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殺神的刀

如今的局面,幾乎是以一博多,必然要落得個寡不敵衆的下場。汜留把心一橫,拉着大貓,轉身鑽進黑暗之中。

“往哪兒跑?”

背後傳來多祜上神氣急敗壞的聲音,堂堂汜留上神竟然在如此關鍵時刻帶頭逃跑,也是出人意料的。汜留可不管那麽多,她聽見背後傳來追擊的聲音,跑得更快了。

只要離開了大殿,黑氣就變得愈發濃烈,十步之外,人畜不分,只有那些會發光的東西稍顯眼。

汜留拉着大貓,不顧一切地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背後的聲音由稀疏變成死一般的安靜。

汜留停下來,她兩手空空,立刻感覺到不對勁,因為大貓不見了,什麽時候的事?她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她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大意了?

仔細回憶逃出來的情形,雖然有些慌不擇路,但汜留确定,她确實是帶上了大貓的。她拉着大貓的手,一路跑過來,什麽時候丢了,不可能一點兒感覺都沒有。這其中有古怪。汜留思量着,難不成又到了幻境裏?

這不可不妙。汜留露出一臉苦笑,真是幻境還好,對付幻境,可比對付聖母那些神要省心。要不是幻境,她的錯就大了,一縷愧疚立刻爬上了心頭。

現在要怎麽辦?汜留左右為難,繼續往前走,就是對大貓不負責。可是回頭,就算沒有遇到聖母那些人,也未必能找回大貓。何況,她并無足夠的信心原路返回。所謂進退維谷,正是這個意思吧。

汜留在原地轉了幾圈,咬牙邁出了步子。她還是要回去,最壞的結果不過一死。要是她活着得到大貓的壞消息,只怕生不如死。

在黑暗中摸索,汜留的步子放慢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是原路返回,也不确定有沒有危險,所以每一步都很小心。如此小心翼翼,穿梭在黑暗中,與之相伴的,只有不斷流逝的時間。這個時候,她想起了巫神。

要是巫神在,她會跟那些人拼命,還是像汜留這樣轉身就跑?應該會跑,一個人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可以做出任何事。但是,當她有在意的人和事時,就會瞻前顧後,投鼠忌器了。巫神不會帶着汜留去死,就像汜留不可能帶着大貓去死,都是要有所交代的,沒法由着自己。

想多一點外邊的事,汜留總算平靜下來。這些年來,大貓在她們家就像家人一樣,雖然有着不同的皮囊,骨子裏總相似。要平靜面對大貓可能遇到的事,真是不容易。

前方再次出現了光,汜留停下腳步,思量片刻,再次尋着光而去。不管是不是剛才的大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有沒有老熟人,她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令人意外的是,那些光源來自幾顆碩大的夜明珠,它們懸挂在樹上,在黑暗中發出屬于自己的亮光。這裏長着樹木,看不到半點建築,不是那個舉行祭祀的大殿。

汜留一顆懸着的心放下,又吊起來,在左右搖晃中,催着她往前走。就在這個時候,她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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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是貓叫,可以确定,不是大貓的聲音。但是,在這種地方,又怎麽會有貓呢?汜留想起了那群神秘失蹤的貓,雖然在此刻尋着聲音去,并不安全,心底那一絲警惕也在警告她,她卻不由自主地邁出了腳步。

沒有比死更壞的結果了,想明白這一點的汜留,膽子就肥了。她尋着聲音的,終于找到了聲音的來源——貓。

确實是那群失蹤的貓,準确來說是那群貓裏的一只,貓色發黑,體型中等,本是一只不起眼的貓。現在,這只貓看見了汜留,一臉激動,竟然化成了人形。

“上神,救救我們。”

變成人形的黑貓一說話,眼淚就跟着掉了下來,模樣十分委屈,令人不忍。只可惜,它不是錦漪上神膝下的大貓,不足以令汜留動容。

“你怎麽在這兒?其他人呢?”

雖然面對的是“貓”,汜留還是下意識用了“人”這個稱呼,習慣可不是輕易能改變的。

黑貓就說起了它們的經歷。按照它的說法,它們是被神官驅趕着過來的,到了懸崖邊上,神官們強迫它們跳下去,否則就是死。這種橫豎都是死的時候,倒也不如搏一搏,于是一群貓就在神官監督下墜落懸崖。

落崖之後,黑貓就跟其他人分開了,它四處尋找,發現崖底簡直無邊無際,不但沒找到自己人,還撞上了別的神。它以為這其實是某處境地,怕得不行,最後還是被捉了去。

“哦,那現在是怎麽回事?”汜留打量着黑貓,也不知此貓說的是真是假。

“小人發現,那些神好像不熟這裏,舉動艱難,對小人的看管也不嚴,所以小人瞅準了機會,就跑了出來。誰知迷了路,摸索了半天,又不敢亂跑,可巧遇到上神。”

說着說着,黑貓眼裏流露出遇見神的歡欣鼓舞。

汜留現在不能确定黑貓有幾句真話,反正她隐約是不信的。就算黑貓說的是真的,也不過印證一種可能:即聖母等人操縱了這件事,利用大貓的父母引來汜留,然後動手,只是聖母對這裏的環境也無能為力,所以才會出現到手的鴨子又飛了的事。

“這樣吧,咱們分頭去找大貓,一個時辰後在這裏彙合。”

短暫的思考,汜留給出了一個很不靠譜從安排,她并不指望這樣能做什麽,她只是不放心罷了。

“上神,上神,你不能不管我們啊!”

黑貓忽然激動起來,跪倒在地,匍匐着爬到汜留跟前,痛哭流涕,喊聲驚天動地,順理成章地扯住了汜留的衣襟。

汜留最讨厭如此情形,只是礙于大貓的情面,沒有立刻掙脫。只是,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黑貓身上,對周圍的變化,稍微遲鈍了那麽一點點,這時候,她感覺有一陣風拂過,接着心口有冰涼的感覺,痛意随後傳來。

黑貓已經松了手,遠遠地避開,動手的是另一只貓,橘貓,也來自那群貓,是比較漂亮的一只。橘貓以人形動手,落地時,迅速變回原形。

汜留捂着心口,那裏插着一把漆黑的短刀,身為神,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麽。往屆山的規則裏,神本是不死不滅之物,這樣未免不合适,所以就生出了“殺神”之物——歸魂刀。

刀本來是普通的刀,注入神力之後,就不再是尋常兵器。用這把刀斬殺一千個怨氣極重的孤魂野鬼,怨氣就會附在刀上,将刀身染黑。之後,即便只是一個普通人,只要手持這把刀,就可以傷到往屆山任何一個上神。

這麽出其不意的一擊,汜留本該感到憤怒的,可她并沒有這種感覺,歸魂刀帶來的痛苦,淹沒了一切。她捂着心口,緩緩坐到地上,右手觸到了刀柄。

“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多祜上神不知從哪裏跳了出來,她阻止汜留拔刀,這樣汜留就不會立刻死掉。聖母等人,随即現了身。

汜留額上冒出了冷汗,“你們想拿我做祭品,還不夠吧?”

僅僅一個上神的性命,不足以滿足上天的胃口,她說的是事實。多祜上神面上閃過一絲焦慮,雖然很快遮掩住了,她的情緒還是落在汜留眼中。

就算是追随聖母的人,也不敢确定自己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祭品,這樣毫無保障的追随,能有多長久?汜留笑了,這一笑,扯到痛處,更痛。

“帶走。”

聖母吩咐一聲,立刻有神官上前架起汜留。此刻,毫無反抗之力的汜留,只有任人擺布的分,掙紮只是自取其辱,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如果今天就是死期,汜留也認了。

出乎意料的是,祭祀馬上開始,并沒有汜留想象中的那樣,等齊了祭品。祭祀的地方,就是汜留一開始發現的大殿,人不多不少。

聖母親自主持儀式,說了些冠冕堂皇的話,就讓人将“祭品”汜留帶到神座前,念叨一番。然後,良沭上神親自拔出短刀,血順着傷口,嘩嘩地往外流。

也許是歸魂刀的緣故,汜留的血像漏了洞的堤壩,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流,失去了凝固的本事。随着血液離開身體,汜留的臉色越發蒼白,身上發冷,竟忍不住顫抖起來。

“住手!”

聽到這兩個字時,汜留眼前已經黑了。那聲音很熟悉,又很陌生,在哪裏聽過,或許許久未曾聽過。

汜留的身子,軟軟地倒在地上。一地的血,蒸騰起來,血霧升起,彌漫在神座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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