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見陸遠之這麽直接地就問了出來, 林思淺心裏一揪,怯生生看着他。

陸離伸手扯了扯小姑娘披風上的帽子,給她蓋嚴實?些, 随後牽起她的手往前走:“帶你去個地方。”

林思淺也不敢問, 乖乖跟着走。

一行?人穿過大半個後宮,來到了最偏僻的冷宮正門口?。

守着冷宮的侍衛上前行?禮請安, 陸離吩咐道:“把門打開?。”

兩名侍衛應是, 打開?了冷宮的門鎖,把已經掉了漆斑駁破舊的木門打了開?來。

門一開?, 冷宮內的景象便?一覽無餘。敗井頹垣, 荒草枯枝, 破敗不堪。

天寒地凍的, 卻有十幾名女子在院中, 或安安靜靜縮坐一角, 或瘋瘋癫癫哭哭笑笑,或癡癡傻傻自言自語, 整幅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還有兩個本?來在吵架的女子發現門打開?了,住了口?,齊齊跑向門口?。

“陛下,陛下您來看我?了!”

“陛下我?有孩子了。”

跟在後頭的吳風忙帶着墨羽衛上前, 抽劍護在了前頭。

兩名棄妃尖叫一聲?,嘴裏喊着陛下饒命,捂着腦袋蹲在了地上。

林思淺看着那太陽光下閃着寒光的利劍, 心頭猛地一緊,下意識抓緊了陸離的手。

陸離低頭看了一眼目露驚恐的小姑娘, 蹙眉,冷聲?道:“退下。”

“是。”吳風帶人收劍, 退後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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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牽着林思淺的手往裏走。

“陛下你來了。”

“陛下,臣妾今兒沒有鬧。”

“陛下,您不要臣妾了嗎?”

……

那些宮妃們?哭哭啼啼,嘀嘀咕咕,好奇地圍了上來,卻礙于陸離冰冷的目光不敢靠得太近。

林思淺有些緊張,抱着陸離的胳膊緊緊挨着他。

心中卻疑惑不解,這些先皇的棄妃,為何都喊陸遠之陛下?

要不是這些女子都上了年紀,不知?道的,還得以為這全都是陸遠之的妃子。

進了院中,陸離環顧四周,帶着林思淺走到一個癡癡坐在枯井前,探頭往裏張望的女子面前,停下了腳步。

林思淺順着那女子的視線看去,就見那口?井已經填滿了土,封死了,也不知?那女子在看什麽。

陸離沖那女子吩咐道:“擡起頭來。”

那女子聞言擡頭看向二人,怔忪片刻,目光落在了陸離臉上,神情?木讷:“陛下?”

當看清那女子的臉,林思淺震驚了。

那三四十歲左右的女子,怎麽長得這麽像太後的。

她不解地看向陸離。

陸離并未言語,牽着她的手往外走,一直出了冷宮。

林思淺忍不住回?頭看去。

衆人身後,冷宮的門嘎吱嘎吱關上,那些可憐的女子被隔絕在了門後。

林思淺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低頭跟着陸離接着往前走。

陸離又帶着林思淺去了安置先皇太妃們?的宮殿,就在冷宮前方不遠處。

這裏,林思淺也知?道。

據說?先皇臨終前,沒有被貶的太妃,尚有五位。

陸離登基之後,這些太妃們?就遷到了一處僻靜的宮殿,頤養天年。

只是聽說?,太後不喜這幾位太妃,她們?住在這裏,衣食無憂,可卻不被允許四處亂走,也就跟軟禁差不多了。

只是,陸遠之帶她來這裏做什麽?

衆人走進宮殿,鄭福喊了太妃們?出來觐見陛下。

皇帝陛下登基多年,這還是頭一次駕到,五位太妃驚慌失措地走出來,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當看清那五位太妃的長相,林思淺差點兒當場驚掉了下巴。

一共五位太妃,其中就有兩位和太後長得有五六分相像。

另外三位雖說?不是那麽明顯,但看臉型也是那一類的。

看了眼小姑娘那目瞪口?呆的模樣,陸離帶着她轉身就走。

滿頭霧水的太妃們?惴惴不安,還有一位快哭了出來。

鄭福忙上前,小聲?說?道:“陛下就是來看看太妃們?,請太妃們?放寬心。”

這才算把人都安撫住了。

回?去的路上,林思淺腦中一片淩亂。

這位先皇,是不是有什麽心理疾病,怎麽找那麽多長得相像的嫔妃?

等她回?過神來,衆人已經走到了泰和宮。

陸離牽着林思淺進門,伸手解了她的披風,牽着她到榻邊。

鄭福招呼小太監上了茶水點心,随後帶人默默退了出去。

林思淺脫了鞋子坐到榻上,抱着茶杯暖手,望着陸離,滿眼困惑:“哥哥,我?不明白。”

原本?,為了小命,她是不大敢問這些皇家私事。

可皇帝此舉,似乎是不打算瞞着她。

她想?了想?,便?壯着膽子問了出來。

陸離也端了茶杯在手裏,像是說?着事不關己的事那般,語氣平靜:“先皇偏愛太後那般長相的女子,所以後宮嫔妃裏有好幾位都是那個模樣。”

林思淺想?了想?,試探着問:“那永平王妃的母妃,也是嗎?”

陸離點頭:“所有女子中,永平王的母妃,可以說?是和太後最為相像的。”

皇帝那說?別人家八卦一樣的平靜态度,讓林思淺的膽子越發大了起來。

她壓抑不住好奇,跪坐起來,胳膊拄着桌子,雙手托腮,腦補了一場白月光替身的狗血大戲:“那先皇是不是最先遇到的太後,然後和太後鬧了什麽矛盾,感情?不睦,這才找了很多和太後相像的女子進宮,目的就是為了氣太後,吸引太後的注意?”

看着小姑娘一雙大眼中那熊熊的八卦之火,陸離哭笑不得:“并非,先皇最先遇到的,乃是永平王的母妃,之後又納了兩位進宮,再往後才納的太後。”

“啊?這樣啊。”林思淺覺得有些難以置信,還有些不理解。

見小姑娘竟然有些失望,陸離擡手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繞,先皇不過就是喜歡那類容貌的女子而已。”

說?罷,又叮囑道:“你日後,少看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子。”

這和她看話?本?子有什麽關系嘛。

林思淺捂着腦門坐回?榻上,想?了想?又說?:“所以,永平王長得像太後,是因為他母妃像太後?”

陸離:“正是,永平王是像他的母妃。不止是他,當初宮裏還有幾位早夭的皇子公主,也都像他們?的母妃,在沒見過他們?母妃的時候,自然便?會誤以為他們?長得像太後罷了。”

“原來如此。”

林思淺懶洋洋趴在桌上看着陸離:“那哥哥你呢,你為何不像太後?”

陸離從榻上起身,走到櫃子那翻出一張畫像,拿過來展開?遞到林思淺面前:“看看。”

林思淺接過,看着畫像上身披盔甲騎着高頭大馬,英姿飒爽的俊美男子,忍不住感嘆道:“哇,哥哥這是你嗎?”

陸離:“這是先皇年輕時的畫像。”

林思淺頗為驚訝,盯着陸離看了一會兒,又低下頭仔細看畫像,感慨道:“陛下哥哥,你和先皇真?的好像啊。”

陸離坐到林思淺這邊,也看着畫像:“确實?如此。”

林思淺又看了兩眼,把畫像還給陸離。

等他把畫像送回?去,她雙手托腮發起了呆。

永平王像他母妃,陛下像先皇,那單憑容貌就猜測永平王是太後親生兒子,這個推斷就站不住腳了。

她就說?,這麽明顯的事兒,她都能看出來,皇帝這麽厲害的人不可能看不出來嘛。

她原先以為他是當局者迷,她是旁觀者清,原來是她見識淺薄了。

她是真?沒想?到,當皇帝的不但可以三宮六院納很多個妃子,還可以找那麽多容貌相似的。

這就跟有的有錢人總是穿一件衣服,你以為人家是簡樸,殊不知?人家是同一款買了很多件而已。

陸離放完畫像回?來,挨着雙手托腮,目光呆滞的小姑娘坐下去,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可是困了?”

林思淺趴在自己胳膊上:“哥哥,先前太後正和我?說?着話?呢,你為何把我?手拽出來?”

陸離:“不是你不喜?”

林思淺:“你看出來了?”

陸離:“自然。日後,但凡你不喜的事,便?不必委屈自己去做,太後面前也不必。”

這話?,是他第?二次說?了。

上次說?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哪怕他自己也不行?。

這次說?不必委屈她自己,太後面前也不必。

林思淺心頭甜甜的,眉眼彎彎,伸手抓住陸離的袖子:“哥哥,那你這麽做,太後會不會不喜歡我??”

陸離:“她本?就不喜歡你,何必在意?”

林思淺再次吃驚:“這,你也看出來了?”

陸離:“和你無關,緣由在我?。但凡是我?喜歡的,不管是人還是物件,太後便?不會喜歡。”

聽着陸遠之話?裏有話?,林思淺氣憤道:“太後她怎麽能這樣?”

陸離嘴角閃過一抹自嘲的笑容:“太後一向如此。”

林思淺看到了陸離嘴角那抹稍縱即逝的苦笑,她跪起來,伸手夠着陸離的後腦勺摸了摸:“哥哥,不難過哦。”

陸離笑了,就勢低頭,把下巴搭在小姑娘肩膀上:“淺淺,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林思淺被他那沉重的身體壓得往後,一屁股坐在了榻上,抗議道:“哎呦喂,哥哥你也太重了吧,快起開?。”

陸離輕笑出聲?,伸手環住小姑娘,就那麽擁着她:“讓我?抱一會兒。”

兩條手臂跟個燒火鉗子似的,林思淺推了兩下沒推開?,也只好由着他。

可陸離這一抱,就抱了好一會兒。

抱得本?就犯困的林思淺頻頻打哈欠,都快睡過去。

被他抱着,還敢哈欠連天。

陸離被她氣得啼笑皆非,将人松開?,在她腦瓜門上彈了一下,彈得小姑娘哎呦一聲?,揉着腦門瞪他。

陸離起身,把榻上擺着的案幾搬下去,又坐回?來:“困了就躺下睡。”

林思淺哦了一聲?,也不推辭,直接往榻上一歪。

陸離扯過榻上擺着的被子給她蓋好,單手撐頭挨着她歪了下去。

林思淺睡眼惺忪:“哥哥,我?還有個事兒不明白。”

陸離伸手給她扯了扯被子:“你說?。”

林思淺:“先前,你為何要罰荊嬷嬷跪着?”

陸離:“她做了不該做的事。”

見陸離似乎不願意詳細講,林思淺也不再問,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呼吸勻長,睡了過去。

陸離凝視着小姑娘嬌憨的睡顏,久久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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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寧宮裏,永平王走了以後,太後喊了荊嬷嬷過來:“你辦事一向穩妥,今兒怎的惹了陛下不快?”

荊嬷嬷同樣困惑:“回?太後的話?,老奴前後仔細思量,未曾哪裏做錯。”

太後冷着臉拍了下桌子:“那就是陛下要下哀家這張老臉了。”

荊嬷嬷忙上前給太後撫着背:“太後莫氣,陛下是天子,別說?罰老奴跪了那麽一會兒,就是讓老奴去死,那也是老奴的福分,太後切莫因為老奴和陛下傷了和氣。”

太後冷哼:“你可曾看見,那林美人都穿起了鳳袍,原先我?還以為陛下一時新鮮,說?着玩的,可如今看來,陛下這是鐵了心要給她鳳位。他這般做,可把哀家放在眼裏?又把婵兒放在何處?”

荊嬷嬷耐心勸道:“太後,那不是鳳袍,不過是繡了個鳳凰樣式的尋常衣裳,您莫急,也莫氣。陛下乃一國之君,這林姑娘又是陛下身邊第?一個女子,陛下寵着些縱着些也是人之常情?。等陛下過了興頭,一切就好辦了。”

太後不悅地瞪了一眼荊嬷嬷:“你看看你,竟替個外人說?話?。今兒他沒頭沒腦地罰了你跪着,若不是哀家發話?,你指不定如今還沒起呢。”

“還是太後心疼老奴,老奴多謝太後。”荊嬷嬷忙跪地磕頭。

太後:“你趕緊起來吧,一把老骨頭了,還當自己小姑娘呢,動不動就跪。”

荊嬷嬷起身,猜測道:“太後,老奴在想?,陛下一向不會無緣無故責罰奴才,您說?,會不會是陛下知?道老奴出宮去了秦府,這才罰了老奴?”

太後:“那是哀家的娘家,哀家派你替哀家回?去看看,送點兒東西都不成??”

荊嬷嬷:“話?雖這麽說?,只是前兩日婵兒姑娘剛鬧過,又是陛下接林姑娘進宮這節骨眼上,若陛下知?道,難免會多想?。”

太後:“他愛怎麽想?便?怎麽想?,他愛納多少女子進宮,哀家也不想?管,只是這後位,只能是婵兒的。”

荊嬷嬷:“老奴也是這麽和婵兒姑娘傳的話?,勸她想?開?些,不要再鬧,有太後娘娘做主,該是她的便?一定會是她的。”

太後:“婵兒聽了如何?”

荊嬷嬷:“婵兒姑娘答應了,說?一切聽太後的安排。”

“我?就說?婵兒最聽話?。”太後笑了笑。

随即又立馬冷了臉:“不像陛下,如今是越發不把我?這個母後放在眼裏了,今兒哀家還不曾用完膳,他便?不管不顧帶着人就走。”

想?到先前從雲芝那裏打聽到的細節,荊嬷嬷嘆了口?氣:“太後,您聽老奴一句勸,往後飯桌上,您莫要只顧着王爺,對陛下也多關心些。”

太後冷哼:“哀家就是聽了你的勸,才在今日請了陛下過來一同用膳,可你看看他是怎麽對哀家的,那小賤人也和他沆瀣一氣,對哀家不尊不敬。”

荊嬷嬷勸無可勸,一臉無奈:“可是太後,您也知?道,陛下一直在查當年的事兒,從未放棄過。”

太後皺眉:“你先前不是同哀家說?,當年毫無破綻,量他也查不出什麽來嗎?”

荊嬷嬷:“老奴這不是怕嘛,萬一呢。太後您也知?道,陛下對您那是一片孺慕之心,您只要對陛下稍微和顏悅色些,哪怕只有對王爺的一半好,想?必陛下也就知?足了,便?不會再心中生疑從而追查那些個陳年舊事。”

太後冷臉:“一想?到那賤人,哀家便?做不來。”

荊嬷嬷跪地磕頭:“太後,萬一當年的事真?查出來,以陛下那個性子,您想?想?看……”

“就算您不為自己想?,那您想?想?王爺?您當年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讓王爺一輩子富貴安穩嗎?”

太後的神情?幾度變換,最後嘆氣應道:“罷了,罷了,哀家聽你的便?是。”

荊嬷嬷面露喜色,從地上起身:“太後,那不如您給碧華宮那位賞賜些什麽?如今陛下寵着她,您給些賞賜,想?必陛下也會開?心。”

太後揮手:“你去庫房裏,選些首飾,衣裳料子那些,給碧華宮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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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午後,躺在溫暖的榻上,林思淺睡得昏昏沉沉。

最後又是被熱醒的。

她一睜眼,眼前一片漆黑。

動了動,退後一點。

果然,她又被缺德皇帝箍在了懷裏。

林思淺伸手在那攬着她的手臂上掐了一把。

可陸離沒睜眼,兜頭把人按回?懷裏,含混不清咕哝了一句:“再睡會兒。”

這都第?二次了,林思淺不想?慣着他,擡腳輕輕踢了他一腳:“我?熱。”

陸離睜眼,納悶道:“這次我?沒給你裹被子。”

林思淺推開?他,坐起來,憤憤道:“你比個火爐還熱,再裹被子我?還能活?”

陸離見小姑娘臉頰紅撲撲,并未像上次那般滿是汗水,心下稍安,笑着起身:“是我?不好,下次注意。”

還想?有下次,想?得美。

林思淺哼了一聲?:“我?渴了。”

看着小姑娘那驕縱的小模樣,陸離神情?愉悅,聲?音裏帶着濃濃笑意:“要喝茶,還是喝點兒甜湯?”

林思淺:“甜湯。”

陸離喊了鄭福進來吩咐了幾句,鄭福應是退出去,沒一會兒帶着兩名小太監端了點心甜湯,并洗手的熱水進來。

林思淺想?下地洗手,卻被陸離攔住。

他浸濕帕子,給林思淺仔細擦着手:“先前見你愛吃那蝦餅,我?便?叫人做了,你嘗嘗。還有這紅豆紅棗枸杞熬制的甜湯,又放了紅糖,太醫說?姑娘家喝了補氣血。”

“謝謝哥哥。”都是林思淺愛吃的,她開?心得眯起了眼睛。

可看着那蝦餅,她好奇問:“哥哥,你為何不吃蝦,是不喜歡這個味道嗎?”

陸離洗好了手,慢慢擦幹,語氣漫不經心:“過敏。”

林思淺正要咬蝦餅,聞言一愣,把蝦餅放回?碗中:“你吃蝦過敏,這麽大的事,太後都不記得?”

這母親當的,可真?的是不合格。

不,應該說?,太後這個母親,只對陛下不合格。

陸離坐到林思淺身邊,拿筷子夾起蝦餅喂到她嘴邊:“你吃你的。”

林思淺咬了一口?蝦餅,慢慢嚼着。

陸離邊看她吃,邊慢慢敘說?起舊事來。

在他很小的時候,那時他還不知?他對蝦過敏。

有一次飯桌上有蝦仁,布菜宮女便?給他和陸钰都夾了一些在碗裏,他們?二人吃了。

陸钰無事。

可很快,他渾身上下就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疹子,還不停地嘔吐。

他記得,太後那次似乎也是吓到了,急匆匆吩咐下人去喊太醫,聲?音都變了調。

那是太後第?一次為了他而慌亂不已。

他以為,太後也是愛他的。

只不過因為他是儲君,這才愛之深責之切罷了。

太醫來了之後,一番診治,才發現是吃蝦過敏。

聽聞吃幾幅藥下去就能好,與性命無礙,太後便?抱着吓得哭個不停地永平王走了。

而那之後,太後卻不記得此事了。

陸钰愛吃蝦,飯桌上便?時常有蝦,而太後也不曾交代過他一句不要吃。

過敏實?在太難受,是他自己不想?再遭罪,時刻記在心裏,從不再碰蝦。

陸離語氣平淡地說?完,林思淺卻聽得義憤填膺。

她把手裏拿着的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拍,嘴裏嚼了一半的蝦餅呸地往桌上一吐,伸手拍着陸離的肩膀,仗義道:“陸遠之,你不能吃蝦,那我?也不吃了,我?陪着你。”

看小姑娘那豪氣雲幹,像是要為他兩肋插刀的模樣,陸離忍不住笑。

他把小姑娘拍在他胳膊上的手拿起來,貼在自己臉上蹭了蹭:“淺淺,你該吃吃你的,沒必要為了我?而放棄自己愛吃的菜。”

“也是這個理兒。”林思淺想?了想?,點頭道。

可看着外焦裏嫩,金黃酥脆,香噴噴的蝦餅,她還是有些過意不去:“那我?在這吃,你幹瞅着,你不饞?”

陸離笑着答:“淺淺多吃些,就當把我?那一份也吃了。”

“那好吧。”林思淺勉為其難地點了頭,似是不情?不願。

可下一刻,她就拿起筷子夾了個蝦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不過片刻功夫,一盤六個蝦餅全都進了她的肚子。

陸離坐在一旁,臉上的笑就沒消過。

林思淺吃完點心,又端過那碗甜湯,拿勺子喝了起來。

喝着喝着咯咯咯笑倒在了榻上,陸離忙伸手将她扶起來:“當心嗆着。”

林思淺:“哥哥,你可還記得那次重陽宮宴?”

陸離:“怎麽了?”

林思淺皺着鼻子嫌棄道:“大家都在安靜地吃飯,偏你冷不丁吸溜一聲?,當時吓我?一跳。”

陸離也笑:“那不是頭天晚上聊天,你說?我?喝湯不吸溜,感覺不香,我?就試了一下,哪成?想?,那晚你就在下頭坐着。”

說?起重陽夜,陸離問出心中疑惑:“淺淺,那晚在這殿內,你為何要滿地亂爬?”

一說?起這個,林思淺來勁兒了,勺子往碗裏一放,兩手一插腰,哼了一聲?開?始算舊賬:“那還不是那天晚上冷,我?又站得腿發酸,我?就想?着拿個墊子鋪在地上坐着,都怪你,不讓我?拿墊子也就算了,還讓我?在外頭站了一夜,第?二天我?都得了風寒,差點兒發燒。”

陸離收斂笑意,懊悔道:“淺淺,對不住。”

這話?當着當事人的面控訴一遍,林思淺就真?的不在意了。

見陸離又開?始道歉,她撲哧一聲?笑了,拿起勺子繼續喝湯:“我?原諒你了。”

陸離眸色深沉地看着埋頭喝湯的小姑娘,久久不言。

喝完了湯,兩個人又把那一百件事的單子拿出來,把一同做過的事打了勾。

當然,因為意見不同,二人又免不了一番争執。

在一些大事上,陸離看起來那麽随和,那麽好說?話?。

可在這件小事兒上,他卻固執得要命。

每次争執,他都把“無賴”二字演繹得十分徹底。

林思淺火冒三丈,卻也無可奈何,每次都是她敗下陣來。

勾完做過的事,又你一句我?一句,添加了一些新的項目。

之後,陸離又像教孩子那般,抓着林思淺的手,帶着她寫大字,一直寫到吃晚飯。

吃過了晚飯,見陸離提起晚上要一起做運動,林思淺也不敢多留,着急忙慌就張羅着走。

陸離無奈,只好送她回?去。

等到了碧華宮門口?,他又特意低下頭湊到林思淺耳邊叮囑晚上網聊的事。

真?不明白,這陸遠之為什麽每次分開?的時候,都要神神秘秘特意叮囑一番。

林思淺捂着耳朵敷衍地應,轉身跑進了門。

一進殿門,就聽綠荷說?太後賞賜了不少料子和首飾。

林思淺只吩咐綠荷做好賬目,收入庫房,連看都沒看。

聽了陸遠之吃蝦的事兒,她真?是越來越讨厭太後了,她賞賜的東西,她可不想?用。

一大天沒見到小桔子,林思淺把小家夥抱進懷裏好一頓揉搓。

随後,喊了葉安進來,問了酒樓那邊的進展。

葉安說?還要個三五天大格局才能改造完,林思淺表示自己知?道了,便?讓他回?去休息。

過了酉時,林思淺也懶得掙紮,認命地和陸離網聊了會兒,又一起做了俯卧撐什麽的。

當然,前面她還很認真?,後面就開?始摸魚了。

也不知?陸離是不是聽了出來,在玉佩那頭低低笑了好一會兒才停。

道了晚安,挂斷電話?。

林思淺抱着小桔子,閉眼睡覺。

想?了想?今兒一大天和陸遠之之間的事兒,她的嘴角不知?不覺高高地彎了起來。

可睡到半夜,林思淺就被竹香給搖醒了:“主子,您可快醒醒。”

林思淺睡眼朦胧:“怎麽了?”

竹香焦急不已:“主子,陛下在外頭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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