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子清

接到陪游聖旨的時候,謝白正猶豫着要不要不裝病了。

然而聖旨來得比她的決定更快,于是,這病不裝也得繼續裝了。

謝夫人聽完聖旨,臉都吓白了。

若是單陪許玉謠去随州也就罷了,竟是連皇後也要去,而且還是微服出游,這日日同吃同住的,謝白的秘密或許能瞞過餘姚公主,可皇後是何等玲珑心思!

“子清啊,要不就以你身子不适,不宜遠行推了吧。”

“娘,這借口推不掉的。”謝白攤開聖旨說,“就是因為我‘身體不适’,陛下才特意準我陪娘娘與公主一同出游的。”

“那若是在出游途中,露了馬腳,該如何是好!”謝夫人覺得,他們家現在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

謝白看看謝夫人,嘆了口氣:“娘,事已至此,這趟随州,是非去不可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要孩兒咬死不認女兒身,看在孩兒與公主的婚約上,也沒人能沖上來扒孩兒衣服的。”

雖然謝白說得信誓旦旦,可謝夫人卻無論如何也安不下心。

“是……後日出發吧?”

謝白點點頭。

“明日,陪我去城外寺裏上柱香吧。”謝夫人說。

謝白很想告訴她娘,這種事情拜神佛一點用都沒有。畢竟,再有一個月他就要跟餘姚公主完婚了,到時候,佛祖也沒法給她變個性別去洞房。

手裏的聖旨仿佛有千斤重,墜得謝白快要喘不過氣。

她有時候忍不住想問問她爹娘,當初為什麽非要自己女扮男裝,就不能從謝家旁系過繼子嗣來繼承爵位嗎?哪怕沒有料到自己會被召為驸馬,可女扮男裝的自己必然不能娶妻生子,屆時爵位後繼無人,又有什麽區別?

但謝白一直沒能問出口。因為她大概能猜得出,她爹娘會說些什麽來堵自己,卻絕不會承認,讓自己女扮男裝這件事,是一件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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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謝白躺在自己卧房的木床上,失眠了。

她想了很多種被餘姚公主拆穿身份的可能,最後的結果,無一例外,都是以許玉謠大發雷霆,讓皇帝下令抄了謝家的長平侯府告終。

“哎——”

第二天,丫鬟來叫謝白起身出城上香的時候,謝白才剛剛閉眼休息了片刻。

一夜未眠讓謝白的眼下多了一絲青黑色,謝夫人見了,也是忍不住嘆聲連連。

謝白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皮,靠着馬車壁,淺眠。

見她這樣,謝夫人拉過她的手問:“子清,你可是怪爹娘?”

謝白搖搖頭說:“不怪。”沒什麽好怪的,作為一個侯爺,他們希望自己的爵位被繼承下去,合情合理;作為父母,他們讓自己女扮男裝繼承爵位,可以享一生榮華富貴,也是恩情。

唯獨,就是這個選擇,遇到了最難的那條路。

“子清,若是……若是你真不想娶公主,大不了,大不了……”

大不了後面的話,謝夫人咬了幾次牙,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終歸還是要面子,哪怕她的兒子不是真的兒子。

謝白卻大概猜到了,搖了搖頭說:“若娘想早點用這個理由,或許還能擋了這樁婚事,可如今賜婚的聖旨都下了這麽久,再用這個借口,擺明了是要給公主與陛下難看。”

“那總不能一直拖到成親……”謝夫人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麽樣了。

謝白搖搖頭:“罷了,娘,孩兒大了,這件事孩兒會想辦法解決的。”

辦法?哪有什麽辦法啊。謝白心裏苦笑着,直到馬車停在寺廟所在的山腳下。

謝白率先下了馬車,然後轉身去扶謝夫人。

謝夫人的手剛搭上謝白的手,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子清!你能出門了?”

謝白和剛剛出馬車的謝夫人一同轉過頭去,就見便裝的許玉謠身後跟着幾個便裝的侍衛,朝這邊走過來。

謝夫人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下,還是該退回去。

倒是許玉謠過來之後,看她一直僵在那裏,主動說:“謝夫人,需要本宮幫忙嗎?”

“臣婦不敢勞煩公主。”說着,謝夫人借着謝白的手,下了馬車。

見她下來,許玉謠轉而看向謝白:“子清,你來陪謝夫人上香嗎?”

“回公主,是。”

“巧了,我也來替母後上香。明日就要出游了,母後說,臨行前應該拜拜佛祖,求他保佑我們一路順風。”

謝白輕聲應了:“恩。”

許玉謠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她的低落,轉頭對侍衛們說:“你們,去保護謝夫人上香,我要跟謝白單獨相處一會兒。”

“小姐,這不合适。我們是您的護衛,得保護您的安全。”

“你是小姐還是我是小姐?”許玉謠微微揚着下巴問。

侍衛連忙回答:“自然是您。”

“聽小姐的還是聽護衛的?”

侍衛繞過她的坑說:“……屬下聽老爺的。臨出門前,老爺叮囑,一定要保護好小姐的安全。”

“那平日裏我爹是不是聽我的?”

侍衛們很想反駁,但,無法反駁。

“還不快去?平白浪費我與謝白獨處的時間。”許玉謠打發走了護衛們,轉頭看了眼謝白,“我們也走吧?”

謝白跟上許玉謠之前,看了一眼謝夫人。後者投來擔憂的目光,謝白搖了搖頭,示意她,自己可以解決。

怎麽說,也是當了許玉謠三年伴讀的人。謝白想。

“子清。”

“臣在。”

“子清平日裏可不是這麽不趕眼色的人。”許玉謠看她垂着眼皮,有些不太高興。

謝白當自己伴讀的三年裏,從未見她這樣過,哪怕是她幼時頑劣捉弄謝白,謝白也總是昂着頭看着她,用那徐徐緩緩的聲音,給她念那些規規矩矩。

可現在……她就,這麽不想娶自己嗎?

兩人走至一處為香客歇腳而設的涼亭,許玉謠看也不看,直接坐在也不知幹淨與否的石凳上,仰着頭問她:“謝白,我問你,你就當真如此不想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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