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中唐三藏

◎“從一入學，我的心就不幹淨了。”◎

高知妤忽然就毫無征兆的紅了眼眶，她嘴唇蠕動了許久，卻如何都無法說出那句，“我很好。”

她過得好嗎？

如果從天堂墜到人間算作還好的話，那她應該就是還好的。

可是，這真的算好嗎？

她倉促的背過身去，悄悄的擦拭掉眼角的淚。

分明那麽多年的苦都受過來了，也沒有因此流過幾次眼淚，可為什麽自從遇見他後，她總是這樣心中酸澀。

她過得不好，因為無時無刻不再懷念，就連夢裏都滿溢着曾經。

她對那些年的思念就像現在的海面，看似風波平靜，卻不知何時突然湧起浪潮，幾乎将她自己掀翻。

身後悄無聲息，高知妤轉回身去看，葉逢澤雙手放在褲子口袋裏，就那樣平靜無聲的看着她。

遠處海鷗掠過海面，留下一聲聲低吟後又逐漸飛遠，她的心在某一刻被填滿又瞬間抽空。

很難解釋清楚的一種情緒波動。

葉逢澤今天的穿着很休閑，好像夢回高中時期，白色短袖配黑色運動褲，陽光、帥氣。

高知妤對着他笑了下，将被風吹亂的長發別到耳後，輕聲對他說：“我過得很好，你呢？”

或許……成長就是将假話說的圓滿。

葉逢澤勾着唇，轉頭去看陽光照射下的海平面，像對她說，也像對自己說：“我也很好。”

離海邊不遠的地方有一條美食街，那附近沒有停車位，兩人索性就散步過去。

相比海邊，這裏倒是人很多。

葉逢澤指着前面一家冰激淩店說：“這家店的廣告宣傳是找我們工作室做的，他們家的冰淩淋奶味很純正，去嘗嘗？”

“好啊。”

冰激淩店有很多人在排隊購買，老板遠遠的就看到葉逢澤在隊伍後面，便熱情的招呼他上前。

“葉總出來逛街？”

“嗯，難得有空閑，出來逛一下。”

老板的目光落到高知妤身上，“這位是葉總女朋友嗎？真漂亮。”

葉逢澤還未開口，倒是高知妤連忙擺手，“不是的，我們是高中同學。”

老板只覺抱歉，“啊……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

高知妤笑着說：“沒關系。”

老板邀請他們上前，詢問道：“最近店裏出了幾種新款冰激淩，兩位要不要嘗嘗？”

葉逢澤轉頭問高知妤，“喜歡哪種口味？”

“芒果。”

葉逢澤忽然笑，“你怎麽還是老樣子。”

高知妤一陣錯愕，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怎麽，連你自己都忘記了？”

“什麽？”

“你以前不是只吃芒果味兒的冰激淩麽？”

她确實只喜歡這一種口味的，但是葉逢澤為什麽會知道？

看着高知妤還是一臉懵的狀态，葉逢澤解釋說：“高一那年，老劉搞獎罰制度，課堂說話或者遲到的同學要罰錢，後來他用這個錢給大家買冰激淩你忘了？”

經葉逢澤一提醒，她倒是想起來一些，只是……

“高一的時候我們好像不怎麽熟，幾乎沒說過幾句話吧？”

葉逢澤：“你搞錯了。”

“？”

“是你對我不熟。”

從冰激淩店離開，走的一路高知妤都沒想通他說那句話的意思。

什麽叫是她對他不熟？

難道葉逢澤對她很熟嗎？

總不可能從高一的時候他就很關注她吧。

這個想法一冒出頭就被高知妤否定了，她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葉逢澤一入學就是學校的焦點人物，他中考時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到南城一中，他不僅是學霸，還是衆多女生心目中的男神，人帥又性格開朗，被那麽多人圍繞着的他，怎麽可能會關注別人。

在高知妤的印象裏，葉逢澤眼裏就沒有風花雪月，他有的只是前程和理想。

她那時候也是夠勇，才敢喜歡這樣一個心無雜念的人。

想到這些，高知妤兀自笑出聲來，走在她一側的葉逢澤低頭朝她看，疑惑的問：“在笑什麽？”

高知妤抿着嘴唇笑看着他，“你知道你高中有一個綽號嗎？”

葉逢澤搖頭，“什麽綽號。”

“一中唐三藏。”

“什麽？”

想到這個，就覺得過分好笑，高知妤笑酸了腮幫子，她揉揉臉，給葉逢澤解釋，“唐僧啊，心中無女色，一心向佛，直奔西天。”

這還真是無稽之談。

葉逢澤搖頭笑，“他們還真是看錯了我。”

高知妤歪頭看他，“怎麽說？”

葉逢澤腳步停頓，低頭迎向她的目光，嘴邊的笑容逐漸變淡，眼中神色難以言明，片刻，輕聲說：“從一入學，我的心就不幹淨了。”

……

這一天，他們從海邊逛到美食街，又從美食街離開，找到一家小衆餐廳，點了幾樣江城本地名菜品嘗，等到她借口去洗手間然後去買單的時候，前臺告知她，與她同桌的那位先生已經買過了。

她回到座位上。

“不是說好我請客麽？你怎麽又提前把單買了？”

葉逢澤：“這又不是你的任務，別這麽較真。”

高知妤心裏想的卻是，她不願意一直這樣欠着他，哪怕只是一頓飯。

然而這些話卻不能直白說出口。

……

這天接近黃昏的時候高知妤才回到家。

蘇琪琪正在吃泡面。

高知妤放下包，歉意的說：“對不起啊，把你一個人扔在家裏。”

蘇琪琪擺擺手，“說什麽傻話呢姐，我又不是三歲孩子。”

“你別吃泡面了，我給你訂了外賣，正在送餐的路上，是你最愛吃的水煮魚。”

“姐你不用管我的，我随便吃點就行，以後別這麽破費了。”

高知妤笑笑沒說話。

蘇琪琪看她心情好像很不錯，就湊上前來八卦，“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約會感覺怎麽樣？”

高知妤無奈笑，“說了不是約會，就是吃頓飯而已。”

“不是吃頓飯那麽簡單吧，你說現在大家都這麽忙，他怎麽可能那麽閑，那麽積極主動的和你吃頓飯，就為了聯絡一下多年前的同學情？”

蘇琪琪這些話恰好戳中了高知妤的想法。

她坐到蘇琪琪對面，認真的說：“你也覺得奇怪對吧？按道理講，我們這麽多年不見，我當初又是中途退學，如果在一起吃頓飯只是為了什麽同學情的話，也未免太過牽強。”

蘇琪琪重重點頭表示認可，“我也是這樣認為。”

“但是，我又想不到其他理由。”

“你傻啊姐，他肯定當初就喜歡你啊，你這麽漂亮、這麽奪目，他一直忘不掉你也很合理吧。”

高知妤笑着搖搖頭，“你想多了，他從前只把我當朋友，或許這次見面也只是還記挂着從前的友誼吧。”

說完，高知妤就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漱，看着關着的那扇門，蘇琪琪徒然的嘆了口氣。

她希望姐姐可以幸福，以前的姐姐就像個小太陽，無時無刻不去溫暖着別人的世界，可是後來，她的世界卻只剩下黑暗，如果葉逢澤是可以照亮她世界的那盞燈就好了。

……

高知妤調休結束後又回到餐廳工作，但這次回來，同事之間的氣氛都很奇怪。

她自然知道是因為什麽。

正好，她新工作已經有明确的目标，只等找個機會和老板說辭職的事情。

等高知妤找到張同說起辭職的事情時，張同滿心都是後悔。

“你是因為那天的事情嗎？如果是的話，其實真的沒必要，你放心，我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不會放在心上，你安心工作就好。”

高知妤解釋說：“不是，就算沒有那天的事，我也是打算辭職的。”

“一定要走嗎？”

“是的，對不起老板。”她态度堅決。

張同無奈的嘆口氣，最終搖了搖頭，“沒關系，不用說抱歉，既然你決定好了，我會盡快找到接替你的人。”

像江城這種大城市，招聘員工還是比較容易的，大概不到一個星期，餐廳就招到了接替高知妤的人。

辦好離職手續的這一天，高知妤給她母親宋郁錦打了通電話，本意是想關心一下她的近況，誰知電話接通沒說兩句，高知妤卻聽見電話那端有護士查房的聲音。

她心裏一慌，忙問：“媽你怎麽了？你是在醫院嗎？”

宋郁錦怕她擔心，還在扯謊，“沒有，媽媽好好的，怎麽會在醫院呢。”

“到底怎麽回事，你說實話，不然我現在就回去。”

在她追問之下，宋郁錦承認，“就是小毛病，膽結石取個石頭而已，有你小姨在這照看我，你好好工作，不用回來看我。”

雖是這樣說，但高知妤還是不放心。

挂斷電話後她直接訂了機票。

高知妤回蘇城的第二天，蘇琪琪一個人出小區準備找個書店逛逛，她正低頭翻手機導航，身後傳來一聲車門響，緊接着有人說：“你好，你是高知妤表妹嗎？”

蘇琪琪回頭看到是葉逢澤，有些意外，“是你？你來找我姐的？”

葉逢澤點頭，“是，她在家嗎？我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老板說她辭職了。”

“是啊，我姐回蘇城了。”

“回蘇城？”

不知道是不是蘇琪琪的錯覺，總覺得葉逢澤在聽到她說的這一句話後，整個人先是震驚，而之後又由無端的落寞籠在身上，像是失魂一樣。

“嗯，我姐昨天走的。”

“你能把你姐在蘇城的具體地址告訴我嗎？”

看他急迫的樣子，蘇琪琪突然之間就明白了什麽，她疑惑問：“你不會是要去找我姐吧？”

似乎覺得自己這樣的舉動太過唐突，葉逢澤只是靜默着，沒有開口回答。

蘇琪琪笑了下，解釋說：“你不用去找她，她過兩天就回來了。”

聽到這個，男人臉上重新露出笑容，像是頭頂的霧一下子散開一樣，“她會回來？”

“當然啊。”

“我知道了，謝謝你。”

葉逢澤掉頭就走，蘇琪琪往前走一步叫住他，“葉逢澤……”

男人稍停步，轉頭看她，“怎麽了？”

“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雖然不知她這麽問的原因，但他還是如實回答，“沒有。”

蘇琪琪抿嘴笑，之後朝他擺手，“我知道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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