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王爺的玉佩(十) “你是什麽時候變成……
“江意?”
他的姓名被重複一遍,像是第一次聽到似的。
江意這才想起,就算是跟在祁栎身邊這麽多年,但他好像并沒有告訴過對方自己的姓名,倒也算是死裏逃生。
他繼續目視前方,仿佛落枕一般。就聽頭頂傳來一句,“為何不擡頭看本王?”
正要回答,突然一聲更高亢地喊聲将他打斷。
“皇上駕到——”
殿中瞬間安靜,四周的臣子都回到自己的座位,江意看到“腰帶”在公公喊完後,停了幾秒才離去。他松了口氣,這才覺得力氣重新回到腿上,站起身跟別人一起朝殿前行禮。
“衆愛卿平身。”祁夙從側邊進來,坐在大殿最前頭紋飾精美的椅子,一揮手,說道。
壽宴正式開始,衆大臣嫔妃紛紛呈上自己準備的禮物。
江意一直看着殿中央,裝作一副十分認真的樣子聽着那些人介紹自己帶來的壽禮,其實什麽都沒看進去。腦袋裏一片混亂,來自側方一道炙熱的目光烤得他想要立刻逃離。
整場下來,他也就記住了兩個熟人帶來的禮物,一個是魏茹漓,送了一幅二龍戲珠的刺繡。江意都懷疑這不是她自己繡的,聽說最近皇上已經很少去她那裏了,想來也是不屑于讨好。
還有一個就是祁栎送的一棵金葉盆栽,倒是俗氣又普通。
待所有人的禮物都欣賞完,江意想着應該總算可以吃飯了,誰知道這祁夙竟給他鬧了個措手不及。
“朕有聽聞,近日衆位愛卿都傳言朕尋得一個人才。确實如此——江卿,來,見過諸位。”祁夙眯着眼睛笑,手朝着江意的方向一伸。
江意硬着頭皮站起身,端着酒杯拱手說道:“臣江意,見過各位。”他視線一圈掃過去,到了祁栎的時候卻移不開了。
不是他不想移開,而是那人的目光如一把鈎子,一旦纏上,就掙脫不開。
“江卿?”
見他不動了,祁夙出聲道。
江意回過神,匆匆撇過頭,一口飲下杯中的酒。
諸位大臣作為還禮,也一一飲下面前的酒。祁夙十分滿意,大手一揮,舞樂上場,菜肴也一道道開始呈上。
菜還沒上完,江意就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吃起來。一口一口咀嚼着,卻嘗不到半點美味。他如一只熱鍋上的螞蟻,焦慮不安,總覺得祁栎在看自己。
可是按理來說,名字也不曾聽過,臉也遮起來了,不應該被認出來。
還是他有點做賊心虛了,表現太不自然,江意想着。
終于吃得差不多,他暗暗瞟了一眼祁栎的方向,見那人正被旁邊喝醉的大臣纏住,他趕緊跟祁夙示意,得到允許後溜了出去。
一路小跑着到了後花園,江意才算是松口氣。他坐在石凳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氣,驀然擡頭望見頭頂一彎明月,他竟有些晃神。
一陣風吹過,冷得他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自己忘記将大氅帶出來了。
用人的身體時,一切冷熱感知都和常人一般,江意不禁搓了搓手,哈一口熱乎氣,但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正在他準備起身原地慢跑時,肩上一重,周身瞬間被溫暖包圍。
“謝......”還以為是宮女,剛轉過頭要道謝,卻看見了那條熟悉的腰帶。此時,涼墨的清淺香氣才緩緩鑽進鼻腔。
“王,王爺。”他磕磕巴巴問個好。
瞬間覺得肩上的大氅仿佛變成了一副荊棘甲,紮的他渾身疼。
“怎麽一個人出來了?”祁栎繞到他對面坐下。
江意轉回身與他面對面,卻局促地扣着手,道:“回王爺,臣出來醒醒酒。”
“為何不敢看本王?”
卡到祁栎脖子處的視線,看見對方将胳膊放在了石桌上,似乎是拄着頭的動作。
他眼睛迅速眨動想着說辭,半晌,才道:“回王爺,臣昨日睡覺落了枕,擡不起來。”
說完,聽見對面人話中帶笑,說:“剛好,本王新學了一個法子,有助于緩解頸部問題,要不要給你試試?”
“唰”地一下,江意瞬間擡起頭,直直看向祁栎,瘋狂搖頭,“不必了,臣的脖子好像突然沒什麽問題了。”
四目相對,眼前人撐着下巴模樣似笑非笑,眉目如畫。薄月似紗,給他在皮膚上鍍上一層冷光。江意怎麽瞧着,好像這人都更像天上仙。
“無礙便好。”祁栎點點頭,不知是否是月光惑人,江意竟覺得面前人溫柔極了,好像此時不管自己說什麽都會被原諒。
“萬禦安眠香好用嗎?”江意還在發呆,聽見對面傳來如春河靜淌讓人惬意的聲音,他下意識地點點頭。
祁栎又道:“果然如傳聞中一樣,只絲毫,便可無夢天亮。”
夢?
夢!
猛然驚醒,江意出了一身冷汗。他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顫抖,咧出一個僵硬的笑,“王爺說什麽,臣聽不懂。”
“本王就說怎麽夢中再尋你不得,原來是用了這種好東西。不過你何時與皇上這麽親近,竟能用到禦香,又是何時......變成了人?”面前的人每說一句話,臉上的笑意就消減半分。
待到一句話說完,表情已經陰沉冰冷。
“王爺在說什麽?什麽變成人?臣本來就是人。”江意裝作疑惑不解的樣子。
祁栎聽到,嗤笑一聲起身。江意不自覺一抖,大氅滑落。
面前人緩緩朝他走來,撿起地上的大氅複又為他披上,特意攬了攬。仿佛被釘在凳子上一般,江意動都不敢動一下。
“小神仙,你何必跟我裝蒜?你這張臉我不知道見了多少次。”祁栎溫柔地撫上江意那個做工有些粗糙的面具,說道。
以為這人要将他的面具摘掉,江意說不出話。
“什麽時候變成人的?”,兩頰被一把掐住,他被迫擡起頭,有些熟悉的姿勢。
江意看着祁栎,這人臉上竟是一副像自己寵物闖了禍,卻沒有半分惱怒,只是寵溺責怪的模樣。
“最近?還是說你其實一直都能變成人,只是不想在本王面前變?”說着說着,祁栎臉又沉下來。
這變化之快,江意都想建議他支個攤,去街上表演變臉。
“綴近。”他的臉被捏住也不敢像那時一樣把手拍開,只能大着舌頭說道。
聽見這個回答,祁栎似乎總算是心情好了一些,因為江意看見他恢複面無表情——祁栎這裏,沒有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
“記不記得本王說過什麽?”祁栎松開手,後退一步看着他道。
江意腦袋裏想,他說的到底是那一句,掘地三尺?這也沒掘啊,還是......
難不成是要把他系在骨頭上那句?
一陣寒意順着脊背爬上,江意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人緩緩擡起胳膊,朝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