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又一個周六，蔣唐意未去景秀園，在圖書館消磨了一個下午。

到了傍晚時分，外邊忽然雷電轟鳴，下起瓢潑大雨，天色瞬間暗沉下來，肆虐狂風将竹林吹得嘩嘩作響，偶爾幾道閃電迅疾劃過，像在眼前劈下。

這樣惡劣的天氣，很多人沒心思再待下去，稀稀拉拉地離開。

蔣唐意沒帶傘，坐在門口發呆。

滂沱大雨裏，有人撐着傘朝她走來。

傘沿下露出孟津的臉，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一笑，“賞臉去吃個飯？”

孟津帶她去了一丁膳品。

蔣唐意點了幾樣常吃的，偏着腦袋打量孟津。

孟津加了幾道佐菜，神色如常，“好看嗎？是不是很心動。”

蔣唐意沒說話。孟津當然是英俊的。與李成紹淩厲帶風的眉眼不同，他帶點內雙，眼尾一垂下，便顯得漫不經心，配着他的薄菱唇，仿佛天生就該是個喜怒不定的浪蕩公子。

“你為什麽喜歡我？”

這個問題蔣唐意好奇了很久，她想最開始孟津對她是有一點興趣，铩羽而歸也不怎麽當回事，畢竟一轉身，等待他的是一大片森林。可他為什麽似真似假的追求糾纏了這麽久，為什麽修身養性，為什麽要那樣對着她唱歌。她沒有哪裏特別，不相信這種莫名其妙的深情。

孟津卻答非所問：“你記不記得，我說撞見過你和李成紹約會？”

蔣唐意點點頭。

“那你知道是在哪裏嗎？”他扣扣桌面，“就在這裏。你們就坐在這個位置，而我坐在二樓，那兒——”他的手往二樓一指，“你一進來，我就看見了。”

早在軍訓時，孟津對蔣唐意就有印象，交集是很俗套的，無非排隊時她被室友惡意使壞，推撞在他身上，他一回頭，蔣唐意雙手上舉以示無辜，吐着舌頭連連道歉。

他這個人很随和，只要是可愛的女孩來追求，來者不拒，因此很不介意這樣的碰瓷。

不過左等右等，沒等來後續。再後來，得知兩人同班，他心思歇了幾分，之後還有四年，萬一鬧得不愉快，難以收場。

在一丁膳品碰見她，他先感意外，又從善如流地想，大概天意如此，正要下去打招呼，她的身旁忽然坐了一人，講了沒兩句話，她就撲進那人的懷裏，仰着臉撒嬌。

一頓飯的功夫，不知親親抱抱多少次，孟津和女友相處，很少在公共場合這樣親昵，他的女友們撒嬌賣癡，他會覺得好笑和不忍再看，臉一拉，自然就讪讪地停了。

而蔣唐意，他隔着這麽遠旁觀，都發現她實在很厚臉皮，男友不管怎麽警告，她都能腆着臉纏上去，無尾熊一樣粘人，而她的男友，孟津一細看，笑出了聲，這個世界真的很小。

他被孟溏帶着，和李成紹吃過幾次飯，印象中比自家哥哥飛揚跳脫，挺愛開玩笑。

沒成想也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一邊給小女友剝龍蝦，一邊不太誠心地欲拒還迎，明明享受得不行，還裝出一副不堪其擾的模樣。

孟津那天很不開心。

原以為蔣唐意是他探囊取物的小魚仔。卻沒料到小魚仔另有鐘情。也沒想到小魚仔還有那麽可愛的一面。

蔣唐意聽他說完，略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孟津一笑，“或許我對你一見鐘情。”

“對了，”他正色道：“系裏有名額去MIT作交換，以你的成績應該沒問題。”

這事蔣唐意知道，她說：“我不想……”

孟津打斷她，“跟我一起去吧。”他知道她在為什麽煩惱，“如果你想快刀斬亂麻的話。”

蔣唐意閉嘴了。

玻璃窗外，雨還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孟津湊近來，不甚坦蕩的二人間有暧昧暗流在翻湧，他輕聲詢問，“喂，想不想接吻？”

蔣唐意往後退開，将将一動，孟津的唇印了上來。

開弓沒有回頭箭。

蔣唐意坐在沙發上，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預演，可惜一鼓作氣，三衰四竭。

等李成紹好不容易回家，她已經因為之前太過嚴陣以待，困倒了。

李成紹将她抱上床，在她眼睛上親了親，她一下子醒了，爬起來，擁着被子，軟綿綿地坐着。

李成紹：“說了不用等我，困了就先睡。”

蔣唐意就記起了為什麽會等在沙發上。

“紹哥哥，我喜歡上別的男生了。”

為什麽會先說這句？蔣唐意的思維睡完一覺，已經亂掉了，她有很多要說的話，應該先問李成紹有沒有發現兩人間的問題才對，哪有一開始就自爆挑釁的。

不過在脫外套的李成紹好像不是很在意，他漫不經心道：“哦，誰啊，我認識嗎？”

“可能認識吧。叫孟津。孟溏的弟弟。”

李成紹摘紐扣的動作停住了，他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分辨她是不是開玩笑。

蔣唐意揪着被角，沒說話。

一陣詭異的沉默。

李成紹大步過來，拉了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你跟他怎麽認識的？”

“同班同學。”

“怎麽沒跟我說過？”這個問題沒有意義，他又問：“你認真的嗎？愚人節過去很久了。”頓了頓，“如果是鬧着玩的話……我很讨厭這樣被人試探。”

“我是認真的。”蔣唐意不敢看他。

“那我們唐唐想怎麽樣呢？”李成紹雙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

“紹哥哥，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吧。”

“你要跟我分手？”李成紹很詫異，他覺得好笑，“蔣唐意，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蔣唐意別開頭，好像已經下定決心。李成紹笑不出來了。

他說：“分了手又怎樣？你好去找他？蔣唐意，那種花花公子，撩過的女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眼皮能不能別那麽淺？”

蔣唐意心中對他到底有氣，便不願意提那些不滿，她深吸一口氣，盯着李成紹的眼睛，“那有什麽辦法？我總是想着他，總忍不住看他。”

李成紹臉色很不好，“你這是氣我呢吧？”他壓住胸口直竄的心火，耐心道：“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了？你好好說，我肯定改，這麽鬧傷感情。乖。”

李成紹要來拉她的手，她往旁邊一挪，躲開了。

“操！”李成紹一腳蹬翻了椅子，插着腰在原地轉圈，“蔣唐意，你是翅膀硬了是吧？怎麽的？現在碰都不讓碰了？”

“我真的想了很久，”蔣唐意慢慢道：“再繼續也沒什麽意思，還不如先分——”

“不可能。”李成紹根本不聽完，“我不答應。”頓了頓，“我告訴你，現在道歉還來得及——我就當你偶爾開小差，放你一馬。”

李成紹覺得這個晚上太奇幻了。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搭在了一塊，還一副求家長許可的姿态——孟津個小兔崽子膽子不小啊，撬牆角撬到他家來了！李成紹肝火越燒越旺，還有更奇幻的，蔣唐意居然威脅他：“那我劈腿了。”

養在後院裏乖巧溫軟的小白兔，忽然給他這麽來了一下，李成紹真是眼前一黑，覺得自己要死了。

他咬牙切齒道：“你劈啊，看我不把你腿打斷。”

“還一段時間，你真的厲害，你以為我是王寶钏，苦守寒窯等你回來？有種分手就分個幹幹淨淨，以後老死不相往來！”李成紹氣急了，“你要滾趕緊滾，以後別哭着回來求我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