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愛情
梁殊醒來的時候,屋子裏還顯得有些昏暗。厚重的窗簾将外面明亮的天光擋住。
“不再睡會兒?”卓逸慵懶的聲音就在耳邊。梁殊想起昨晚,有點苦不堪言。明明是自己教訓卓逸,最後卻演變成了颠鸾倒鳳的鬧劇。
梁殊想開口罵他,卻只能啞着嗓子,聲音很難發出——想是昨天被卓逸弄得哭喊厲害了。恨恨地把枕頭一拿,丢他臉上,哼哼了幾聲,下床的時候卻一個沒站穩,腰腿有點軟,恰好就倒在了卓逸懷裏。卓逸在梁殊耳邊,低聲道:“一大早就這麽熱情。”
吃早餐之後,卓逸出門了,是去公司,本要叫着梁殊一起,梁殊不肯,說要去找路小園玩,你別擋着我跟路小園戀愛。
卓逸取笑了梁殊沒眼光,便揉了揉他腦袋,走了。
梁殊是真累了。昨天的事情起起落落太大,今天要再跟着卓逸出去,想起那些黑的白的是是非非,憶起自己打出的子彈軌道,興許他本就不堪重負的心髒會頃刻崩塌。
打電話問路小園在幹嘛,路小園的笑聲隔着遙遠的距離通過手機穿來,依舊是很有力量:“我在拍MV哈哈哈好開心!”還不待梁殊委婉地問能不能去找他,他已經繼續自說自話:“小殊快來看帥帥的我!在恒藝七樓的錄音室等你喲!”
梁殊出門,叫了趙修來。說起來昨天趙修也是個不知情的,梁殊還挺同情這個被卓逸抛棄了的高手。
天氣有些涼,空氣有點幹燥。到了恒藝,梁殊下了車,就叫趙修回家了,說要他接的時候再找他。
梁殊出門時,手裏還拿着兩杯西米露,自己喝了一杯,給路小園帶一杯。七樓主要是錄音部的地方,梁殊沒到過,走得都有點忐忑,怕自己不小心邁步子大聲了點,就影響別人錄歌的心情了。
梁殊這般小心翼翼地走到路小園說的地方,卻看到路小園睜着星星眼笑眯眯地對着走廊一邊的人招手:“那我先走啦!”
路小園一回頭差點撞到人,忙低着頭嗷嗷嗷地叫:“啊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叫我來就是看你跟別人演吻別嗎?”
路小園聽這聲音,怎麽這麽像小殊呢?擡起頭來,看到果然是梁殊,便笑哈哈地一把攬住梁殊的胳膊,說:“我正準備到樓下去接你呢!我剛好拍完了呢!”
梁殊當做沒聽見他的心虛——估摸着他是拍攝MV時太得瑟了,忘記時間,都快拍完了,可接到自己打給他的電話,他就還只記得繼續得瑟,忘記等他親愛的小殊來的時候,明明就該收工了。
路小園做出這樣的事,梁殊不稀奇。把手裏的西米露遞給他,問:“吃飯沒?”
Advertisement
路小園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吃沒吃你做飯不!”
梁殊說:“行。”
路小園一邊喝西米露,一邊跟梁殊說剛才拍攝的時候自己多帥多帥,穿着古裝,拿着劍,那架勢,太帥了。梁殊想着路小園的娃娃臉安在古裝上,總覺得不和諧,便低頭笑。
電梯門打開了,梁殊下意識擡頭,目光恰好落到面前人的眼角。
不過是一個恍惚的瞬間,那一枚淚痣卻深深地印在梁殊眼中。相書上說,眼角下方生痣,為淚痣;生淚痣者,命途坎坷,終究不過,一生流水,半世飄蓬。
真是這個風華無雙的男人的命途嗎?梁殊看着站在面前的沈安塵,些微的愣神。
沈安塵向梁殊和路小園微笑,路小園已先嚎道:“啊沈沈沈前輩!”
梁殊給沈安塵稍稍讓開路:“沈哥。”
沈安塵同他倆人點點頭,對路小園說:“MV拍攝順利嗎?”路小園笑眯了眼:“很順利很順利!”
幾人在唐開的綜藝節目裏玩得挺熟,自是閑聊兩句,各自分散。梁殊和路小園往電梯走,沈安塵向樓道裏面走。
從恒藝走出來,倆人到超市買菜。路小園在超市裏蹦跶得歡快,看到什麽就指着想吃。梁殊第五次提醒他,此刻跟在他身邊的不是顧安越,不要想着把整個超市的生鮮區都搬回家,路小園才蔫頭蔫腦地回身跟在梁殊屁股後面。饒是如此,倆人還是左手右手滿滿當當地朝公寓走。
回公寓時要過馬路,因為人來人往的多,所以有一條地下通道。平時地下通道裏就有各色的人物,乞讨者、小販,總歸都是居無定所的流浪之人。
梁殊抱着一大包東西沿着地面樓梯往下走,尚未走到地下,已先聽到笛子的聲音,從空廖的地方,帶着飄渺的回音,悠然傳響。
通道裏面往來的人并不多,此時立在流浪者慣常停留的位置的,也不過是兩個人。
老人,一男,一女。男人鶴發銀白,四六分的舊式發型,站得挺拔從容,雙手握笛于唇邊,正在吹着笛子。女人也頭發半白,比之男人稍矮了些,微微側身向男人站着,在他旁邊,微笑着看他。
怎樣的微笑?看着這樣的笑容,會覺得,她是無所求的,她的眼中她的世界都是唯有他。像是浸染于紅塵多少年後,那樣濃烈的愛意,經歷久遠的時日的沉澱,終從心底、靈魂透出來,從天上以神祗的姿态降臨,清透悠遠。
梁殊相信,沒有什麽能将這樣的笑容抹去。哪怕是青燈古佛,哪怕是萬丈紅塵。
老人的笛子是烏褐色,在這昏暗的地方,顯出同他們年紀一般的痕跡。
梁殊無知無覺,就這麽在他們旁邊,站着,看着老人。或許從多少年的以前,以前的以前,他們就這樣,在一棵柳下,一景晚暮裏,在水邊,在沒有塵埃的世界裏互相陪伴。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将來也會是這樣——一人安靜的吹笛子,一人微笑着觀望。無欲無求。
愛情。
梁殊腦海中閃現出這個詞。
他突然很想卓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