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河伯妻·十三
雖說想着抓緊撈完,但顯然天公不作美,陸陸續續落了兩天的雨,生生拖了進度。
夜裏倒沒有什麽動靜了,只是兩人縮在屋子裏總覺得不安,好似有什麽在暗地裏發生了。
就在雨停的當夜,怪事又生。
那村長的媳婦半夜裏突然提着菜刀沖進了河伯祠中,她神情瘋癫,對着空氣一頓亂砍,有人阻止她也好不留情,兇神惡煞的好似看待怪物一般。
眼中藏着深深的恐懼,硬是用菜刀把自己砍的傷痕累累,血濺河伯祠各處,在牆上排位留下蜿蜒可怖的血痕。
因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大家根本不敢出門,只有擔憂母親的村長兒子追了出來。
看到這幅畫面幾乎暈了過去,壯着膽子想要去奪,卻不想那刀像是嵌在那雙胖手中,任他怎麽搶奪都拿不走。
那鮮血淋漓的刀子在燭火下閃爍着白光,村長媳婦神情詭異,扭曲中夾雜着恐懼,嘴裏不停念叨。
“剁死短命鬼,邪祟不進門。”
“剁死短命鬼,邪祟不進門。”
……
“啊!啊!!”
凄厲的叫聲響徹雲霄。
那搖曳的燭火目睹這場悲劇,将人影倒映在牆上,那刀影一次又一次的落下,血濺一地。
·
“怎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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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可怕了……”
“都是那件事惹的,都是那件事惹的……”
恐慌的情緒在衆人的心中蔓延,他們神情驚恐的圍在河伯祠外,對着滿牆狼藉指指點點,唯有将這份恐懼傳遞給其他人才能稍稍感覺到平靜。
一夜之間痛失兒子,妻子瀕死的村長白了頭發,跪在地上老淚縱橫。
他的妻子還癱在地上,呼吸微弱,但還活着。
村長捂着臉,難以從地上起來,生命好似在這一夜流逝而去,脆弱的嗑在地上再難擡頭。
蘇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面露不忍:“您媳婦還活着,我們先把她救了……”
村長沒有說話,蘇大夫便指揮着人把遍體鱗傷的村長媳婦給擡回了他家。
村長跟着回了家,坐在外面沉默許久。
直到蘇大夫從裏面走出來,他才開口,笑容勉強又僵硬:“情況怎麽樣?”
蘇大夫嘆了口氣:“難,最好是去鎮上醫治。”
“鎮上,要花很多錢吧……”村長眸光一閃。
蘇大夫看着他,默然無言許久,點了點頭。
他的回答很有意思:“比娶一個媳婦還要多。”
村長動了動唇,沒搭話。
蘇大夫走出院子,看着村長進了屋,轉頭笑容沾染幾分譏諷。
當天下午,村長屋子裏就傳出了哀恸的痛哭聲。
村長痛失妻子,淪為孤家寡人。
都怪陳曉曉,她怎麽不下地獄!
這樣的情緒深深的印在所有人的腦子裏。
村中所發生的所有事,寧懷赟與顧祈霖自然聽說了,然他們都沒有去看情況。
只等雨一停,他們默契的收拾東西去河上撈屍。
照舊是輪流下去,可岸上監督的人一直沒有出現,發生這樣的事寧懷赟沒覺得奇怪,現在這個村子已經顧不上他們了。
他埋頭下去撈了幾圈,沒瞧見東西只得上浮,半道上被東西纏住,掙紮了許久還是顧祈霖看事情不對拉着繩索把他拖了上來。
寧懷赟被拖上來的時候,手中握着一節骨頭,那骨頭細小,像是某種動物。
顧祈霖發覺不對,仔細辨認下,發現這是一節人骨。
——幼兒的腿骨。
寧懷赟吐幹淨喉嚨裏的水,艱難咳嗽兩聲,啞着聲音道:“這是突然撞到我手中的,你說這些骨頭是不是被地下的水草纏住了?”
被水草纏住是一件麻煩事,一不小心就會出事,是以兩人并未靠近。
這次也是意外,發現了一節骨頭。
“這是人骨。”顧祈霖閉了閉眼,面上浮現憐憫之色。
這次他們再下去,是拿着刀子直往水草裏沖,一點一點把水草割斷,從裏面翻出了不少人骨。
這些人骨有大有小,小的尚且在襁褓之中,大的已經有五六歲了,翻出幾個能辨特征的都是女孩。
一群人渣!
“報官,能有用嗎?”顧祈霖發自內心的疑問道。
她鮮少與官府打交道,但從寧懷赟這裏,她知道這種事情是可以找官府的。
寧懷赟沉默良久,“可以,但需要證據。”
“顧姑娘,不是什麽事情官府都是處理的,若沒有切實的證據是沒有辦法的。”
他嘆息一聲,用外衣将女孩們的屍骸收斂。
顧祈霖沉默了,她沒有撈屍的心情,同寧懷赟一起劃船上了岸,在河邊給這些姑娘立了個無名冢。
趕屍人壓箱底的紙錢被她用了,在墳前燒個幹幹淨淨,用五枚銅錢給這些女孩壓墳。
白帆在風中簌簌吹響,那紙錢在風中飄飄搖搖,打着旋飛上了天空。
老人常說,當紙錢飄飄搖搖燃燒着随風而就代表地下的人已經收到了。
無論收到的人是那些孤魂野鬼,還是那群女孩,他們能做的也只是這些了。
處理完這件事,兩人又奔赴了水上,再次潛進水裏去找尋陳姑娘的屍首。
他們之前問過,陳姑娘的脖子上挂着一枚玉牌,是她父母留給她的,可以辨別屍體。
兩人懷着沉重的心情起伏很久,臨近黃昏時分,寧懷赟與顧祈霖約定再下最後一次。
一頭紮進了水裏,就沒有起來。
顧祈霖當即急了,拉繩子沒用,幹脆直接沖了下去。
她剛沖下去,一股大力撈着她的肩膀把她撈出了水面。
是寧懷赟。
他撈起人,摸了把臉面色嚴肅。
“在正下方,你去瞧瞧。”他聲音沙啞,像是含着沙礫,神情複雜難辨。
顧祈霖疑惑不解,她依言下去,在最底下,與一死不瞑目的女屍對上了眼。
那女屍衣着簡單,長發覆面,脖間帶着一塊玉牌,上面刻着觀音。
可這具女屍,身上套着侮辱性極強的豬籠,裏面壓着石子,憑借個人的力量根本不能拉起來。
那雙眼已經看不清楚,但模糊間,好似還能與你對視。
怨恨又不解的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