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閑話
方衍突然的溫存讓宋徕不得不承認他就是路衍。
因為宋徕助養的那些孩子裏，只有路衍會叫他一聲“哥哥”，并且執拗地不肯改口。
宋徕的思緒像是被拉到了十多年前，可又實在記不清過去的事，再加上與路衍之間也不算什麽美滿的故事，宋徕自覺沒那個福分在這兒追憶往昔。
宋徕微微吸了口氣，輕輕一動便掙脫了方衍的懷抱。
他轉過身來，雙目冰冷，就連方才氣急敗壞的眼神都沒了。
“方先生，玩笑要雙方都覺得好笑才算是玩笑。
您這個玩笑不怎麽好笑。”
“我只有一個大哥，您昨天也見着了，我可沒有您這麽厲害的弟弟。”
宋徕說完便走，手都拉開了門卻又停下腳步，心裏想着就算方衍是路衍，這表面功夫也得做好，總不能讓他更恨自己。
宋徕轉身對着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方衍笑了笑，疏離而又客套。
“方先生，您先。”
宋徕的臉色轉變得很快，剛剛還一副“離我遠點”的樣子，這會兒又像旁人一樣狗腿起來，方衍方才的氣性一下子就被沖淡了。
他抱着手臂冷笑了一聲，“宋先生，你早晚會希望有我這麽厲害的弟弟。”
方衍說罷便轉身進了隔間裏，将隔間的門關得“嘭”一聲，吓得宋徕一個激靈。
宋徕盯着那扇隔間的門看了會兒，要不是現在體力不支，他實在想把方衍拽出來胖揍一頓。
“宋先生還不走，是等着偷窺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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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衍冷不丁的一句話叫宋徕羞得臉紅，他咬緊牙關惡狠狠瞪了眼那扇門，什麽也沒說，關上門便走，也将門關得一聲巨響，氣焰上倒是沒輸。
宋徕氣鼓鼓走出去後又停了下來，他環顧四周，找不到葉遠泓他們的身影，就連孫瑞他們的聲音都聽不見。
宋徕不敢再跑，只好灰溜溜走回洗手間門口等方衍。
方衍沒多久就出來了，見到宋徕在門口等着，他并不詫異，反倒陰沉沉笑了下。
“我以為宋先生好骨氣，早就回去了呢。”
宋徕看了他一眼，不辨喜怒。
“方先生帶路吧，出來這麽久，別給人說閑話。”
“閑話？”方衍冷哼一聲，“宋先生又不喜歡男人，怕人說什麽閑話。”
宋徕被他堵得喉間一梗，雙拳緊攥，“有意思嗎？我喜不喜歡男人關你什麽事？”
方衍故作吃驚地捂住了嘴，“宋先生不知道嗎，我只和喜歡我，我也喜歡的人合作。”
宋徕還真不知道他這臭毛病，意識到他在诓自己，宋徕連好臉色都不想給了，“那方先生有夠博愛的。”
方衍聳了聳肩，背過身去往前走，沒再繼續逗宋徕，可心裏卻一直在想宋徕。
哪怕如今他就跟在自己身後，方衍知道，他也不會靠近自己。
就好像過去一樣。
兩人走回球場時，孫瑞他們幾人已分出了勝負，見方衍和宋徕過來了，方衍的臉色還不怎麽好，宋徕也是一臉不爽的樣子，孫瑞人精似的已經猜到了大半。
他笑嘻嘻地迎上去，卻也沒敢攀上方衍的肩膀，“方先生，小宋公子，你們這可去得夠久的啊。”
宋徕本就覺得和方衍站在一起很不合适，孫瑞這話一說他更覺得暧昧，忙勾起嘴角笑了笑，“這球場就是大，走了老遠才找到洗手間，讓各位久等了。”
“我看崔部長這臉色紅潤，孫總也是喜上眉梢，看來今晚有人要請客了。”
崔部長和孫瑞被他說得相視一笑，連連點頭，孫瑞更是喜不勝收，吆喝起來，“請客請客，今晚我和老崔請客，各位可都得賞臉啊！”
方衍側頭看了眼築起城牆般堅實外殼的宋徕，并不意外他如何得知這場球局的贏家是誰。
以他的聰明頭腦，必然猜得到在這場局裏，能贏的只有站在最高處的人。
只是這樣八面玲珑的宋徕還有他此刻虛僞的假笑，都讓方衍心疼。
從前他雖然精明，卻仍有破綻，所以那時方衍以為他會需要自己。
方衍心裏不舒服，自然也不會讓宋徕舒服，他笑了笑，上前兩步。
“崔部長和孫總改日再請也不遲，今天讓各位久等了，可得給我個賠罪的機會。”
衆人聽方衍這麽說，也不好拒絕，孫瑞和崔部長也順水推舟應了下來。
一幫人浩浩蕩蕩就要上車，方衍走在前頭卻又停了下來，回頭似笑非笑地看向人群後面的宋徕。
“宋先生剛剛說身體不舒服，那我就不留宋先生了。
林特助，替我好好送一送宋先生。”
方衍将“好好”二字咬得極重，宋徕恍惚間覺得他在咬自己的肉。
衆人将目光都放在了宋徕身上，宋徕不好發作，只能忍下怒意，強顏歡笑。
“多謝方先生，我好多了。”
話都說到這裏了，要是旁人自然也就順着臺階下，可方衍偏不如他意。
方衍眯了眯眼，輕笑一聲，“那可不行。
要是宋先生在我這出了什麽事，旁人可是要說閑話的。”
“林特助，一定要把宋先生安全送回去。”
方衍說完，還不等宋徕開口，便率先上了車。
孫瑞看了眼宋徕鐵青的臉，又看了看方衍清爽的笑，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測。
他忍着笑伸手拍了拍宋徕的肩頭，什麽也沒說就跟着上了車。
其餘衆人也紛紛上車，只留下宋徕和葉遠泓還有林深站着。
宋徕死死盯着方衍的脊背，恨不得将他戳上幾個大窟窿。
宋徕之所以等到現在就是為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好套套消息，就算沒有消息，但能和這幫人一同露面，對秘密森林也是有幫助的。
宋徕本以為方衍至少會成全自己的這點念頭，要不他也不會叫自己過來。
可誰知道他竟然存了心思要羞辱自己，成心讓自己在這幫人面前難堪。
宋徕氣得牙癢癢，他沒想到以前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路衍會變得這樣小氣。
宋徕最後并沒有讓林深送，他現在連和方衍沾邊的人都不想見，只想趕緊回家睡上一覺，好證明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葉遠泓知道宋徕今天心情不好，原本想問他和方衍去洗手間的時候都說了什麽，眼下也不好再問，只是猜測他們應該談得不大愉快，不過今晚方衍的言行還是讓葉遠泓大吃一驚，畢竟就是再怎麽初出茅廬的人也不會當衆給人難堪，除非是過于狂妄。
葉遠泓一邊開車一邊思考着，總覺得曼徹斯特的項目要涼。
車開了有十來分鐘，葉遠泓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并沒打算接，正要挂斷，後座的宋徕就開了口。
“接吧。”
葉遠泓應了聲，将車停在路邊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葉遠泓回頭看了看宋徕，丢了一句“知道了”便将電話挂斷。
宋徕慢慢睜開眼，見葉遠泓皺着眉頭，宋徕也猜到了大半。
“方衍帶他們去哪吃飯了？”
葉遠泓深吸一口氣，答道，“他們去了度假村的選址地。”
宋徕原本半睜不睜的眼突然瞪圓，人也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度假村？！”
“好樣的……這是把我撇得幹幹淨淨啊。”
宋徕想笑又笑不出來，這會兒只想逮住方衍狠狠咬上幾口洩憤。
雖然對曼徹斯特的項目沒有抱多大希望，但宋徕知道，曼徹斯特如果成了，那自己在宋家的地位也就穩了。
從前宋徕覺得成功率有兩成，後來見到方衍，他又覺得成功率多了一成，現在，宋徕覺得成功率降到了0。
宋徕重新靠回椅背，什麽也沒說。
方衍是把人帶到了選址地，不過沒進去，就在附近找了家小館子随意吃了點。
方衍是吃過苦的，能填飽肚子的東西都吃過，就算現在日子好過了，他也沒忘記以前的苦。
那幾個老家夥就不一樣了，不是沒吃過苦頭就是早忘了過去的事，現在只當自己是太上皇，被方衍領到這種閉塞又摻雜着油煙的餐館，幾個人差點背過氣去。
就是一貫以勤儉立人設的崔部長都不自覺皺了眉頭。
方衍像是沒看到他們的反應一樣，率先找了張桌子坐下，抽出一把一次性筷子攤開，還招呼他們，“別客氣啊，都坐。
這家可是我同事介紹的，說味口很好，趁此機會大家一塊兒嘗嘗。”
幾個穿得正兒八經的老頭這會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狹窄的空間裏彌漫着油煙的嗆鼻氣味，空調的冷風也不大靈光，熱得他們一個個汗流浃背，手足無措。
崔部長率先回過神來，找個位置坐了下來，孫瑞跟着落座，其他人這才陸陸續續坐好。
方衍拿過一次性紙杯倒了杯水暗自喝着，實則是在打量這群人，沒一個人讓他覺得有意思。
方衍的眼神越過他們落在了那扇抽油煙的風扇上，黑漆漆的，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方衍突然想起高考前一周的晚上，宋徕避開補習老師和其他孩子，偷偷帶自己在路邊吃燒烤。
那時候方衍以為只有自己知道他最真實的樣子，也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陪在他身邊。
作者有話說：
小宋被欺負了哈哈哈，衍哥怎麽小氣吧啦，不就是沒承認你這個弟弟嗎，咱不做弟弟就是了！
衍哥：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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