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頂流04 ·

一扇檀木镂空屏風被袅袅雲煙缭繞, 隔開暖橘的燈光,隐約倒映着一道半垂着腰身的窈窕身姿。

半挽着墨發的女人似乎時而在繡架穿針,時而又用一條絹帕在比劃着。

屏風外的兩人不禁将注力投放過去, 小心翼翼壓低呼吸聲。

生怕打擾女人的動作。

半個小時後,女人将鬓邊的碎發捋在耳後, 從繡架拿起旗袍, 不慌不忙起身走來。

“污漬區域并不多,可以清洗幹淨,”将旗袍遞給周映棠,女人溫笑着說:“周小姐請看, 還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

接過服飾, 還沒靠近五感, 一股不知名的熏香頃刻襲向嗅覺。

裙擺原本因湯汁沾染的淺黃一角, 就算仔細看也看不出什麽。

細細嗅了會兒,絲毫沒有湯汁魚腥味的殘存。

“謝謝老板娘, ”周映棠搖搖頭,微微後退一步颔首道謝:“多虧您手巧, 才能讓這件旗袍恢複如初。”

這是她發自內心的話。

就在她做好再添點私房錢好脾氣賠罪, 孫絮急中生智想到這家曾經上過央電臺的著名非遺旗袍店。

幸好老板娘有辦法修複, 不至于讓她被非遺館的黑名單鎖死。

女人雖年近四十,卻十分得歲月的優待, 眉眼處絲毫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周小姐過譽了, ”她笑了笑, 柔和的語調很難不讓人心生好感, “能幫到你, 是我的榮幸。”

這倒不是客套話。

開旗袍店有些年頭了,見過的顧客形形色色, 但真正能讓她覺得适合旗袍的,只有周映棠一個。

精美的旗袍就要讓精致的佳人去穿,這才算物盡其用。這件一看就巧奪天工的旗袍,如果被塵埃沾染,那就太遺憾太可惜了。

何況……初見這姑娘,總覺得她眉眼間依稀有故人的幾分熟悉感。

和老板娘寒暄完,周映棠本想付錢,卻被對方以合眼緣為由拒絕了。

她也不是放不開的性格,索性和老板娘加了聯系方式,預定了幾套純手工旗袍。

有來有往,雖然兩人有一定的年齡差,但她打心眼裏欣賞老板娘不拖泥帶水的行事作風。

擴充人脈總沒錯。

出了旗袍店,周映棠剛推開車門落座,包裏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手機震動聲。

是一個陌生手機號。

下識按了挂斷,點開微信簡單交代了旗袍已經恢複如新的情況,屏幕頂端再次浮現那個陌生的手機號。

“……”

想了想,她選擇了接通。

“棠棠,你一直在忙嗎?”絲毫不提昨晚在醫院的不歡而散,周雅柔和的聲線傳進耳畔:“為什麽不接媽媽的電話?你不知道——”

沒興致聽她絮絮叨叨,周映棠冷嗤一聲:“周女士,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想來這通電話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說着,作勢就要挂斷。

“等等!”想到沈佑為的冷臉警告,周雅忍住責罵她白眼狼的沖動,“棠棠,你現在,立刻來一趟市一院。”

說到最後,周雅不自覺拔高了音調:“這一趟事關重要,如果拒絕,後果絕非現在的你能承擔得起的!”

也就是說,這一趟她非去不可。

等聽筒裏那熟悉的呵斥停止,她才看向屏幕顯示的時間。

已是夜間十一點半。

她不是傻子,不可能猜不出周雅火急火燎喊她過去的目的。

十有八.九脫離不了逼迫她給沈知禮道歉。

想想也是,換誰都不可能輕易咽下被砸進醫院的氣,何況這個人還是被貴圈供着奉着的沈家少爺。

還真是有些棘手。

收回有些放空的思緒,舒展開蹙起的秀眉,眸光掠向窗外飛速倒退的京都夜景。

她可以去。

但周雅想要她給沈家的道歉,也要看她願不願配合。

如果心情不好讓道歉适得其反,也就怪不得她了。

市一院,32樓VIP病房。

“沈總,律師函已經拟好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将文件夾遞過去,“您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

接過文件夾大致浏覽了一遍,雙手交扣放置在膝蓋上,沈佑為擡眸,不見喜怒淡聲說:“再等半個小時。”

“好的沈總。”完成任務,律師也沒有再留下的必要。

一旁裝扮精致的女人卻秒懂他的思。

“佑為……”她張了張口,眉眼難掩焦急:“我已經給棠棠打過電話了,她一定會來的。”

話是這麽說,可心裏卻狠狠給周映棠記了一筆。

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明知道她在沈家如履薄冰,卻一次又一次惹怒沈家父子讓她難堪。

真是良心都喂狗了!

換了繃帶前一秒還在狼哭鬼嚎的沈知禮,一聽要給罪魁禍首發律師函,頓時來了落井下石的興致。

“周姨,”見沈佑為保持沉默,沈知禮啃了口蘋果笑了:“你不會還想着替你女兒開脫吧?”

這聲輕蔑的笑,成功讓周雅脊背一涼。

和沈佑為在一起這幾年,可謂給足了她沈太太表面的風光,但是有一條底線絕不能觸碰。

那就是沈佑為前妻所生的兒子。

所以她很清楚,得罪誰都不能得罪沈知禮。

“怎麽會?”躲開父子倆的視線打量,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一點:“她早都成年了,知道做錯事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小禮,”默了默,她狀若委屈低了低眸,視線緩緩繞過沈知禮,最終落在沈佑為臉上:“你了解我的,我不可能是那種包庇兇手的人。”

“我當然相信周姨,”沈知禮無所謂聳了聳肩,一臉嫌棄扔掉啃了一口的蘋果,“什麽破東西,太特麽難吃了。”

視線卻不自覺瞥向果籃裏空運來的新鮮柑橘。

看出他的有所指,周雅認命應了聲,剛拿起橘子準備剝,就聽一道悠哉悠哉的聲音傳進。

“聽說沈公子住院了,我還想着來探望,”等走進門,他挑了挑眉揚聲:“啧,沒想到沈公子還挺滋潤。”

來人肩寬腿長,勁瘦落拓的身形只松松垮垮搭了件淺藍西裝,高挺的鼻梁加了副金絲邊框眼鏡,搭配那張不輸男明星的臉,舉手投足間滿是斯文敗類的矜貴之感。

當然,看清來人的長相,不止沈知禮,就連沈佑為的臉色瞬間黑沉下來。

段聞舟這等生場的老狐貍,一眼就看出這父子倆的抗拒,眼底的笑就更明顯了些。

抗拒才好,得了韞哥的吩咐,他今天就是專門來添堵的。

自顧自繞到真皮沙發處,就跟在自己辦公室一樣,毫不客氣在沈佑為旁邊的落座。

“怪我在沈氏集團總部找不到沈總和沈公子,這才特跑了趟醫院擾二位清淨了,”他随翹起二郎腿,懶懶散散靠着椅背:“沒想到這麽不被歡迎。”

沈知禮:“……”

知道不受歡迎那你還跑過來!

“不過嘛,這兒有份重要合同,”悠哉悠哉接過助理遞給他的文件,鳳眸十分愉悅眯起:“沈總,您過一下目。”

“段聞舟!”忍了又忍,沈佑為咬了咬牙:“你到底想怎麽樣!”

直接連名帶姓喊,可見沈佑為真氣到了極致。

倒是周雅,第一次見他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不由愣了愣。

印象裏這位半路老公向來進退有度,最在表情管理,就算發火也不會在人前表露。

“很簡單,”輕飄飄瞟了眼想說話卻不敢出聲的沈知禮,段聞舟也沒了溫水煮青蛙的樂趣:“明人不說暗話,沈總覺得宸華集團如何?”

這話一出,相較沈知禮的滿頭霧水,沈佑為一顆高高懸挂的心髒登時直直往下沉。

“……只怕要讓段總失望,”藏在袖口裏的雙拳緊了又緊,沈佑為試圖掙紮:“這個地産項目已經和盛總簽了約——”

沒掙紮完,段聞舟輕嗤一聲:“沈總是裝傻呢,還是把我當傻子呢?”

“……”

收回似笑非笑的視線,起身撣了撣衣角并不存在的折皺:“盛總如果感興趣,也輪不着我湊這趟。”

都是人精。

想到這幾天自己被拒在盛氏總部大樓外,沈佑為不可能想不到沈家被放棄了。

只是他不明白到底哪兒得罪了姓姜的,值得他們要這麽報複沈家!

全程大氣不敢出的周雅,再遲鈍也能看出自己的好日子指不定就要到頭了。

可這個年輕男人看着笑吟吟的,拽得跟二五八萬一樣的氣場卻讓她一個音調都發不出。

“怎麽,沈總這是不大樂?”故往沈佑為的心窩子戳,段聞舟擡手摸了摸下巴,“其實您不進宸華也不是不行。”

見陰翳着一張臉的沈佑為擡頭,他悠哉悠哉看向努力壓縮自己存在感的沈知禮。

後者:“……”

“沈總放心,不會讓你太為難,”倏地,他勾唇邪邪一笑:“只是有一點,可能得委屈一下沈公子。”

說得簡單!

見他把矛頭對準自己,沈知禮顧不得畏懼就想辯駁,然而沈佑為一記毫無溫度的眼刀子瞥來,他便自動閉了嘴。

病房內有一陣沉默。

重新坐進沙發翹起二郎腿,段聞舟很有耐心給他考慮的時間。

“段總想讓他做什麽?”最終,沈佑為沉了沉嗓子問。

沈家辛辛苦苦攢了幾代才擠進京都新貴的基業,絕不能毀在他的手裏。

那麽有些不能放棄的也只能選擇放棄。

“沈總倒也不必這麽緊張,”盯着腕表看了會兒,段聞舟笑得像個妖孽:“貴公子應該不知道什麽叫做學富五車,所以才四處得罪人吧?”

沈佑為:“……”

忍住眉心的突突直跳,克制住狂烈起伏的胸腔。

“不如讓貴公子進修進修,幾年後也好幫沈總接管企業不是?”

說着進修,其實這擺明想讓他把沈知禮趕出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棠寶是有身份的人~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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