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親生父母

大貓給了汜留一爪子，準确來說是用肉墊子在汜留身上來了一下。它表達憤怒時，通常是這麽個做法。

汜留一把按住貓爪，不讓大貓離開。大貓生氣了，用另一只爪子撲打汜留，最後沒辦法，整只貓撲在汜留身上，喊道：“就知道欺負貓。”

汜留又是好笑，又是愧疚，就抱起大貓，說起了自己的所見，然後問：“你說，它們會不會是你的親人？”

聽到這些，大貓顯然猶豫了，它目不轉睛地看着汜留，确定汜留沒有開玩笑後，才緩緩将視線轉向錦漪上神，似乎在等錦漪上神發話。

本以為氣氛會很尴尬，誰知錦漪上神沒有片刻猶豫，直接道：“去看看吧。”

只是去看看而已，沒說看了之後會怎麽樣，也沒說假若那些貓真的是大貓的親人，又該如何。即使這樣，大貓還是表現出不同往常的興奮，一同出現的情緒，還有顧慮。

汜留能理解大貓的心思，這時候她反而希望是自己的誤會，真有點後悔。可惜，覆水難收，自己說出去的話，自己收拾。

路上，本以為大貓會一言不發，誰知它竟然主動跟汜留說起了自己的身世。它說，小時候的記憶不多，只記得住在山裏，有同類，一次外出捕食，進入一片林子，是陌生的地方，怎麽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就四下轉悠，靠捕獵野物為生。

自食其力的日子過了沒多久，就遭遇危機。大貓生活的那個地方，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年幼的它沒有經歷過這些，找食物很艱難，禦寒更難，無奈之下四處游走，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竟然看見“兩條腿”的動物。

說到“兩條腿的動物”，大貓還特意看了汜留一眼，确定汜留沒有表現出反感，才繼續道：“我看那些人用奇怪的姿勢走路，兩只前爪亂晃，就學着他們的動作，然後遇到了主人。”

大貓眼裏流露出向往之色，似乎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一臉享受，“主人給我吃的，我只吃肉，後來就經常去找主人——”

大貓頓了頓，調整了措辭，“剛開始，我實在熬不住了，才敢去找主人。後來，知道主人不會傷害我，就經常去了。有一天，主人似乎要出遠門，她看着我，抱着我，我本來害怕，想了想，就跟着去了。”

當時的心理鬥争一定很激烈，大貓沒有細說。從一只名副其實的野貓到一只依賴人生存的寵物貓，這樣的轉變，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親生父母的事，我一點兒也不記得。”大貓頗為感傷，情緒忽然變得低落，“這麽多年來，我不敢想，一只投靠人的貓，要如何回故鄉。”

汜留為大貓情緒所感染，竟然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回家”對于汜留而言，同樣是個難題。

“你怎麽了？”

Advertisement

大貓忽然一本正經地問汜留，兩只爪子捧起汜留的臉，“想什麽呢？”

肌膚與肉墊接觸的感覺，很舒服，汜留心裏暖暖，情不自禁笑了起來。這一笑，可是完全無視大貓。大貓當即生氣了。

“哼。”大貓目光一凜，貓眼裏透着殺氣，側過腦袋，松開爪子，半張貓臉打在汜留臉上。汜留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好沖大貓瞪眼，又不舍得放它下來，就捏了捏大貓的背。

看着汜留如此“打不還手，罵不還手”，大貓也有點心虛，它在汜留臉上舔了舔，将自己觸碰過的肌膚清理了一下。這次，汜留同樣沒有說什麽。

大貓沒轍了。

找到那一群貓以後，汜留就讓大貓跟它們對質，結果發現其中一對貓正好是大貓父母。它們有自己的相認方式，在此也就不贅述了。

因為大貓認定那就是自己的父母，汜留看着那一群貓的樣子，對比了一下，也就不再懷疑了。現在重要的是，認親之後怎麽辦。

大貓長期與父母分離，如今驟然相認，享受天倫之樂是應該的。那一群貓已經成了精，并非尋常家貓野貓，當然有親情之說。只是，一旦要這麽做，要大貓離開主人跟着父母走，汜留等人舍不得，大貓自己也未必有那個勇氣；倘若将大貓父母留下，似乎又有點不妙。總之，突然出現的大貓父母會打破大貓與錦漪上神等人的和睦關系。

轉瞬之間，汜留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無論是失去大貓，還是頂着罵名，她總要這事得到圓滿解決，最好還是順了大貓心意，其他人縱然有些遺憾，也管不着了。

然而，認親之後的事并未像汜留想象的那樣發展。那一對貓在确定大貓是自己的孩子後，母貓就要求與大貓單獨說幾句，這種事，當然不會有人阻攔。問題，話一說完，大貓就冷着一張臉回來，母貓則是面帶愧疚，欲言又止。

“怎麽了？”

汜留俯下身子，關切地問。大貓抱着汜留的腿，靠在汜留身上，輕輕道：“五子，我們走。”

汜留聽出來，那話裏帶着哭腔，她知道這不是多問的時候，就吩咐神官安排好那群貓，自己帶着大貓回了錦漪上神住處。這種事，決不能瞞着錦漪上神。

錦漪上神聽了汜留所說的經過，就柔聲問大貓：“它們不要你？”

錦漪上神這話，連汜留都吓了一跳。這麽直接，連一點過度也沒有，也不知大貓會是什麽反應。誰知大貓的反應竟是很平淡，它揚起頭，對着錦漪上神點了點頭。

“它們怎麽說？”錦漪上神接着問緣由。

大貓垂着腦袋，良久才道：“它們說，我的出生就是個意外，它們誰也沒想到會懷上我，沒有任何準備，就把我生下來，将就着養了一段時間，正好把我弄丢了。當時，它們是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還心存僥幸。後來，它們生的孩子多了，知道為人父母的樂趣，才漸漸想起我的事。前段時間，老家沒了，它們四處逃難，遇到人的時候，就說自己在找同類，誰曾想真會遇上我。”

大貓的語氣很平淡，似乎它也不能确定這些話的真僞，不過肯定是有部分內容傷到了它的心。而且，如此耿直不加掩飾的話，總讓人懷疑真實性，難免想到些別的。

“它們倒是耿直，”錦漪上神伸手撫摸着大貓的腦袋，過了一會兒，大貓用前爪抱住上神的手，由此仰着頭。

“若是尋常父母，遇到如此情形，肯定要說自己當時如何如何為難，不但免去自責，連孩子也不敢責怪父母。”錦漪上神淡淡幾句話，大貓的眼睛亮了起來。

“你想留下，還是到別的地方去？”錦漪上神直接問了出來，“不管你去哪兒，都可以報我的名號。”

錦漪上神目光溫和，語氣溫柔，話語親切，大貓用爪子磨着主人的袖子，一對貓眼轉了轉，“主人趕我走？”

“怎麽會？”錦漪上神将大貓抱在膝上，揉着它的腦袋，“這小腦袋都想什麽呢？”

一番玩鬧下來，汜留總算弄明白了大貓的意思。反正，大貓是不會走的，就是借機鬧一鬧罷了。

“主人，五子說我胖，以後可不許再說了。”大貓在錦漪上神懷裏，眼睛不時瞄着汜留，一對貓眼笑得開心。

汜留想起今日所見的那群“大貓”，就知道大貓所指，只是在錦漪上神面前，多少顧忌些顏面，也只有白了大貓一眼，不曾說別的。

錦漪上神笑道：“好，好，五子，以後可不許亂說。”

汜留唯唯諾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