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惹火03

“秦小姐。”姜修言垂眸示意，不動聲色避開險些蹭住他肩膀的秦蔓。

後者眼角眉梢上揚的弧度頓了一下，很快舒展開來：“姜老師，我有些問題想請教你，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說話間，那張雕琢僞素顏的面容寫滿懇求，配一身點綴雪梅的琉仙紗裙，做足了如果姜修言不答應就是十惡不赦的姿态。

周映棠不由啧了一聲。

如果不是附近沒有場務和謝導，她還真以為《仙劫》女二照進現實了。

這小心翼翼的卑微作勢，別說正常男人，連她同為女人都想立刻答應。

“抱歉，”意料之外，心神領會自家老板眼神深意的助理，頂着秦蔓的死亡凝視好脾氣解釋：“二十分鐘後言哥還有拍攝任務，陳副導這會兒有空閑，秦小姐可以随時去請教。”

說完，還貼心指了指全場休息的B組導演。

“……”

姜修言這理由找的百無一漏，秦蔓只能斂了不忿點頭：“好，那我就不打擾姜老師了。”

直到被助理攙扶着轉身離開，都像看不見周映棠一樣。

後者：“……”

得，戲裏戲外她都不夠格給公主看到呗。

見她自以為很好掩飾了唇角的抽搐，姜修言眼底覆蓋的冰霧似有消散。

“周老師一起麽？”絲毫不給回絕的機會，他慢悠悠解釋：“等會是我們唯一一場對手戲，如果被拍到一前一後進場，你還沒殺青就能看見#《仙劫》劇組演員疑似不合#的熱搜詞條了。”

周映棠：“……”

話糙理不糙。

進圈三年多，她不止一次切身感受過營銷號捕風捉影的本事。

上個綜藝剛把哪位男明星多看了幾眼，下一秒就能編出她倒貼對方多年的十幾個狗血版本。

既然做好妝造遇見了，如果她拒絕和姜影帝同行，只怕營銷兩人不合都是輕的。

搞不好n個“某糊咖倒貼頂流慘遭拒絕”版本還沒出，她的個人微博和成娛官博就被影帝的八千萬活粉給沖了。

想起上一個疑似倒貼姜修言的女明星被撕的代言和戲約全無，她立刻擠出一抹燦爛的笑：“那就請姜老師多多指教了。”

她的表情有多抗拒，姜修言看破不說破。

餘光瞥見她艱難提防曳地裙擺不被踩髒，放慢步調和剛趕上的女助理說：“方便的話，給周老師搭把手。”

有些喘息的女助理愣了一下。

自家老板什麽時候這麽關注劇組同事了？

不過好奇心害死貓，助理并沒多問，而是很有眼色答應。

同在成娛，助理對周映棠蠻有好感的，所以主動小跑到周映棠身旁：“周老師，我幫你。”

“……”她有些意外。

簡荷是成娛一哥姜修言的獨家特助，可以說論地位，就連她的經紀人孫絮都沒法和她相比。

如今倒一臉善意幫她這無人問津的十七線提裙，這待遇明顯拜那位合約老公所賜。

說不觸動是假的。

“謝謝。”朝簡荷報以禮貌一笑，動了動唇角正要向姜修言道謝，擡眼卻見對方已被匆匆趕來的導演喊住。

“……”無奈，只能忍了臉因“和他劃清界限”被打的複雜，默默把這份人情記在心裏。

簡荷不愧是成娛高薪聘請的高材生，言行舉止無不顯露着高情商。

緊跟導演前往片場的路上，和她三言兩語的閑聊，就發掘出不下十個的共同話題。

進入攝影棚，視線觸及桃花樹邊垂落的秋千布景，那場糜亂的夢境就跟觸屏播放的視頻一樣，适時又在眼前浮現。

尤其當姜修言這位夢境主人之一走過來時，穿着古裝的身形倏地和白襯衫的樣子重合。

“周老師，你不舒服嗎？”她的耳垂一下子燒得通紅，簡荷輕聲問道：“要不要和劉導……”

對上那雙充滿關切的眸子，她神游天外的思緒瞬間被拽了回來。

“……”

淦，這狗男人的引誘後勁兒也太大了吧？

“我沒事，”她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被姜修言影響，“可以拍攝的。”

劇組誰不知道劉導的爆脾氣一點就着，就連一向嬌生慣養的女二號秦蔓都得夾着尾巴做人。

《仙劫》全劇她就這一場單獨鏡頭的戲份，而且還是殺青戲，如果她提了請假，別說劉導發火，其他工作人員的死亡眼神都能把她吞了。

見她笑得落落大方，簡荷終于放下心來。

畢竟是自家老板親自叮囑的搭手對象，她就一定不能掉以輕心。

周映棠這邊确認能上場，姜修言自然不會橫生枝節。

等場務布置齊全，确認兩位主演進入狀态，劉導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各部門請注意哈，第35場第一鏡，action！”等劉導對準喇叭喊出聲，那場夢境的所有尴尬全部抛諸腦後。

對着姜修言這張臉，完全做到了一秒入戲。

深吸一口氣，慢慢走近秋千落座，芊芊瑩白的玉指搭在秋千繩上，随着她的輕微晃動，裙擺在鼓風機的作用下蹁跹起舞。

這場戲的主要內容是已經黑化的狐妖傳訊給紫薇上神，向來運籌帷幄的上神怕她作妖，所以按照信中所寫獨自赴約。

心上人如願前來，狐妖拼盡一身修為給紫薇上神使了媚骨術，本以為萬無一失，可惜低估了上神的變态自制力和逆天修為。

被上神耗盡一身修為，恰巧此時女主察覺異樣及時趕來，二話不說給了狐妖重重一擊。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魅惑失敗的狐妖想拉女主陪葬，可惜卻被男主承諾會永遠守護她的浮生劍穿了喉。

浮生劍的光影對準喉嚨時，可以說狐妖就沒想過還手。

讓她死在這個曾經喚了三個月“師父”的男人手裏，她心甘情願。

斜倚着秋千繩索的狐妖，察覺到那熟悉入骨髓的氣息走近，刻意點過妝的她笑容明媚：“師父，我還以為你不會再見我了。”

藍袍白衫的上神走近，一雙墨眸噙滿了化不開的寒霜：“穗棠，回頭是岸。”

這熟悉的說教姿态，不愧傳聞中心懷蒼生的紫微上神。

狐妖懶懶起身，四目相對時，狐妖暗紅的眼底似有菡萏波光一晃而過。

即便很快，但攝影機還是精準捕捉到了。

劉導那張标準的國字臉登時一陣滿意，刻意放慢了呼吸，就怕打擾到兩人的對戲。

“……師父，你一定要與我這般疏遠嗎？”見上絲毫不為所動的上神拂袖就欲離開，受了刺激的狐妖飛身攔住他，“凝華她有什麽好，值得你看我都不看一眼？”

狐妖眼中的愛戀太濃重，讓兀自被紫微上神牽動的姜修言不禁一怔。

不過很快他便收回失态，“穗棠，若你不再與殷離為伍，我便免你一死。

“哈哈哈哈——”似是聽到了多好笑的笑話，狐妖聲線原有的溫順只剩刺耳：“師父，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鼓風機将她的黑發和紅裙吹起，周映棠完全入了狐妖的七情六欲。

她一瞬不瞬貼近遺世獨立的白衣谪仙，紅唇慢慢湊近他的下颌：“師父，既然仙魔殊途，不如陪我堕落成魔如何？”

上神一動不動，如雪的神顏只剩茫然，狐妖登時面露得逞。

就在她伸手想環住上神的腰身，一道呵斥的女音遂刺進耳畔：“大膽妖孽，膽敢對上神不敬！”

仙俠劇一律無實物表演，在女主凝華說完這話作了召喚出劍的動作，道具師立刻拖着威亞将她從半空跌落。

劉導立刻喊了“卡”，一旁随時待命的化妝師迅速上前，快速往她唇瓣塞了壓縮血包。

趁演員情緒沒被幹擾前，劉導忙示意拍攝繼續。

狐妖唇角的鮮血汩汩往外流着，沒管想要将她碎屍萬段的凝華，執拗看着紫微上神問：“師父……在你眼裏，我是不是真的罪無可恕？”

上神艱難閉了閉眼，眉目間哪裏還有一點被媚骨術迷惑的樣子？

不動聲色攔住凝華的動作，他艱難閉了閉眼，等再與狐妖對視時，眼底只剩漠然：“穗棠，你不該背叛正道，與邪魔為伍。”

“呵……”狐妖輕輕嗤了一聲，眼底除了瘋癫，更有難以掩飾的悲涼。

什麽正道？

如果這正道不讓他以妖高攀上神，那她寧可永生永世堕落成魔！

沒一會兒，她眼角便滑下了幾滴淚痕：“師父，你最好現在殺了我。”

“否則……我一定會更徹底的背叛——”

一個“你”字還沒說出口，纖弱的身子骨又是一顫。

是凝華精準刺進她心髒的一劍。

默默忍了喉間的氣血翻湧，此刻冷靜得前所未有的她，一字一句似在呢喃。

“師父，如果……如果我和你在乎的正道一起死在你面前，是不是你所有的眼淚，一滴都不會為我而流？”

“……”

彌留之際的狐妖，暗紅瞳孔裏有期待，有迷戀，有癡狂，引得上神一陣語塞。

心上人不語，放棄所有抵抗的狐妖，掙紮着向他伸手：“師、師父，在我把你要的天下安寧還你之前，能、能不能抱抱我……”

沒能看到上神的動作，狐妖便徹底閉上了眼。

按照劇本，戲份到這裏就結束了。

一鏡到底的周映棠慶幸自己沒出錯，默默從走狐妖大悲大喜情緒走出的同時，仍舊維持着躺屍的動作。

奇怪的是，劉導還沒喊“cut”。

就在她糾結要不要睜眼，伴随腰際和肩膀傳來熟悉的溫度，眼角似有一股溫涼低落。

她愣了愣。

……是劇本沒寫這出，還是她記錯了？

“停！”正在腦中搜索着臺本，可算聽見了劉導喊卡的聲音：“姜老師，你這段超常發揮實在太完美了！”

所有嚴陣以待的工作人員終于喘了口氣。

收到解脫指令的周映棠，觸電般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一來出于擔心被造謠“戲卡了、糊咖賴在頂流懷裏不出”的警惕；

這二來，雖然理智告訴她，狐妖就是妄圖拆散官配的惡毒炮灰，但論及感情，狐妖這短短一生，唯一真心對待的只有師父。

和魔尊殷離為伍，也沒真正害過人。

只為擺脫師徒身份，光明正大站在上神身邊。

可惜機關算盡，至死都沒讓上神正眼看過她。

究其原因，狐妖這可恨的反派，命運悲劇都源于男主紫微上神。

她演繹了狐妖的一生，很難不替她感到不值。

男主既然早知仙妖殊途，就該在狐妖心生幻想之際及時劃清界限。

而不是裝作若無其事，照舊留狐妖在仙門讀書修習。

就算姜修言最後加了這段抱她流淚的戲，也洗白不了紫微上神中央空調的本質。

“多虧三位老師配合到位，讓這場戲一鏡通過了。”拍到全劇最滿意的一條，幾乎不誇人的劉導卻也不吝誇贊：“也恭喜小周順利殺青！”

話落，助理很快抱了一束花走近。

憤憤避開姜修言遞來的手腕，轉而借女主演魏淺宜的力道起身。

禮貌向助理和魏淺宜颔首：“謝謝。”

自然沒錯過她用控訴渣男的眼神掠過自己，姜修言：“……”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來晚遼 /跪/，照舊給留評的寶子紅包包~

求評論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