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河伯妻·四

“兩位師傅?”有人在樹下叫他們。

顧祈霖往下一瞧,是院子裏那個身着長衫的男人,正站在樹下擡頭仰望他們,見兩人低頭面上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兩位師傅上這裏做什麽?快些下來吧。”

兩人對視一眼,寧懷赟率先跳了下去在樹下同那個男人一起把顧祈霖給攙扶了下來。

這樹頗高,顧祈霖其實不用他們攙扶,還礙事。

勉勉強強在兩人的搭手下平安落了地,頭上黑紗向上飄起,被她眼疾手快給壓了下來。

她這幅打扮确實奇怪,但長衫男人并未在意,自述:“我是陳家村的大夫,姓蘇,您們叫我蘇大夫就好。”

“哦,蘇大夫,早上那戶人家裏是出了何事?還要你一個大夫過去。”寧懷赟笑盈盈的詢問,他把顧祈霖護在手邊,一邊與蘇大夫搭話。

蘇大夫笑容不變,只是面上沾染了些許愁緒與無奈,混雜了幾分虛假的驚懼。

“只是突然死了幾只牲畜,無聲無息的怪吓人,不是什麽大事。”他避重就輕,同兩人一起往回走。

“死了牲畜?不是鬧了矛盾?”寧懷赟饒有興趣,這前後說話怎麽還不一致的。

“這……是死了牲畜,兩夫妻就有了矛盾。”蘇大夫卡殼一瞬,又很快接過話頭。

只是面上略有些許不自然。

寧懷赟但笑不語,回了之前借住的地方,臨進門時他狀似無意指了指門口的斷香。

“咦,這兒怎麽還有幾根斷掉的香。”

蘇大夫循着視線望去,得見四根斷裂的線香,他擡眼瞧了瞧寧懷赟,一時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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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麽呢?”正說着,裏正從外邊端着東西上門了。

裏正年紀不小,面上帶着深刻歲月的痕跡,看得出年輕時是個頗具威嚴的人物,老了到是溫和許多,口中殷切至極。

“來,兩位師傅,別嫌我們村裏落魄吃食簡單。”

他端了四個白面饅頭和一大盆粥過來,還有一小缸子鹹菜下飯用的。

村裏不富裕是能看出來的,大白面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吃上的,至少寧懷赟跟着走了那麽多天路,通常是吃幹糧餅子湊合。

但這吃食端上來,他也沒伸手,而是與裏正說:“正巧裏正您來了,我們正說在角落裏發現四根斷掉的線香呢。”

“線香?”裏正面上的笑瞬間就收斂了些許,他眉頭緊蹙,尋着視線往旁邊一瞧,瞬時臉色大變。

“這、這……”

裏正臉色實在難看,他當即道:“這屋子不好,我找人給兩位師傅再收拾個屋子。”

“這就……”

“不不,千萬要換千萬要換啊!”裏正反應激烈,叫人不能抗拒。

他找了陳二過來給兩位師傅收拾屋子,幾乎強硬的把兩人從這屋子裏趕了出去。

寧懷赟走之前特意回頭瞧了瞧,見裏正雙手合十滿臉緊張的在房子四處拜拜,口中念念有詞,聽不見念的什麽,只能瞧見他面色如土,像是遇見了什麽禍事。

“這陳家村的事,當真奇怪。”寧懷赟低聲念叨一句。

顧祈霖默不作聲,只是安頓好之後,說了一句:“先去落水的地方看看。”

兩人找了幫忙的蘇大夫,說要去落水的地方瞧瞧,蘇大夫滿口答應,帶他們去看。

這村子臨水,就算家家戶戶都告誡小孩千萬不能往水邊去,每年河裏淹死個把人也是正常。

陳姑娘落水的地方就在村子上游,具體位置卻沒人知道,這好幾天沒撈出來,只怕也難尋。

“也不是沒有撈屍人過來,只是……”蘇大夫說苦笑一聲,不敢再說。

定然是沒有撈出來的,只怕還出了什麽事。

顧祈霖看着潺潺流去的河水,陷入了沉思。

“你們用水是打河裏的嗎?”寧懷赟指了指水面。

那豈不是全村都用泡過屍體的水生活?

蘇大夫頭一點,不等兩人開口又道:“這有什麽辦法呢,家家戶戶都指着這條河,人沒了其他人也要活啊。”

“說的也是。”

“這個可以借我用嗎?”顧祈霖指了指河邊的小船。

“當然,當然。”

一看她像是要開始撈屍了,蘇大夫忙不疊同意,親自去解了捆住船的繩索。

見她上船,沒見猶豫直道:“師傅能劃船嗎?我雖力氣不大,但可以為師傅撐槳。”

既然有人代勞,寧懷赟也沒有客氣,讓蘇大夫撐槳,他們兩人拿着長竹竿上船。

顧祈霖今日主要是探查水深,竹竿直插入水觸到底了也就有個估算,他們撈屍也不是随随便便下水,也需要先用東西敲打下邊試探有沒有東西。

河水瞧着深,三人高的竹竿才将将觸到水底,還只是在邊緣試探,中間只怕更深。何況河水并非一成不變,它流淌不歇,說不準已經被沖走了。

這打撈難度太大,顧祈霖搖了搖頭。

蘇大夫面上的期待之色瞬間回落:“是太難了嗎?”

“怕是在河中間,再看看。”顧祈霖沒有說死。

只是私心裏盤算着,還是要找個撈屍人問問,若是能找到先前陳家村找到的撈屍師傅最好不過。

她把想法與寧懷赟低聲說了,寧懷赟低眉思索了片刻,表示明白。

“蘇大夫,這水太深了,打撈難度太大,何況還有可能被沖走了……”他試探開口,原是想借此同蘇大夫掰扯一下,問問撈屍人的線索。

卻不想蘇大夫矢口否認,神情有些激動,“不可能,還在這裏。”

顧祈霖瞬間将目光看向他,寧懷赟更是面露懷疑。

“蘇大夫何以這般肯定。”

蘇大夫面色一僵,沒有吭聲。

“蘇大夫,這事不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若你有什麽線索可以直說,遮遮掩掩耽誤事。”寧懷赟沒有直說這事有鬼,只是勸了兩句,還是好聲好氣的。

蘇大夫卻搖搖頭,仍舊閉口不言。

這樣不合作的态度,讓寧懷赟冷了語氣。

“那你們能說什麽?不若把之前撈屍人也一并請來打撈省事。”

可即便是如此說,蘇大夫仍舊閉口不言。

兩人隔着輕紗對視一眼,皆覺得對方眼中寫着兩個字。

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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