思淺畫了好大一張餅,成功把竹香畫得激情澎湃,跪着往前湊了湊,雙手搭在?林思淺膝蓋上:“主子,那等咱們買了宅子,香兒?能養只?狗嗎,小?狗就行,吃的很少?的。”

林思淺大手一揮,豪邁異常:“養!咱自己的院子,別說養只?狗了,你就是想養雞養鴨,養豬養羊,全都随你,以後你就是咱們的大管家。”

香兒?笑得開心:“謝謝主子,那奴婢就再養幾只?雞,到時候咱們就不用買雞蛋了。”

“我家香兒?真?會過。”林思淺哈哈哈直樂,整個人神采飛揚,看起來像是在?發光。

竹香看呆了,那因為即将無家可歸而慌亂不已的心,不知不覺安穩下來。

主仆二人坐在?一起,興致盎然地東商量,西暢想,已經做好了出宮的各種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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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寧宮那邊,太後正被各宮的嫔妃們哭得頭疼。

尤其?是秦貴妃,撲在?太後腿上,嗚嗚哭個不停:“姨母,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婵兒?做了貴妃,若是被送回?家去,婵兒?哪還有臉面活,姨母,婵兒?不要出宮。”

太後勸了一會兒?也勸不停,看着秦貴妃那剛一路跑來跑散了的頭發,終于動了怒:“起來,身為貴妃,披頭散發,儀容不整,成何?體統。”

秦貴妃擡起已經哭花的臉:“姨母,婵兒?都要被趕出宮去了,以後再也不能日?日?侍奉在?您膝下,您舍得嗎?”

太後嘆了口氣,伸手将人拉起來坐在?榻上,看向其?他嫔妃說道:“你們先回?去吧,先不要慌,有哀家在?呢,必不會讓你等受了委屈。”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可太後發了話?,衆嫔妃也不敢再說什?麽,悉數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光,太後這才拉着秦貴妃,語重心長地說着體己話?:“你呀你,這後宮沒?有皇後,你身為貴妃,便是最?尊貴的那一個,怎能在?那些低位嫔妃面前哭成這般樣子,沒?得失了威嚴和體面。”

秦貴妃抽抽噎噎:“可是姨母,陛下說要把所有人都送出宮去。”

太後:“陛下就是那麽一說,古往今來,這後宮嫔妃,哪有送出去的道理。”

她擡手點點秦貴妃的額頭:“哀家都還沒?發話?,你帶着這麽一大幫子人沖進來就哭上了,若是日?後當真?成了皇後,想起今日?之事,我看你這臉往哪擱。”

聽?太後語氣輕松,秦貴妃終于笑了:“姨母教訓的是,是婵兒?一時太過着急亂了陣腳,以後定不會像這般了。”

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行了,哀家也累了,你跟荊嬷嬷到後頭洗把臉,重新梳個頭,換身衣裳再走。”

荊嬷嬷笑着上前:“貴妃娘娘,請跟老奴來。”

秦貴妃看向太後:“姨母,那陛下那裏?”

太後揮了下手:“把心放到肚子裏去,一切有哀家。”

“婵兒?謝過姨母。”秦貴妃這才笑了,施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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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有可能獲得自由,林思淺歡欣雀躍,這種高?昂的情緒一直持續到了晚上。

吃過晚膳,雖然時候尚早,可她早早就爬上了床,抱着小?橘貓翹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兒?,等着酉時過去。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好消息和陸遠之分享。

可在?等待的漫長時間裏,她又改了主意。

要不,還是先別告訴陸遠之的好,免得萬一事兒?沒?成,害得陸遠之空歡喜一場。

先頭葉安又帶回?了新消息,說是秦貴妃哭着去的太後宮裏,但出來的時候卻是笑着的。

她不知道這是個什?麽信號,但是這心裏總是有那麽一絲絲擔憂的。

聽?聞這幾年來,皇帝和太後關系越來越緊張,而她們這些嫔妃全是太後做主納進宮的。

皇帝此舉,不知道是和太後置氣,拿她們開刀,還是別的緣故。

天家的事情,實在?太過複雜深奧,她參不透。

但把後宮嫔妃送回?家去,想也知道,肯定是沒?有那麽容易的。

不說太後那裏沒?表态不發話?,就說那些嫔妃的母族,又豈能輕易答應。

前朝後宮都是牽連在?一起的,家裏出了個妃子,在?那些母族眼裏,也是榮耀和臉面。

古往今來,只?聽?說那個嫔妃不受寵,直接扔在?那裏不管不問,或者直接打入冷宮的,還真?得從來沒?聽?說過把人往回?送的。

所以,事成之前,還是先不能和陸遠之說,林思淺這樣想着。

雖已決定不說,但當和陸遠之連上線之後,她歡快的語氣還是出賣了她的好心情。

“我親愛的遠之哥哥,你吃飯了沒?呀?”

聽?着今晚那格外俏皮的少?女音,陸離輕笑出聲:“我吃過了,淺淺可曾吃了?”

林思淺嘿嘿笑了,兩個人就晚膳吃了什?麽,浪費了許多口水,交流了好半天。

交流完,陸離好奇問:“淺淺今日?可是有什?麽大喜事?”

原本他以為小?姑娘又吃到了什?麽好吃的,才這般高?興,可一聽?都是小?姑娘以往常吃的尋常菜式,并無稀奇。

林思淺卻不答,只?顧嘿嘿一個勁兒?地傻笑。

笑得陸離越發好奇,忍不住好聲好氣地哄着:“什?麽事如此開心,說給哥哥聽?聽?。”

一聽?陸遠之又用他那好聽?的聲音這般溫柔地說話?,林思淺的耳朵就酥得不行,她揉了揉耳朵,又揉了揉耳朵。

可揉了半天耳朵,到底是沒?能沉住氣,一沖動就說了:“哥哥,我或許,我只?是說或許哦,還不一定呢。”

林思淺一再強調不确定性。

陸離笑着追問:“或許什?麽,說來聽?聽??”

“嘿嘿。”林思淺憨笑着說:“我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和你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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