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王爺的玉佩(八) 割皮剖肉也要将你系……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但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就是緊貼後脊的心跳聲。
江意掙了掙身子,感覺到兩只胳膊都被束縛着,脖頸處也被一只大手扣着。他不敢亂動,生怕惹了身後的人不高興,手上一用力,給他個痛快。
咽了咽口水,發出“咕咚”一聲,他壯着膽子開口:“汝是何人,還不速速放了本仙!”
這純屬明知故問的話,是江意在裝傻。能從夢裏找到他,控制他的人,除了祁栎還能有誰?
倏忽間,江意發現自己漏掉了什麽東西。對啊,這是在夢裏,應該死不了,那有什麽好怕的?
“放肆!”這個想法壯了膽,他大喝一聲擰着肩去撞身後人,怎料力量相差懸殊,沒能掙脫開。
身上的桎梏越來越緊,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帶着低笑:“我是誰?小神仙不知道?”
“本仙怎會知道你是何人?速速放開,若是惹惱了本仙——呃。”江意被箍着原地轉了個圈,這就和原本在自己身後的人臉對着臉。那張熟悉至極的面孔就在眼前,如夜漆黑的眸子讀不出悲喜,但唇角卻是翹着的。
對方撫在他頸間的手跟着換了位置,兩指扣在下颌,掌根微微用力。江意瞬間喉嚨一梗,後半句話沒能說出口。
脆弱部位被別人掌握在手中到底還是有些怕的,加之似乎除了不會死,夢裏什麽感覺都能産生,江意這下再沒敢亂動。
兩人離得極近,進到江意能看到祁栎有兩根睫毛交錯在一起,翹起一個圓潤的弧度。
“小神仙再仔細看看,可認得我是誰?”視線不自覺下移到那兩瓣淡粉色的薄唇之上,一開一合,面前人淺吐輕言。
這時候再裝傻就說不過去了,江意強行裝作才認出來,露出一個肉笑皮不笑的詭異表情,啞聲說道:“是你啊,有什麽事嗎?怎麽今日又入我夢裏來了?咳咳!”
實在沒忍住,他咳嗽兩聲,卻瞬間感覺按在脖頸上的力氣小了不少。
“想要位列仙班,是不是還得學會裝傻?”祁栎仍是笑着看他,甚至開了句玩笑。
江意正要順着他的話往下打馬虎眼,誰知只見對方嘴角一繃,兩道淩厲的眉擰着,一字一頓,沉聲問道:“你現在究竟在何處?”
“我,自然是在我該去的地方。神仙的事,你一介凡人莫要再過問。”被對方的其實吓得打了個寒顫,他磕巴着說道。
怕這話惹着祁栎,他緊接着又勸道:“你何必糾結我在哪裏,反正我就是一塊玉佩,又沒多大用處,你就當......就當我丢了?被人偷了?”
“你可知,膽敢偷本王的東西,有什麽下場?”祁栎神色愈發淩冽,眸中醞釀着風暴。
江意無奈,這人怎麽還糾結在這了呢,“那你就當我丢了!”
“可這丢了的東西為何找不回?就行宮那一處院子附近,皇帝的侍衛、我的侍衛,裏裏外外翻了三四遍,有多少個石頭子都能數清,那麽大一塊玉佩找不見?沒手沒腳,你能跑多遠?”像是聽見什麽好笑的事情,祁栎臉上冰消雪融,竟露出個笑容,只是說出來的話卻帶着利刃。
“我......”江意答不出。
祁栎緊接着又問:“那晚,魏茹漓說你自己從窗戶躍了出去,是為何?”
“是怕她計謀奏效,本王被陷害?”
“為何這麽做?反正你只是一塊玉佩,本王的生死與你何幹?”
步步緊逼,江意卻後退不得。距離越來越近,他感覺空氣似乎都快要不夠呼吸了。
每一個問題江意都不好作答,心下急了,随口道:“因為我早就知道自己在你身邊待不了多久,所以決定臨走前,再幫你一把。”
他說完,面前的人卻再沒接話,就一直盯着他,看了許久。江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側過頭,避免和祁栎對視。忽然,一直在江意頸間的手松開了,緩緩滑落。
祁栎神色有些無奈,又像是悲傷地問道:“你可知魏茹漓為何将你拿走?”
江意不解,沒有吭聲。
對方繼續說道:“她要向皇上證明,我當時在場。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那塊玉佩是我的。”
這句話祁栎并未用本王自稱,而是放低姿态,說了兩個“我”。江意聽在耳朵裏,覺得有些別扭。當着他的面說什麽“玉佩是我的”,那不就等于——“你是我的”?
這主角怎麽還對他戀戀不舍了?他可是反派啊,再進一步說,也就是塊玉佩,沒必要啊!
被纏得有些煩了,江意開始四下尋找出去的辦法,驀地,他視線停在一處。
“你可知,既然是我的,是仍是留、摔碎砸爛,都要由我決定。”祁栎又開口,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發狠,尤其是“摔碎砸爛”四個字,咬得很重。
“你這麽說,我還哪敢回去?”眼神沒動,江意嘟囔着道。
“反正我是不會告訴你我在哪裏的,若是你能找到就自己找吧。”一面說着,他腳下開始暗暗挪動。
祁栎眼神一變,似乎料到他要做什麽。
眼看已經離那一處較淡的霧越來越近,江意深呼吸幾下,準備用盡全力跑過去。
“我相信王爺這麽大的本事,肯定——嗯?!”他一邊嘴上随口說着話,拖延祁栎,腳下用力一蹬。結果下一秒,卻朝着反方向飛過去,重重撞進一個懷抱。
攬在後背的手背力氣極大,像是要把他摁進血肉,涼墨的香氣充盈鼻尖,耳畔傳來祁栎的聲音:“小神仙,本王知道你不會說。你且記着,就算将這都城掘地三尺,本王也會将你找出來。屆時,就算割皮剖肉,本王也要将你系在骨頭上!”
說完,還沒等江意反應,對方先不見了。濃霧散去,像是噩夢驚醒,他發現自己已經回到玉佩。
又想起剛才祁栎最後說的話,乍一聽确實有點被吓到,什麽皮啊肉的。不過江意沒放在心上,冷哼一聲:想将這都城掘地三尺,也不看看皇帝答不答應。
他現在可是名副其實的“天子膝下好乘涼”,不對,是“天子床板底下好乘涼”。
但也确實要換個法子跟祁夙交流了,總是入夢,也一定經常會被祁栎抓住。今天關“小黑屋”,明天還不知道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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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江意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皇帝早已上朝去了。
殿中無人,他索性化作人形,四處參觀起來。
正欣賞桌上擺着的琉璃玉樹的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恭迎聖上”,驚得江意不管不顧,往桌子下面一鑽。
不多時,祁夙走進來,在侍女的服侍下更衣。還沒換好一身衣服,外面又傳來老太監的聲音:“戍邊将韓集來報!”
“快!快請進!”只見祁夙一個激靈,拂開侍女的手,自己一邊系着扣子一邊往外走。
韓集大抵也是頭一次見皇帝親自迎接,吓得還沒進門就跪在地上,“回皇上,今早南邊兇夷突然大軍壓境,兩方戰事沉寂已久,眼下對方突然發兵,我軍恐抵擋不及啊!所以特來請示兵力增援!”
江意聽着,十分滿意。
韓集卻是慌了,聽見這樣的消息,怎麽皇帝非但不急,還笑了?
“不必,你叫将軍領兵,從西邊繞後。兇夷西邊兵力孱弱,可攻。”祁夙勢在必得地吩咐道。
從桌子的縫隙中,江意看到,韓集面有猶豫,可最後還是應聲退下。
待人走後,祁夙開始在屋中來回踱步,口中一邊念着:“神仙顯靈,神仙顯靈啊!”
聽見這話,江意知道,這下自己是完全獲得祁夙的信任了。
本想就趁這個機會,索性變做人,直接和祁夙交流。但念在屋中還有別人,加上大軍戰事未捷,還是應該更加謹慎一點,他便一直耐心等着。
到了傍晚,韓集又來了,帶着勝利的消息。
他走後,祁夙笑得合不攏嘴。剛用過晚膳,就準備洗漱更衣,上榻歇息。
江意看在眼裏,自然知道這是等着跟他夢中相見呢。但他卻不打算入夢,看着那些侍女服侍完離開,江意直接變做人,上前将祁夙拍醒。
“仙君?朕這是,已經在夢裏了?”祁夙坐起來,驚喜地望着他。
江意背着手,神秘一笑:“非也,是本仙特意化形來見你了。如何,今日可有聽到什麽消息?”
祁夙說道:“果然如仙君所料,兇夷壓境。幸得仙君指點,我軍大獲全勝!”
“勝了便好,如此一來,你應該相信我的話了吧?”江意一副淡泊清雅之姿。
“相信相信,還望仙君日後,能繼續指點一二。”祁夙忙不疊道。
江意點點頭,“這是自然,本仙下凡就是祝你渡難的。”
“此後,本仙可借江湖謀士的身份輔佐與你,但切記,不可與外人道本仙的身份,不必重宴宣布。”他又接着道。
“太好了,那,那仙君可需要什麽......供奉之類的?”祁夙紅光滿面。
眼睛一亮,江意心中喜悅,卻強壓着,面上仍是一派平和:“無需供奉,只要陛下給一處院子,讓本仙有飯吃,有床睡即可。”
跟在祁栎身邊做了那麽多年的玉佩,眼下當個人吃點好的,不過分吧?
這要求自然不高,祁夙趕忙應下,連夜就吩咐人去準備。當晚,江意就住進了新院子。許久沒有這樣自在,他舒服地在床榻上打了好幾個滾。
臨到睡覺的時候,江意突然想起一個關鍵的事情,趕忙又去找了祁夙。
不得不說,這人還真是虔誠。從來說風是雨的帝王,這麽晚被打擾,也沒生氣,只是給他指派了兩個下人,叫江意有什麽需求盡管跟他們提。
也無其他,江意只是要了些安神助眠的香。
第二日醒來,果真一夜無夢,神清氣爽。
就這樣,跟在祁夙身邊輔佐了一月有餘。許多問題得到解決,民間百姓的生活也愈發好了。大臣也紛紛稱贊祁夙治國有方,只是偶爾有一日下朝,江意在殿外看見祁栎,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