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東宮。

寧瑾瑜驚喜地看向來人:“皇姐!你怎麽來了?”小跑着迎上去, 寧妍摸摸他的頭:“自然是因為皇姐想小金魚了呗。”

“嘿嘿。”寧瑾瑜傻笑, “我也想皇姐。”

忽地止住臉上的笑意,朝她身後張望了一陣:“督主大人呢?沒和皇姐一起來?”前幾次都是督主大人帶着皇姐悄悄過來的。

“沒有, 他去母後那兒了。”寧妍道,語氣裏是毫不自知的熟稔與随意。

寧瑾瑜卻是突然變了臉色:“什麽?皇姐是一個人過來的?那路上……豈不是有許多人見到了?”寧瑾瑜急了,小圓臉紅撲撲的:“萬一哪個不長眼的奴才去父皇那兒告狀——”

他此刻的表情已然堪稱驚慌。

“別急別急, ”見金魚弟弟急得六神無主的小模樣,寧妍的心頭滑過一陣暖流, “不會有事的, 督主大人說父皇已經解了我的禁足令, 以後想去哪兒便去那兒。”

“真的?”寧瑾瑜滿臉驚喜,寧妍點頭,随後他開心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往後瑾瑜又能同皇姐在一塊兒玩耍了。”

玩耍。

這詞兒用的,寧妍忍不住老臉一紅,往事歷歷在目, 她可不正是“童心未泯”、頑劣不堪、幼稚任性嗎?

寧妍趕緊轉移話題:“你這些日子做了什麽事?”

寧瑾瑜乖乖答道:“去禦書房上學, 跟随武師傅練習騎射功夫。

寧妍追問:“還有呢?”

寧瑾瑜一臉茫然, 寧妍伸手在他萌萌的小臉上掐了一把:“別裝蒜, 我問的是你有沒有偷偷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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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瑾瑜委屈看她:“哪有偷偷玩耍,每日裏不是學習,便是學習。”說着又憤憤然:“倒是皇姐在歌舞坊打擂臺的事鬧得宮裏人盡皆知,自始至終都未曾派人知會過我一聲,教弟弟好生羨慕。往日我每每貪玩,太傅便罰我抄書, 也不知父皇母後此番為何不懲罰皇姐!”

說到最後,圓圓的大眼睛裏竟是含了淚光,控訴地瞪着寧妍。

寧妍一哽,哎喲這小屁孩,自己沒受罰他倒先憤憤不平了:“寧瑾瑜,你膽子大了啊?”魔爪在肉臉上又是一陣蹂.躏:“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皇姐!”

不過金魚弟弟這麽一說,她也覺得不對勁了,看着左右躲閃的金魚弟弟,寧妍忽地神思一動,會不會是他做的?

“皇姐——”寧瑾瑜費力扒開臉上的爪子,“瑾瑜生氣了!”

寧妍趁機又在他臉上捏了一把,方才收回手:“喲,我們瑾瑜長大了,居然還會同皇姐生氣了?”

寧瑾瑜神色一正,仿佛一個小大人般:“那是自然,所以皇姐下回若是有好玩的事,定然要帶上我。另外,”他的聲音忽然變小,“皇姐以後不要再随意揉捏我的臉,叫奴才們看見,瑾瑜便沒有面子了。”

寧妍一怔,這事她倒沒有考慮周全,皇室講究威儀,金魚弟弟又是東宮之主,這事她确實不占理。“好吧。”她遺憾地點頭。

寧瑾瑜面上糾結了一會兒,又道:“若是、若是皇姐真的十分想……摸瑾瑜的臉……”白嫩的小臉上升騰起兩塊紅暈,結結巴巴道:“只要沒有旁人在,也不是、不是不可以。”

其實不全是因為這個理由,真正的原因寧瑾瑜沒說。有一回他同寧洪福又撞上了,寧洪福也不知是從哪兒得知的消息,拿寧妍掐他臉的事,狠狠取笑了他一番。

寧瑾瑜知道這便是小李子說過的“隔牆有耳”,東宮定然出了奸細,否則的話,寧洪福不會知道皇姐喜歡在玩鬧的時候掐他的臉。

寧瑾瑜私心裏還是喜歡皇姐這樣對他的,只不過……他握了握小拳頭,他雖年幼頑劣,卻不是不通事理的愚蠢之輩。

母後曾私下教過他,只要他一日是太子,便一日不能随心所欲地過活。只要他犯一點兒錯,就有可能被其他的兄弟取而代之。

寧瑾瑜對此話雖然似懂非懂,可是他敏銳地捕捉到了皇後嘴裏的關鍵詞——被其他的兄弟取代。

他才不要把太子之位讓給寧洪福那個壞蛋!

太傅常講“太子威儀”,因而他只能讓皇姐少摸摸自己的臉了。

寧妍“噗嗤”一笑,輕輕摸了摸金魚弟弟的腦袋頂:“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後皇姐會注意的。不會在旁人面前讓小金魚沒面子,有好玩的事也會記得帶上小金魚。”

寧瑾瑜感受到頭頂的溫度,又得了她的保證,這才重新露出傻乎乎的笑來:“謝謝皇姐。”

寧妍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哎,對了,你很久以前,不是說過你宮裏有個小李子公公,就是那個禦花園裏馱你上樹的,你說他做菜十分美味是嗎?”

寧瑾瑜連連點頭:“是的,皇姐。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待會兒你一定要留下來嘗嘗他做的菜。”

寧妍笑眯眯道:“好啊。”

其實她今日來東宮,除了看望金魚弟弟,本來還有另一件事情要同他好好商量謀劃一番。

那便是旁觀秀女大選。

不過方才她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金魚弟弟到底還是個小朋友,自己還是不要拉着他去讨罵了。

前幾次拉着金魚弟弟一起“熊”,害得他被罰抄了許久的書,這回她便一個人“熊”一回,免得再度連累他。

不過金魚弟弟,這就不能怪我不帶你一起玩兒了。姐姐都是為你好。

寧妍面上露出個“姨母般的笑容”。

……

因行動忽然生變,寧妍在東宮陪金魚弟弟玩了一陣,又嘗過他宮裏小廚房的手藝 ,這才動身前往自己今日的最終目的地——坤寧宮。

說起來,由于身份的特殊性,寧妍和金魚弟弟不能如同民間的普通小孩一樣成長,這突出表現在子女與父母的血緣關系的親疏上。

皇室子女,又是中宮所出,小小年紀便都有了自己的宮殿,平日裏自然難于同望延帝與皇後娘娘有多親近的相處。

寧妍在心裏嘆了口氣,也幸虧如此,不然她平白無故占了人家女兒的身子,不被發現才怪。

“今日便暫且商議到此,本宮也累了,督主先回去吧。”皇後娘娘略帶疲倦的聲音傳來。

“那娘娘好生休息……”杜公公果然在這兒。

寧妍忙給守門的宮女使眼色,那宮女不慌不忙給寧妍福了一禮方才進去通報。

“啓禀皇後娘娘,大公主來了。”

“讓她進來吧。”

“是。”

不待那宮女出來喚她,寧妍便應聲而入了。

恰好撞到杜錦中給皇後娘娘作揖,應當是要走,“給母後請安——督主也在啊。”她先給皇後請了個安,又給杜公公不鹹不淡打了個招呼。其實她挺想無視的,只不過經歷了之前他威脅她的那一出,現在寧妍心裏還是對他犯怵。

看見自己的男朋友在同母上大人商量正事,而自己連個招呼都不打,尤其那男朋友還是個心胸狹隘的,這後果,想想都有些“美妙”。

只得“裝腔作勢”一番,既不至于讓皇後娘娘看出端倪,又不至于讓杜公公心生不喜。

給自己機智點個贊。

“殿下。”杜錦中本已打算退下,見心上的人兒跟自己打招呼了,自然沒有不回禮之說,便停下步子躬身行禮。

“嗯。”母上大人面前,寧妍自然不敢放肆,低低地應他一聲。

皇後蹙眉,正想讓杜錦中快些下去,哪知她這女兒無所顧忌,張嘴便同她說話了。

“母後,你同督主大人可是在商讨秀女大選一事?”寧妍上前挽着皇後的手臂笑嘻嘻道。

她家妍兒就是個混不吝的,皇後先是一愣,随即嗔她一眼,女兒難得同自己這般親密,一時也不好再提讓杜錦中退下,免得壞了氣氛:“就你鬼靈精,又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啊?”

“哎呀,這個您就別管了——”寧妍真把自己當成個混世魔王在演了,“您就說是不是嘛——”

嘔——這聲音她自個兒聽着都渾身起雞皮疙瘩,也不知道有沒有演過頭。

皇後娘娘身子一僵,這是妍兒同自己撒嬌麽?

慣常嚴肅的人眼圈竟有些微泛紅,不過她好歹是一國之母,定然不會讓自己輕易失态,尤其是眼前還站着她甚為厭惡的閹賊。

幾不可聞地吸了口氣,壓下眼中的潮意,輕拍了兩下寧妍的手背,似無奈又似嘆息道:“說罷,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了?”

被如此這般直言不諱地戳中心事,饒是寧妍自認為做好了十二萬分的心理準備,這臉皮也沒達到她想象中的厚度,輕輕一戳,就破裂了。

她讪讪一笑,尴尬地松開挽着便宜母後的手臂,一邊還硬着頭皮,插科打诨地說些俏皮話企圖挽救自己的形象。

“哪有?妍兒不過是想着母後一人主持大選太過操勞,想略盡一番孝心,為母後分憂解難罷了。”這話能說得出口,寧妍眼下自己都佩服自己了,她上輩子何時這麽“矯揉造作”過?

皇後娘娘聞言果然娥眉高挑:“哦?母後竟然不知道妍兒何時這般懂事了?”

寧妍“嘿嘿”裝傻尬笑兩聲,半低着頭避開她的視線:“母後,您就答應我吧~”別讓她再裝嗲了,再裝下去她就會原形畢露了。

皇後娘娘見寧妍滿面羞慚之色,到底沒再當着外人的面揶揄她,正色道:“妍兒,不是母後不願答應你,只是祖上就沒有過這個先例。”

哪能讓雲英未嫁的皇室貴女參與選秀的事?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兩位皇子年紀尚小,如何恁的沒規矩,女兒倒替爺老子選起小老婆來了?這豈不叫天下人恥笑?屆時她皇家還有何顏面可言?

皇後娘娘越是深想,面上越是不悅。也不知哪個黑心肝的敢在主子面前亂嚼舌頭,挑唆好好的公主來做這等有失體統之事。

寧妍哪知她的便宜娘親心下已認定,她是被旁人唆使而來,要敗壞皇家風氣的,又道:“母後放心,妍兒只在一旁靜觀,絕不會多嘴幹涉。”

皇後卻依舊眉頭緊鎖,不發一言,視線亦看向一側,眼神放空,好似被什麽難題困住了思緒一般。

這可真教人心都涼了半截。

寧妍興沖沖地過來,就是想一飽眼福,如何甘心就這般铩羽而歸?當下趁着自家母後不注意的空檔兒,對杜錦中使了個眼色。

怎知杜公公此刻倒是規規矩矩地站在那兒,低眉斂目,弓背垂手,半分眼神兒都不給她。

這厮平日不是膽子大得很麽?怎麽現在又如此安分了?

寧妍無法,只得提起裙擺,悄悄咪咪地輕移蓮步,一邊觀察着皇後娘娘的動靜,同時還得讓自己盡量不發出聲音來。

所幸自己同杜公公離得不太遠,不過腳下稍移寸許,便離他更近了些。

寧妍一面緊盯着皇後娘娘,一面飛快地伸手拽拽杜公公的窄袖。

杜錦中察覺之後微微側首看她,寧妍一喜,正欲收回手同他對個口型,讓杜公公給自己在皇後面前幫個腔,哪知她的親娘恰巧在這時元神歸位了,擡眼便看見寧妍的舉動。

高挑的兩道娥眉當即朝中間聚攏,爆發出一聲怒喝:“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寧妍受驚,身子劇烈一顫,猛地縮回自己的手,規規矩矩地攏手站好,哪敢再“拉拉扯扯”。

杜錦中看着少女細微顫動的後背,當即也是不禁俊臉含霜。

“娘娘息怒,”他拱手道,“殿下不過是見娘娘沉思許久,都未給她答複,心急之下才意圖喚臣替她在娘娘面前美言兩句。”

寧妍心裏松了口氣,幸虧杜公公沒猜錯她的意思,誤打誤撞的倒是說了個正着。不過他就這麽明晃晃地拆穿她的意圖,也夠自己小小地尴尬一會會兒了。

倒也無妨,尴尬便尴尬,不讓她和杜公公之間不正當的關系曝光就行,她的心髒方才可是劇烈地跳了一下才恢複正常。

寧妍卻沒料到她家母後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人。

“呵,本宮竟不知道,督主大人何時同大公主能心意互通了?”皇後娘娘冷笑一聲,目光如利刃,直直射向杜錦中。

可即便如此,站在一旁的寧妍同樣感受到了寒冬臘月的酷寒。

這不是要她的小命嗎?寧妍感到自己臉上又紅又燙,胸□□心更是“撲通撲通”亂跳個不停。

她這便宜娘可絲毫沒顧忌她的面子呀,得虧這屋子裏沒有第四號人在,不然她這公主也甭做了。

該說點什麽解釋解釋呢?寧妍急了,她和杜公公只能搞地下戀呀。

“呵呵,”杜錦中輕笑,又道,“娘娘着實多慮了,微臣不過是教了殿下幾日規矩,以至于殿下同微臣之間沒有那般生疏罷了。”

若不是情況不允許,寧妍真想為杜公公喝彩了,果真不愧是後宮一把手,這話說得多有水平,師生之誼,母後娘娘你沒話說了吧?

皇後卻不買賬,眉眼間的冷意絲毫不散:“放肆!杜錦中,你有何德何能,可任公主之師?皇上糊塗,本宮可不糊塗!”

寧妍又是一抖,這是怎麽扯到她的老師這件事情上來的?杜公公你崴題了!

“咳,母後——”寧妍弱弱地開口,國母之威銳不可當,但願皇後娘娘永遠也不要發現她和杜公公在背地裏搞的小動作。

皇後威嚴的目光又直視她,寧妍火速轉移話題:“母後,你也覺得督主大人他沒什麽才幹對吧?”

杜錦中冷凝的目光從側面飛來。

皇後道:“怎麽?”

寧妍強行撿起已經丢掉地上的臉皮:“兒臣聽聞父皇讓督主大人從旁協助母後主持大選,依母後之言,督主大人既如此無能,倒不如打發他回長寧宮繼續教兒臣讀讀書罷了,免得他礙手礙腳,壞了您的大事!”

皇後聞言驚疑不定,沉默了一瞬,又忽地笑睨她一眼:“妍兒真是長大了,知道為母後操心了。”

寧妍嘿嘿笑着,不敢接茬。母後娘娘那一眼怎麽那麽驚悚呢?該不會是看出什麽了吧?真要看出來了……那也沒辦法。

反正她不是本尊,乾坤朗朗!戀愛自由!

寧妍已經決定破罐子破摔了,這是典型的“見色忘母”心理,可公主殿下尚不自知。

皇後又道:“方才母後不過是說笑罷了,督主能走到今天,定有他的過人之處,本宮不能妄議。他又是皇上親開禦口,安排到母後身邊替母後分憂解難的,母後不能辜負聖恩。”

話說到這裏,皇後娘娘的臉上又恢複了平和冷靜,不見半分怒氣。

寧妍僵住了,不知該如何接話。這不僅不讓她看熱鬧,也不讓她和男朋友多黏糊黏糊,母後娘娘到底想做啥?

“罷了,你也年歲漸長,母後會向你父皇禀明此事,讓你一同看選,母後只盼你能早日真正明得事理,莫要被些鑽營旁門左道的人迷了眼。”

這段話,話裏還有話。

寧妍露出個哭不似哭笑不似笑的表情應下了:“是,母後。”

左手是半熟不熟的便宜娘,右手是新鮮出爐的另一半,她能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日萬第一天,一更結束!

嗷嗚,發現掉收藏啦,可能以為我又食言了吧(笑哭)。

此處說明一下,馄饨菌一般是下午或者晚上更新。今天晚些時候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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