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氣場相斥的兩個人,光是稍稍靠近都會碰擦出火花。
雲苗和方恬恬兩個小姑娘什麽都不懂，各自窩在楚俞和方素卿懷裏開心朝對方打招呼，而舒宴宴愣是被周圍驟然凝滞的氣憤震得忘記說話。
還是楚俞主動開口,才算打破這場尴尬。
她自然而然站到舒宴宴身後,以這個家庭另一位女主人的模樣,朝着方素卿一笑：“你好。”
方素卿并不回應,只是低下頭去看舒宴宴。
“宴宴,這一位是……”
舒宴宴終于回過神：“啊,這，這位是……”
她深吸一口氣：“就是我在電話裏跟你提到過的，今天要一起過來的……朋友。”
“這樣啊。”方素卿打量着楚俞，片刻後伸出手：“你好。”
兩人輕輕一握手,空氣中卻分明有“辟裏啪啦”的電流聲。
舒宴宴梗着脖子提議：“人都到齊了,我，我們到那邊登記入園吧,到裏面還要勻出時間布置攤位。”
楚俞：“嗯,都聽你安排。”
舒宴宴暗暗松口氣，轉身一馬當先在前面領路：“登記點在那邊，跟我來。”
兩人聽話跟上。
盡管她們懷裏的小女孩十分渴望接觸彼此，甚至從兩人懷中探出大半個身子，但楚俞和方素卿還是默契地一路保持着絕對社交距離，給小雲苗和方恬恬劃下一條不可逾越的“銀河”。
也得虧兩個孩子被教養得很好，不然估計當場就要灑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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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苗在察覺到自己不可能和好朋友拉手手之後，便乖乖縮回楚俞懷裏。她有些疑惑，不過很乖巧地沒有發問。
楚俞摩挲着她的頭發,低頭輕輕吻在她額頭。
“乖。”
雲苗便摟住她的脖子，朝她乖巧地笑。
另一邊,舒宴宴已經開始登記入園。
在輸入名字這個環節，她驟然意識到楚俞不能用自己的真名，于是想了想，跳過楚俞，先将方素卿和方恬恬的身份進行錄入。錄入後，方素卿帶着方媛媛上前确認，也就算通過登記。
舒宴宴給她們母女倆登記的關系是【好友】。
輪到楚俞，她招手把人喊過來，悄聲詢問道：“要寫什麽名字啊？”
楚俞俯身到她耳邊：“确實不能用真名。
“我寫一個暫時的？”
舒宴宴點頭：“對，寫一個假的！”
楚俞笑。
她走到登記屏幕前，單手抱着雲苗，用空出來的那只手，在屏幕上輸入兩個字——
【舒情】。
在那個瞬間，舒宴宴感覺自己的頭部被猛烈錘擊了一下。過往和妻子相處的點點滴滴浮現在眼前，又和面前這個親昵抱着雲苗的帝君重疊，讓她有一種時空錯亂感。
但對方的存在，又莫名給她一種安全感，令她不至于在這些紛亂中迷失。
等她回過神來，楚俞已經完成登記，并在與舒雲苗關系那一欄輸入進【母女】的字樣。
舒宴宴不知道她怎麽操作，總之，這條信息竟真的通過機器檢驗，讓楚俞順利登記通關。
她急忙上前，手足無措地詢問道：“怎，怎麽回事啊？”
楚俞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噓——”
舒宴宴瞪圓眼睛：“這可不是‘噓’一聲就能糊弄過去的事！”
雲苗見狀，居然幫着楚俞一起安撫起舒宴宴。
她有樣學樣，舉起小胖手指擋在鼻子上，軟軟喊道：“媽咪，噓——”
舒宴宴氣結。
可惜這裏人實在有點多，她不可能當場發作，只能把一肚子疑惑慌張往裏咽，紅着臉轉身往會場裏面走。
旁邊的方素卿自然也看到這一幕。
她看着楚俞，眉頭深深皺到一起。
楚俞視若無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抱着雲苗越過她，追着舒宴宴離開。
舒宴宴來到雲苗班級的活動區域，和雲苗的班主任碰上面，開始布置自己的小攤位。
她打開食品保險箱，拿出自己和雲苗合作制作的奶油曲奇小餅幹。
楚俞把雲苗放到地上，走上前主動準備幫忙，但她一靠近，舒宴宴便瞪着眼睛看她。
楚俞：“……我幫你把餅幹擺出來。”
“不用。”舒宴宴冷冷拒絕。
她心裏是有氣的，為剛才發生的超出自己認知和預期的事。
楚俞有些理虧，無奈摸摸鼻子：“那……我去看着雲苗？”
舒宴宴沒接話，低頭兀自忙碌。
這時候，方素卿走過來。
她屈膝，低頭看着攤位上形狀各異的小餅幹，突然笑出來：“這些奶油是雲苗擠的吧？”
舒宴宴擡頭看她：“很明顯嗎？”
方素卿目光很溫柔：“那當然。因為我确信，如果是你做的，必然不是這副樣子。”
但她很快又找補道：“不過雲苗那麽小，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不錯了。等她稍微有力氣一些，她的手藝肯定不會輸給你。”
誰能拒絕一個猛誇自家小閨女的人呢？
舒宴宴原本陰郁的心情好像被一縷明媚的陽光照耀，頓時又晴朗起來。
她微笑着回應道：“老師說商品最好是家長和孩子一起做，所以我就讓她裱裝飾奶油。她進步很大，一開始擠出來的奶油根本沒法看。”
方素卿：“小孩子都這樣。
“還是你這個媽咪教得好。”
舒宴宴有些不好意思：“也沒有啦……”
方素卿趁機提出要求：“說起來我也沒試過擠奶油，不知道這次有沒有機會試一試？”
她開着善意的玩笑：“也許我做起來還沒有雲苗好，那我可沒資格笑話小姑娘了。”
楚俞在一旁，将兩人互動看在眼裏。
她已經看出來，這個方素卿絕對不是吃素的，僅僅三言兩語，就展露出強大的交際能力和深厚的修養。舒宴宴一點城府都沒有，在她面前簡直就是一張赤/裸//裸的白紙。
這個小迷糊根本不知道，她對面這個笑得禮貌得體的黑心腸，內裏究竟隐藏着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
想要保護公主免于邪惡法師的引誘，楚俞橫跨一步，站到舒宴宴身側。
她選的角度實在刁鑽，幾乎是完全地将舒宴宴藏在自己的身形後，壓根沒給方素卿留下哪怕一個衣角。
“沒有機會。”楚俞眯着眼睛插話，“只能買現成的。”
在舒宴宴看不到的角落，兩人用目光又進行一輪大戰，最終雙雙不屑扭頭。
舒宴宴反應過來，氣惱地錘了一下楚俞的手臂：“你做什麽啊？”
她傾斜身體，艱難從楚俞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和兩只揮舞的手臂，對着方素卿道：“有呀有呀。”
楚俞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但也沒阻止善良的小公主繼續受惡毒法師迷惑。
舒宴宴甚至沒心思管她對自己鉗制，自顧自朝方素卿介紹道：“我們有兩種商品哦。一種是已經裝飾好的奶油餅幹，一種是沒有裝飾的，可以讓顧客在現場自行DIY。”
方素卿不說話，目光落在楚俞窩着舒宴宴手腕的那只手掌上。
舒宴宴終于注意到這一點，開始掙紮起來。
她壓低聲音，瞪着眼睛仰視楚俞：“快放開我。”
楚俞：“不放。”
舒宴宴咬牙：“你要做什麽啊？”
楚俞卸勁，松松圈住她的手腕：“我就圈着，不打擾你。”
舒宴宴又紅了臉。
氣的。
要不是場合不對，她甚至想直接把楚俞的手擡到嘴邊，狠狠來上一口。
深吸一口氣之後，舒宴宴将手重重往身後一背。
楚俞到底不敢太逼迫她，也就順勢跟着松了手。
舒宴宴扯着嘴角，直接繞過她，朝方素卿介紹起來：“攤位上擺出來的都是裝飾好的餅幹，箱子裏還有一些沒有加奶油的，可以讓顧客随意發揮裝點。不過你得稍微等一下，剛過來我還沒有準備好材料。”
方素卿也回過神，跟她一起無視掉楚俞，笑着回應道：“你的手藝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我兩種都各要一盒。”
舒宴宴連忙擺手：“這可不行，今天是雲苗邀請你們來的，怎麽可以收錢呢！
“我免費送給你和恬恬啊。”
方素卿笑着提醒道：“今天的營業額可是關乎雲苗班級的競争和後續的慈善捐款。
“你要是想要謝我，以後有的是機會，不急在這一時。”
舒宴宴被說服：“那……好吧。”
她笑着招待道：“我給你調奶油，稍等一下。”
方素卿颔首：“嗯，不着急。”
餅幹已經擺得差不多，舒宴宴轉身開始取奶油。
奶油是半成品，還需要加入可食用的色素，将它們做成彩色的裝飾品。
楚俞自告奮勇：“要調色嗎？我來幫你。”
舒宴宴：“……”
明明楚俞就杵在她身邊，她卻完全無視掉這個人，自顧自地埋頭工作着。
楚俞心裏“咯登”一聲。
她知道，自己這次是真把人氣着了。
剛才舒宴宴即使生氣，也不至于完全不回應她，而這會兒，她簡直想把她當成一堵空氣牆，不僅行動間有意繞開，甚至連她的話都裝作聽不見。
楚俞開始頭疼。
她小心翼翼湊到舒宴宴身邊，嘗試着伸手拿起一瓶食用色素。
“我，我調這個色，好不好？”
舒宴宴：“……”
楚俞深吸一口氣，拿過一個裝着白色奶油的碗，往裏面滴了兩滴，然後用工具開始攪拌起來。
這種工作不算複雜，即使舒宴宴不教她，她也能做得有模有樣。
但漸漸地，她發現有些不對勁。
小瓶的色素是舒宴宴進行過分裝的，并沒有标注顏色。而一般色素沒稀釋之前，看着都接近黑色。
楚俞翻拌幾下之後，驀地發現自己剛才随手一拿，拿到的色素偏偏就是綠色。
于是現在，她站在舒宴宴身邊，懷裏抱着一碗綠油油的奶油，手足無措間，甚至帶着一絲茫然。
方素卿在攤位外，勾着唇角冷笑一聲。
這聲嘲諷意味滿滿的“呵”混雜在游園會嘈雜的背景中，偏偏被楚俞這個五感靈敏的精準捕捉。
她攪拌奶油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勁，一下一下，全都重重刮到碗底。
往往氣急就容易出意外。
因為太用力，某次挑起奶油的時候，有一小團奶油因為慣性，居然脫離大部隊，直接拍到了她臉上。
雖然大部分都被她臉上的面罩擋住，但依然有零星幾點落到她眼角周圍。
這動靜不算小，原本低頭幹活的舒宴宴都擡起頭，驚詫地朝她看來。
楚俞：“……”
如果現在地上有條縫，她一定會毫不猶豫鑽進去，光速消失在舒宴宴面前。
舒宴宴卻只是愣了一下。
作為在甜品廚房工作過好幾年的人，這種“小意外”甚至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當年舒情幫她的時候，也是一幅手忙腳亂的樣子，別說奶油，生牛乳都打翻過幾桶。
這個人在各個方面都挺優秀，偏偏在她擅長的領域，像是少根筋一樣。
也不知為什麽，想到這裏，舒宴宴整個人又重新柔軟下來。
她拿起旁邊的濕巾，直接伸手，想要幫楚俞擦拭掉面罩和眼周的綠色奶油。
但手伸出去之後，舒宴宴突然回神——
這個舉動還是有些太親密了，她本應該把濕巾遞給楚俞，讓她自己弄的！
楚俞反應很快，看出她的猶豫。
她微微低下頭：“我看不到，麻煩你了。”
舒宴宴得到“正當理由”，這才繼續手上動作。
“不客氣。”
楚俞大大松了一口氣——
這總算是願意跟自己說話了。
這一剎那，她看着手裏綠汪汪的奶油，只感覺都順眼許多。
當然，她可不會放過這種機會，乘勝追擊道：“你別生我的氣。”
舒宴宴放下手，低頭不看她：“我才不敢生你的氣。”
“你這樣說，就是在生氣。”楚俞想了想，開始裝可憐，“我身邊……都是畏懼我，或者對我的身份地位有企圖的人，很少遇到能正常、平等交往的朋友。
“可能是這樣，我的性格不算特別好。
“不過你可以教我，我會好好學。只要你說，我就不會再犯，不會再惹你生氣，好不好？”
舒宴宴終于擡頭看她。
盡管帶着面罩，但楚俞一雙濕潤的眼睛含情脈脈，裏面滿溢的情緒幾乎要把人淹沒。
只看了一眼，舒宴宴立即又收回目光。
她低聲道：“我，我只是有點介意……
“你和雲苗到底在密謀什麽，好像要把我排除在外似的。”
楚俞直接賣起隊友：“沒有，嗯……說起來，應該是小雲苗不希望你多想吧。”
舒宴宴瞪大眼睛：“是她的主意？”
楚俞點點頭：“她在學校裏被人說閑話……有次忍不住，就撒謊說自己的母親回來了。對方不相信，要求要在游園會上見一面。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會想要扮演……扮演一天‘舒情’。”
舒宴宴愣在當場。
她一直都知道，之前就和雲苗鬧過矛盾的小男孩，一直和自家閨女有摩擦。有一段時間，舒宴宴甚至考慮過幫雲苗轉學。
但很顯然，這種事并不是靠轉學就能完美避免的。這個世界不是美好的溫室，任何地方都有幾率存在小壞蛋。
好在幼兒園裏絕大部分的小朋友都非常可愛，雲苗和自己班級的小夥伴相處得非常好。再加上幾位老師都跟她保證過會注意不讓那個小男孩接近雲苗，舒宴宴也就暫時放下心。
更何況還有小肥啾這只智能仿真寵物跟着，雲苗根本不會受到傷害。
但是千防萬防，有些事情終歸是防不住。
想到這裏，舒宴宴有些鼻酸。
她完全沒辦法責怪雲苗——
一個在還是懵懂嬰兒時期，就被迫與自己母親分開的孩子，為了滿足小小的虛榮心，請求一個自己喜歡的大姐姐假扮自己的母親，有什麽錯呢？
舒宴宴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謝謝你，願意陪她演這樣一場戲。”
楚俞觀察着她的表情：“你別傷心，我不是故意要惹你難過的。”
舒宴宴搖搖頭。
她吸了一下鼻子：“這兩年裏，我，我很努力想要彌補。我希望給雲苗雙份的愛，來補足她另外一個母親的那一份。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說着，她又笑起來：“好在她一直很懂事，不需要我擔心。”
她擡頭看着楚俞：“真的很謝謝你願意答應她。”
楚俞一下有些失神。
她忍不住道：“你就沒想過……給她一個真正可以依靠的母親嗎？”
舒宴宴眼神有些空洞：“我……我也不知道。
“或許你說得對，我是應該朝前看的。”
以往她憋着一口氣，因為還不知道舒情是否平安，想着一定要将人找回來。
但現在……
知道了她的舒情其實過得很好，她或許也該放下那些執念，為自己和雲苗考慮一下。
楚俞見狀，輕輕拉住她的手：“其實……”
話沒說完，她身後傳來一聲呼喚：“舒小姐。”
楚俞和舒宴宴往後看去。
原本以為方素卿喊的是舒宴宴，但其實她看的是楚俞。方素卿不知道楚俞的真名，只記得她在登記時輸入的是“舒情”兩個字，于是暫且這麽稱呼她。
方素卿繼續道：“舒小姐，不要再給宴宴添亂了。
“我聽到雲苗在找你，你是不是要過去看看？”
楚俞放下碗。
她意識到場合不對，暫時掐斷自己剛才想說的話，低聲朝舒宴宴說一聲“我去看看”，便離開攤位。
她走後，舒宴宴把準備好的奶油拿到方素卿面前。
她有些擔憂：“雲苗那邊出什麽事了嗎？”
方素卿笑：“別擔心。雲苗那麽乖，如果有事的話，她會來告訴你的。”
舒宴宴點頭：“也是。”
方素卿看了她一眼，試探着問道：“那位小姐……真的是你們的朋友嗎？
“主星雖然說治安非常好，但還是有些騙子小偷什麽的……你一個人帶着雲苗住，一定要小心一點。”
舒宴宴沒意識到她話中有話，點點頭道：“嗯，你放心，我知道的。”
方素卿又道：“你們現在居住的那片居民區還是不太方便，我在方曜區有一棟房子，正在尋找租客，游園會過後，你和雲苗搬過去吧？”
舒宴宴有些驚訝：“啊？不用不用。”
她知道方曜區，那可是帝星有名的富人區，用“寸土寸金”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那裏的地價之高。
方素卿不輕不重嘆了口氣：“搬過去的話，我們就能離得近一些。
“你知道的，我平常工作忙，不能時時刻刻照顧到你們。”
舒宴宴腦袋懵了一下。
饒是再遲鈍，這一刻她也能感覺出來，方素卿對自己的關心有些過度。
她避開對方的目光，婉拒道：“不，不用麻煩你，我和雲苗現在也住得很好啊。”
方素卿眸光暗了暗，沒有繼續強求。
“嗯，我知道了。
“總之我的邀請永遠有效，你什麽時候有需要再聯系我吧。”
舒宴宴禮貌笑了一下，轉移話題。
“奶油準備好了，你試一下吧，這個其實不難的。”
方素卿點頭，伸手拿起桌上的裱花袋。
而舒宴宴則是有些憂慮，将目光投向游園會會場中央。
一分鐘前，楚俞在孩子堆裏面找到了小雲苗。
她剛想過去把人撈出來，走近就聽到這些小不點的對話。
“苗苗，那就是你母親嗎？”
“對呀！”
“她為什麽，帶着黑黑的面具啊？”
“……因為，因為很酷啊！”
“可是這樣我們都看不到她的樣子了。”
雲苗雙手叉腰，昂着頭驕傲地表示：“我母親的樣子特別好看！”
楚俞失笑。
她走上前蹲下，但依然要低頭才能對上這些孩子的目光。
“你在找我？”
小雲苗點點頭。
她小跑着回到楚俞身邊，長開雙臂賴在她身上，最終在楚俞的幫助下，終于成功坐到楚俞手臂上。
接着，她回過頭，對着所有小夥伴宣布：“這就是我的母親！”
雖然不知道這有什麽值得驚嘆，但小朋友們都很給面子，發出一聲驚訝的“哇——”。
楚俞很配合，揮手跟他們打招呼。
“你們好，要跟雲苗好好相處呀。”
有個小朋友點點頭。
看得出來他膽子很大，走出人群看着楚俞問道：“雲苗帶給我們吃的零食，就是阿姨你做的嗎？”
楚俞搖頭：“不是哦。是雲苗另一位母親做的。”
她回頭指了一下攤位的方向：“她就在那邊，如果你們喜歡那些小零食的話，可以過去買一些小餅幹。”
小朋友笑着拍了拍手。
一片其樂融融中，楚俞突然感受到一道與周圍溫馨氣氛格格不入的目光。
她轉頭看去，就和一個稍微高年級的小男孩對上眼。
小男孩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也沒有愧疚的意思，反而不屑地撇了撇嘴，頭一扭走開了。
小雲苗也看到他。
她摟住楚俞的脖子，小聲道：“不要跟他玩。”
楚俞立刻就明白了什麽：“他就是那個經常嘲笑你的孩子？”
小雲苗嘟着嘴，有些委屈地點點頭。
不過她很快振奮起來：“不過老師會批評他，灌灌也會幫我。”
楚俞抱着她站起身：“這樣啊，那他還是那樣屢教不改？”
小雲苗歪着頭：“驢叫不改……是什麽意思？”
楚俞笑了笑。
她摸了摸雲苗的發頂：“是吃的教訓還不夠的意思。
“我帶你過去跟他打個招呼。”
小雲苗瞪大眼，把頭埋進她脖頸間，軟軟撒嬌：“我不要！”
楚俞拍了拍她的後背：“他不喜歡你，即使你向他證明了你不是被母親抛棄的孩子，下一次他也能找到其他借口繼續攻擊你。
“我們去跟他講講道理。”
雲苗有些苦惱：“可是他不講道理。”
楚俞笑：“會的，只要用對方法，每個人都會講道理。”
她安撫道：“別怕，雲苗是個勇敢的孩子。再說了，有我一直陪着你呢。”
雲苗看着楚俞露在外面的雙眼。
跟舒宴宴不同，楚俞眼睛細長，目光堅毅。凝望着這樣一雙眼睛，會給人安心踏實的感覺。
雲苗捏起小拳頭，重重點頭道：“好！”
征得她的同意，楚俞這才邁步，往剛才男孩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小男孩就在不遠處，在屬于高年級攤位的活動區域。
她們到的時候，小男孩正神氣着。可以看出來，在這個幼兒園中，他的家境算是頂好的。畢竟在園裏大部分孩子都沒有仿真智能機器人的情況下，他已經擁有了一條能聽指令的仿真機器狗。
此時，小男孩家的攤位前圍滿了人，他的父親正在以極低的價格，向周圍的家長兜售他們此次售賣的産品——仿真機器倉鼠。
要知道，普通一只仿真機器人，價格都在十萬以上，是普通家庭不舍得給孩子購置的高檔用品。但此時，男孩父親在售賣的仿真倉鼠，一只居然只要二千八星幣。
雖然倉鼠體型小，但這個價格也低得離譜。
哪有家長不心疼孩子？十萬塊錢他們拿不出來，兩千八倒不算特別困難。于是一轉眼，竟真的有幾個家長掏錢，買下了他們推銷的機器人。
瞬間，這個攤位的營業額已經竄到游園會排名第一的位置。
楚俞帶着雲苗遠遠看了一會兒，大概已經猜到一點端倪。
她正想着上前确認，并拆穿對方把戲的時候，原先那個小男孩突然跳到他們面前。
“你來做什麽？”他盯着楚俞懷裏的雲苗。
雲苗很争氣，瞪着眼一點都不慫：“我，我來跟你講道理。”
“嘁！”小男孩甩了甩頭，“我跟你沒什麽道理好講的。”
他有些驕傲地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攤位，“不過你倒是可以讓你母親給你買一只仿真倉鼠。她真的是你母親嗎？如果她愛你，她就會給你買機器人。”
“我當然愛她。”楚俞接過話。
小男孩點點頭：“那你多給她買兩只。”
楚俞聞言，不由得笑出來。
只是這笑未達眼底，在對方看來，她的目光變得更冷。
“我愛她，所以不會給她買假貨。”
楚俞不想跟個小孩計較，她越過對方，直接走到攤位前。
那推銷的男人見她湊過來，還以為又遇上一位顧客，推銷越發賣力。
楚俞攔住一位剛買下東西就要走的家長，開口道：“你這賣的是仿真機器人？”
男人點頭：“對啊！最新技術，體型小，功能強。這位女士，給你家閨女買一只吧。”
楚俞問：“最新技術？為什麽價格這麽低廉？”
男人笑：“害，價格确實優惠，這不是為了慈善，我虧本兜售嘛。
“不過數量有限，售完即止！你就今天要是錯過了，嗯，咳，沒關系，留一張我的名片，後面可以再找我私下購買！”
楚俞：“哦？”
“這款産品做了些技術閹割，沒有普通的仿真機器人那麽智能，不過你買回去陪孩子，保護孩子什麽的，完全沒有問題！”男人拿起一只仿真倉鼠：“交流對話功能我就不說了，剛才好多家長都看到了。最關鍵的是，我們這款産品還能在孩子遇到危險的時候，給孩子提供保護。”
他拿起倉鼠，對着旁邊一個假人模型，喊道：“去！”
聽到聲音，那倉鼠果然“飛”一般竄出去，咬在了假人的鼻子位置，死死不松口。
旁邊立刻有家長驚嘆：“這還不錯啊！這樣如果孩子遇到危險，多少也能幫忙拖一下時間了。”
楚俞冷笑一聲。
她走到假人模型前，把那只倉鼠拽下來，然後找到倉鼠底下一個開關按了一下。
接着，她把倉鼠朝向男子，也同樣喊了一聲：“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倉鼠竟也直直飛向推銷男子，一口咬在他鼻子上。
男子吓了一跳，手忙腳亂一番，終于把倉鼠從自己臉上拔下來。
他氣惱看向楚俞：“你做什麽？你這是故意襲擊知道嗎？”
楚俞慢條斯理說道：“三年前一個科技小公司搞出來一種兒童玩具，後來因為攻擊性太強被強制退市。
“你給這種東西換了個包裝，就拿出來騙人？”
男子愣了一下，嘴硬道：“亂，亂說什麽，我，我不是……”
楚俞：“你想用這種東西來保護孩子？它不會綁定孩子身份，只要壞人搶過去，它就回變成對方的武器了。
“這種東西，和現在市面上的兒童仿真機器人有哪裏相似？”
這番話立刻在周圍圍觀家長群中引起一片嘩然。
之前他們光看着男人演示，根本沒有自己上手操作，現在看到楚俞一下子揭穿對方把戲，不由得慶幸自己還沒有上當。
人群中立刻發出響應的質疑聲——
“怪不得，我就覺得之前那幾個購買的人付錢太果斷了，他們都是你找來的托吧。”
“攤位上就只有二十只，其他想要的得私下找你買，你這不就是拿來游園會搞噱頭，想要後面騙人私下給你送錢嗎？”
“還有，我剛就想說了，游園會的東西需要家長和孩子一起制作，你這個根本就不符合規定！”
“……”
圍觀家長覺醒，七嘴八舌一下子把男人罵得體無完膚。
之前嘲諷雲苗的小男孩和他母親聽到動靜趕來助陣，也抵不過衆人聲讨，被罵到不敢還口。
最後，有人喊來了幼兒園負責人，負責人在聽完事情經過後，派人撤掉了這個攤位。圍觀人群見狀，紛紛滿足離去。
可惜的是，園方并沒有魄力将男孩一家直接趕出去，只是取消了他們的擺攤資格。
男孩父親來到楚俞面前，面色陰沉：“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是那條道上混的？”
楚俞：“怎麽？你還想跟我較量。”
男孩父親冷笑：“這會兒慫了？”
楚俞搖頭：“也好，我也不想在幼兒園裏面跟你起沖突。”
她報了一個地址：“你要是不服氣，就去這個地方，說找‘001’就可以了。”
男孩父親用手指着他：“你給我等着。”
那小男孩有樣學樣，跟着朝楚俞懷裏的雲苗做個鬼臉：“你給我等着！”
雲苗愣了一下，很快鼓起腮幫子。
呆在楚俞懷裏，她一點都不害怕，反而中氣十足地喊道：“哼，你們是大騙子！等着就等着，我才不怕。”
楚俞自己不是喜歡費口舌的人，她沒想到小姑娘居然口氣這麽大，一時間被逗笑。
她掐了掐雲苗的小臉蛋：“真棒！”
雲苗有些害羞，一低頭埋到楚俞胸口。
事情解決，楚俞帶着她回到自家攤位。
原先還有些冷清的小攤位，如今已經被小朋友們圍得嚴嚴實實。舒宴宴站在桌子後面，忙碌地為顧客裝小餅幹。
看到楚俞和小雲苗，她自然而然喊道：“快來幫忙。”
兩人聞言，同時點了一下頭，上前打起下手。
這一天過得非常充實。
因為小餅幹走的是薄利多銷路線，一整天下來，雲苗的班級還是沒能拿到總盈利第一的榮譽。但因為小餅幹确實美味，她們斬獲了本次“最受歡迎家庭”的榮譽。
舒宴宴和雲苗上臺領獎，老師讓小雲苗說獲獎感言的時候，小雲苗卻心不在焉，眼珠子一直往臺下瞟。
老師問：“怎麽了舒雲苗？你沒有獲獎感言要說嗎？”
雲苗對着臺下的楚俞招手。
楚俞明了她的意思，想了想，邁步朝兩人走過去，站到舒宴宴身邊，順便将雲苗抱到懷裏。
這一下，她們看着真的跟普通的三口之家沒有任何區別。
舒宴宴心跳得厲害，她甚至沒有聽到楚俞和老師說了什麽。
今天的一切遭遇對于她而言都有些超出認知，她無法想像這個整天出現在新聞版面的帝君，有一天會變回“舒情”，站在她旁邊，跟她一起領着“最受歡迎家庭”的獎項。
美好得像個夢境。
雲苗終于滿足，在老師再次要求她發表獲獎感言時，湊到話筒前，甜甜說了一句：“我，我想說……”
她回頭看了一眼舒宴宴和楚俞：“我喜歡媽咪！也喜歡母親！我，我希望我們能夠永遠在一起。”
這番話跟獲獎感言沾不上什麽關系，但臺下都是家長，差點沒被這番宣言萌翻。
冷靜如楚俞，都沒忍住，在臺上直接親了一口雲苗的發頂。
她越發感覺，雖然雲苗不是跟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但她們的靈魂卻有着相同的頻率。
她也希望——
她們三個能成為真正的家庭，能夠永遠在一起。
可惜的是，這種美好幻想在下臺後被打破，方素卿出現，将舒宴宴拉回現實。她紅着臉，把雲苗接到自己懷裏，禮貌卻又疏離地對着楚俞說“謝謝”。
楚俞抿唇：“不用道謝。”
舒宴宴顯得有些慌亂，抱着雲苗兀自朝前走。
楚俞追上兩人，本想送她們回家，卻遭到拒絕。
舒宴宴道：“素卿和我說好了，晚，晚上她送我們回去，就不麻煩你了。”
她摸着雲苗的頭發：“雲苗，跟大姐姐說再見，謝謝大姐姐。”
雲苗顯然舍不得楚俞，但她足夠乖巧。面對舒宴宴的要求，她點點頭，随後看着楚俞說道：“大，大姐姐再見。”
楚俞愣在原地，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們乘坐方素卿的車子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