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擺道理
接下來又有幾個人攔着問方寧,方寧只是語焉不詳的透漏幾句就匆匆往家趕。她沒走多遠,何氏就颠着小腳氣喘籲籲地追上來了,她人未到罵聲先行:“你這個挨千刀的賤蹄子死妮子,我遲早會被你氣死!你給我站住!”
衆村婦忙上前去勸何氏,何氏拍着大腿把方寧的惡行添油加醋的抖露了出來,企圖尋求衆人的支持:“你們說說,這妮子該不該打?我活了幾十年就沒見過這麽奸猾的孩子,你們都別被她騙了。”
方寧吸着鼻子,一副受了極大的委屈的可憐樣兒,她抽抽噎噎地說道:“奶,您也是婦道人家,你也該知道名聲對我有多重要,你怎能這麽抹黑我……”話說到一半,她就再也講不下去了。
旁邊的人連忙溫聲勸慰方寧:“好孩子你別哭了,我們都知道你是啥樣的人,你爹娘都是老實的,你能奸猾得起來?你奶正在氣頭上,過一會兒就好了。”
有那平常跟何氏不對付的就趁機擠兌她:“哎喲,大嫂子,你三兒子給的節禮夠厚了,你咋還嫌薄啊,他家剛分完家,手頭緊,以後有錢能不孝順你?你總不能打死和尚要光頭吧?”
有人附和:“是啊,差不多就行了。要不人家娘家又不樂意又來鬧,到時你那當家的又要發火了……”何氏當日挨了老杜頭一巴掌的事早瘋傳開了,很多婦人私下裏沒少笑話她。原來早年間,何氏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一直自認為是下嫁給老杜頭,行事十分嚣張跋扈。她性子尖酸刻薄,沒少嘲笑那些受氣挨打的婦人。這些人心裏都記着一本老帳,見何氏臨老了還挨丈夫打,心裏都不禁一陣快意。
老本頭打她一巴掌的事一直是何氏心裏的刺,此時見有人刻意提起,她心頭頓時湧上一股無名怒火,說話也越發口不擇言起來:“哪個夫妻沒有磕磕絆絆?我再怎麽地,也比那些當年被自家漢子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強。再說了,這是我們家的事,跟你們有啥幹系,都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何氏的老對手頓時不樂意了,冷諷熱嘲地回擊她:“喲,你還知道夫妻都有磕磕絆絆的?那當年人家夫妻吵了場架,你為啥當面鑼背面鼓的說人家窩囊,還說要換了你,早就咋地咋地,如今哪,也沒見你咋樣啊。哦,對了,你雖沒打猴,可也殺雞給猴看了——你看你打孫女打得倒挺歡的,三五不時的見你追着孫女跑。你說咱們都一大把年紀了,整日跟一個小毛丫頭計較,你都不怕人笑話?難不成咱們人也樹一樣,人越老皮越厚?”
“哈哈……”衆人一陣大笑。
何氏氣得面皮紫漲,跳腳回罵起來。
方寧十分懂事的收斂了自己的悲傷去勸別人:“吳奶奶,錢奶奶,你們都別生氣,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們能不能看在我爹娘的薄面上別吵了。”
那兩個當事人摸摸方寧的頭,摞下幾句:“誰跟她計較,一把年紀了,還不頂個小丫頭明理。咱們走了。”
“我不明理,就你這老貨明理……”雙方眼看又要嗆起來,最後被村民你句我一句的給勸停了。
方寧像躲瘟疫似的跑開幾步,一副生怕遭了何氏毒手的模樣,她哀聲懇求道:“奶,你就饒了我這回吧,我回去讓我娘再備些節禮,大過節的,你老就別生氣了。”
說完,她又一臉天真的補充了一句:“我知道你嫌千層餅太薄,我就讓我娘再烙厚些,一層一層的,一定要跟你的身份和臉面相配。”
一說臉面,何氏就猛地又想起她方才罵自己的那番話,頓時肝火再度大旺,再次跳腳痛罵:“你這個挨千刀,我剝了你的皮——”方寧吓得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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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觀的人均是一臉不解:“這老婆子到底是咋了?人家方寧那話一丁點也沒錯啊。”
“她啊,你還不知道,她要想找你的事怎麽着也能找着。管你有錯沒錯!”
“也對。”
“方寧夏寧這幾個孩子真背運,攤上這樣的老人。”
“唉,誰說不是呢……”
就這樣,何氏繞了大半個村子在衆人的議論聲中把方寧送回了家。她罵罵咧咧了好一陣才忿忿不平的走回家。
回去途中遇到杜朝南又是一頓臭罵。杜朝南灰頭灰臉的回了家,一聲不吭的坐在屋外一邊摳玉米粒一邊生悶氣。
方氏正在跟方寧說話:“讓你送東西,你咋又拿回來了?”
方寧撅着嘴:“我奶的氣還沒消呗,硬要我拿着東西滾回來,我就這麽骨碌碌的滾回來了。”
夏寧撇撇嘴,極小聲地嘟哝道:“不要還好呢,那可是咱們嘴頭上省下來的。”本來夏寧就對這個奶奶有看法,但她礙于孝道和父母的教導一直沒敢正面反抗,如今有妹妹這個陀手指揮和帶動,她的反抗之心越來越強烈,一般情況下她都會站在方寧這一邊。
方氏斂了笑意,正色道:“不要就算了,反正咱的心意到了。”說完,她又征求杜朝南的意見:“他爹,你說呢?”
杜朝南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沒有正面回答。
方寧跑到父親身邊,甜甜地笑着問:“爹,我爺把你留下來說什麽了?”她直覺肯定沒好事。
杜朝南籲了一口氣,一手拿着一根玉米棒子對着一搓,然後才慢慢地說道:“沒啥,就說等咱家蓋好房子後就跟你表舅爺一塊去南立縣做工。”
“表舅?”方氏不由得停下手中的活,略想了一會兒接道:“咱表舅這人雖然精刮,但他認識的人多,跟着他做工雖然會有抽成,倒也讓人放心,不會有主家賴工錢的事。”方寧邊聽邊問,才知道原來拖欠民工工資古今皆有,特別是背井離鄉到外縣做工的更怕這個。杜朝南口中的表舅就相當于現代的勞務中介一類的。
不過方寧喜歡往深了想,頓時警惕起來,老杜頭為什麽這麽關心杜朝南?還不是想要錢?
“爹,我覺得你還是別去的好。”
杜朝南一怔,方氏笑着戳戳她的頭:“哪都有你,你爹總在家守着咱們娘幾個,咱們喝西北風啊。”
方寧一臉認真地說道:“爹,娘,你們聽我說,我覺得你們不能把我當小孩看,也不能當一般女孩看。俗話說,有志不在年高,沒志瞎活一百八。我年紀雖小,可是腦子又不小,家裏的事我得參與。”
方氏撲哧一笑,“好好,讓你參與。”
方寧一板一眼的掰着手指頭給杜朝南和方氏縱深分析:“爹,你年紀不小了,你從十幾歲就開始不停幹活,你看看你都比同年齡的老了好幾歲。你眼下正當壯年覺不出什麽,可一上了年紀身體就垮了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疼。我爺奶他們可能因為兒子多,不在乎你這一個,可娘和我們姐妹幾個可就只能靠你一個,你要垮了,咱們家也就垮了,我們一班女子能做什麽?”
杜朝南心中湧上一股暖流,覺得女兒這話十分妥帖。他那混沌無神的眸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種感動的溫情。方氏也聽得眼眶發紅,略微哽咽地說道:“他爹,娃兒說得對。爹娘不止你一個兒子,可俺們娘幾個就只能靠你一個。”夏寧和秋寧也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活,殷殷地看着父親。
方寧先打出溫情牌,接着又講道:“這其二,你看這咱家住得多偏啊,二姐三姐的年紀漸漸大了,生得又好,萬一有些不開眼的毛賊盯上咱們家可怎麽好?丢了財事小,名聲事大啊。”杜朝南臉色不禁一凜。
“還有最後一條,爹你跟一般人不一樣,你是有手藝的人。你在家編東西賣呗。葦子荊條不夠,咱就花錢到處去買。還有啊,我還可以再動些腦子想點法子,咱們再做些小生意,這麽算下來,你能比外出做工掙得多。既能掙錢又能顧家還不太累,一舉三得,多好。對了,還有一點我忘了說了,我爺他們打的主意肯定是讓你先去做工,工錢讓表舅爺收着,回來一把全交給他們。”
方氏忍不住拔高嗓驚叫道:“啥?你爺當真這麽想?”
“這……”杜朝南臉皮一陣抽搐,他低頭想了一會兒,便有些明白其中的關鍵了。
方寧觀察着父親的神色,又往裏頭加了把火:“爹,按理說你給他們錢也是應當的,可是他們總得告訴你一聲吧。當兒女的該孝順父母是天經地義的沒錯,可是反過來,做父母的也該心疼兒女吧。就拿咱們家來說,你讓我做什麽也會提前告訴我一聲,那是因為你疼我尊重我的想法,無論多小,都把我當人看。可我爺我奶為什麽就不能問你一聲?你不比我,我是小丫頭,你可是一個有家有口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們這麽做就是不尊重你不心疼你。”他們根本沒把你當人看。這話她隐去不說,讓他自已意會。
杜朝南臉色有些發白,他咚地一聲把手裏的苞谷棒子扔了,起身就走。方氏以為他生氣了,張嘴欲勸。
方寧拉拉她的衣袖,悄聲說道:“娘,爹他要好好想想。”
吃晚飯時,杜朝南才回家。他一進門就對方氏說道:“我今年哪也不去了,就在家守着你們。”
方氏不禁松了一口氣,夏寧秋寧也是一臉雀躍。
杜朝南又說道:“明天我開始打土坯,你們娘幾個把土裏散落的莊稼拾了。過幾天我去租頭牛好犁地。”
“哎哎。”方氏樂呵呵地答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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