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5家法伺候

第25章chapter25家法伺候

道路擁擠, 人群熙攘。

卡文靈活得像只泥鳅,滑不溜秋的,顏老師一把沒抓住,再想抓第二把的時候早不見了蹤影。

“滴滴——滴滴滴——”

車道本來就堵,甚至臨時加派了交警疏通。顏巍的車卡在路中央,就像是卡住喉嚨的那根魚刺, 超級惹人厭。

不僅後方的司機破口大罵, 就連交警小哥都忍不住“嗖嗖嗖”連撕下好幾張罰單,貼滿了他的車窗。但他哪兒顧得上,穿梭過大廈和廣場,找尋着卡文的身影。

這會兒放學時間, 廣場上沒少步行回家的學生,同樣穿着校服,相似的身高和發型,看誰都像。

顏老師煩躁地摸着後腦勺, 明知小孩會被吓到,他剛剛怎麽就突然腦子一熱告白了呢?

靜默半秒, 定了定神, 不急, 小孩兒應該跑不遠。

銳利的眼神一掃,果然見百米開外有個飛跑的身影跟小孩很像, 喊了聲,非但沒停下反而跑得更快。

就是!

顏老師拔腿再追,不小心跟個姑娘撞了滿懷, 把人家的手機都撞掉了。姑娘的男朋友不樂意,抓住顏巍:“你這人怎麽回事,是存心占便宜還是……”

“抱歉,我在追人。”顏巍一矮身,把手機從地上撈起來還給姑娘,“你看看壞了沒,壞了就在這等我,我等會兒回來賠……”

擡頭,發現先前那道影子早就離開了視線範圍。

幾乎同時,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顏巍有點兒不耐煩,掏出一看,本就烏雲密布的臉瞬間陰沉下來,能凍死人——

是串陌生號碼,歸屬地顯示: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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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故意要耗幹對方的耐心般,顏巍任鈴聲響了幾十秒,直到挂掉的前一刻才按下接通。

耳邊傳來一道聽不出喜怒的男音:“小子,看來你最近過得挺滋潤啊,是不是都快完忘了自己是誰,敢這麽久才接我電話?”

顏老師眯了眯眼,不冷不熱地說:“有話直說。”

“跟你住一起的那孩子是什麽人?你得知道,我允許你教書不是向你低頭,更不是讓你在外面胡作非為,淨給我丢人現眼。”

“你監視我?”語氣冷厲得仿佛剛從寒冰上磨過的尖刀。

“什麽‘監視’。”電話裏的男人冷笑一聲,“話別說那麽難聽,你的一舉一動我都有知情權。”

“你沒權利幹涉我!”顏巍低吼,仿佛被撥動了某根神經,他忽得雙目發紅,抓着手機的五指因為壓抑不住的憤怒而骨節青白,“早在十年前我跟你就不再有任何關系!”

旁邊那對兒情侶本來還想糾纏不休,見此連大氣都不敢再出,趕忙溜之大吉。

許是意識到此刻光天化日、衆目睽睽,破口大罵實在失态,顏老師深吸口氣又将情緒壓下幾分,只淡淡地說:“你既然知道了他的存在,肯定早就将他的身世掘了個底朝天,何必再來問我?”

“哈哈哈哈哈。”男人大笑,“我是知道,他不就是你師弟家兒子嘛。可我還是想聽你親口說,聽你承認,你跟他之間是什麽關系?發展到了什麽程度?又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到連臉都不要的地步?”

輕描淡寫的語氣說着尖刻的話,嘻嘻哈哈的,就像馬戲團裏的小醜在逗一個因得不到心愛玩具而氣急敗壞的小孩兒。

顏老師果真就氣急敗壞了,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別傷害他,你要敢動他,我一定會親手毀了你最看重的兒子!”

“……”電話裏默了片刻,怒極反笑,“行啊,長脾氣了,敢威脅我?”

“我說到做到,不信你可以試試。”顏巍說罷,再忍不住火氣,舉起手機“砰——”得狠狠砸在了地上。

立刻,電池、後蓋分家,屏幕摔了個粉碎。

夜幕逐漸降臨,廣場上不知何時亮起一排排螢黃色的路燈,微風的秋夜裏開始飄起淅瀝瀝的小雨。

顏老師去交通大隊交了罰款,扣了3分,好不容易才把車領回來。手機砸了,也不知兩名小交警是通過什麽聯系方式找到他的。雨幕中,他開車繞着汶城一圈又一圈,就是找不到小孩的蹤影。

要是對方存心想躲,不說酒店旅館,就是随便往哪個胡同角落一藏,就夠他找上一個月。

甚至,他還給楚伊人通了電話。

“阿——”楚女士不喜歡被人叫“阿姨”,公話亭前被雨澆得半幹不透的顏巍疲憊地按按眉心,盡量穩着聲音問:“楚老師,小孩今晚給你去過電話嗎?”

“你誰?什麽小孩,我聽不懂。”

被狗仔跟慣了,楚伊人的警惕性很高,乍見一個陌生來電,即使聽着聲音熟悉她依舊沒敢大意。

這些年,為了在娛樂圈長紅不衰,她一直隐婚來着,可不能被居心叵測的人套了話,知道她不僅結了婚,連兒子都十八啦。

顏巍聽她這反映就猜出來了,說:“是我,顏巍。”

“哦哦,師哥啊。”楚伊人這才反應過來,“號碼不對啊,我記得你手機號是……”

這媽當的,重點不是手機號,是你兒子不見了好嗎?

顏老師微微蹙眉,“我手機壞了,下午發生點事兒,現在我聯系不上卡文,他跟你聯系過嗎?”

“應該沒有。”楚伊人說,“不過下午我在拍戲,手機是裴乾幫我拿的,我再問問他。”

片刻,她說:“還真沒有。怎麽,他跟你鬧脾氣啦?”

“嗯。”

顏巍喉嚨仿佛被什麽堵着,微微哽了一下。

楚伊人心挺大,這會兒還能笑出來,“不用說,肯定是他無理取鬧,真是難為你大半夜的還到處找他啦,回頭我得好好說說他。放心,他就小孩鬧鬧脾氣,出不了什麽大事兒。”

這真的是親媽嗎?

顏老師再次皺眉,“行吧,這邊交給我,我再找找,您早點休息。”

“嗯嗯,你也早點回家睡。”

本以為能從楚伊人口裏得出點兒什麽有用信息,沒想到一通電話下來,他的擔憂不減反增——

想想啊,有這麽一不靠譜的媽,兒子得多……

沒辦法,顏巍只好動用關系,請警局的朋友幫忙找找人。雖說失蹤人口立案有個時間限制吧,但偶爾假公濟私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如是,折騰了整整一夜,連車站機場這些地方都去過了,愣是毫無所獲。

“顏教授,您也別太着急,先回家休息吧。”刑警支隊的副隊長遞給顏巍一塊毛巾擦頭上的水,“等上班時間,人到齊,我把隊裏的姑娘小夥兒都派出去找,要是下午六點前還找不到,就立馬立案。”

立案倒不至于。

顏巍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認真地說:“我家小孩不聽話歸不聽話,但好像還沒這麽胡鬧,他知道輕重。”

是啊,小孩一直挺乖的,除了狠狠給他的那一拳按下不提。

“就是嘛,高中生,基本的自保能力差不多都有。”副隊長說,見顏巍臉色被凍得青白,又勸了兩句,把人往車上推,“您先回吧,有消息随時聯系。”

能找的地方基本都找了,顏巍心裏清楚,再繞着汶城轉圈圈的效果不大,也只能先回去。

雨幾乎下了一夜,在破曉時分終于停住。

腿跟灌了鉛似的,顏老師步履沉重地爬上樓,開了一夜的車此刻昏昏沉沉,走路都有些飄。

爬到二、三樓之間的平臺,一拐,不經意瞥見上四層的樓梯上蹲着個人。

顏巍心中一緊,忙兩三步跨上臺階。

果然是小孩!

卡文趴在膝蓋上,摟着書包睡着了,校服濕噠噠的,衣角還在滴水,凍得他在夢中縮成一團直打哆嗦。

濕濕軟軟的頭發貼着頭皮,乖巧卻狼狽。

往後多年,每當顏巍再想起這個凄冷的早晨時,還是抑不住心疼——

當破曉的晨光将少年的發絲映成金黃,他蜷縮着,就像只被人丢棄的小巴狗。這一刻,顏巍想,任誰阻攔,即使千刀萬剮,他都要把少年領回家,捧在手心裏,再不受丁點兒傷害。

于是,整夜奔波的焦躁和怄惱,在見到想見的人時,頃刻間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如釋重負,懸了整夜的心終于放下。

顏老師俯身輕輕拍了下小孩的肩膀,聲音暖得仿佛此刻壓根兒不是深秋,“小孩醒醒,你怎麽坐這兒睡了?”

“嗯?”卡文揉着酸疼的脖子直起腰,眼神帶着迷糊,表情有點兒委屈,“我忘帶鑰匙,又聯系不上你……”

顏巍:“…………”

他不該摔手機,或者壓根兒就不該追出去找,反正小孩自己會回來。

“嗯,我手機壞了。”顏巍解釋,他不打算再質問小孩一整晚都去哪兒了,甚至不敢再提告白的事兒,只扶着小孩的手臂,問:“腿是不是蹲麻了,還能起來走嗎?要不我抱……”

“還疼嗎?”

“……”顏巍一怔,見小孩直盯着他的臉發愣,才反應過來問的是什麽,悶聲說,“疼,一見你就更疼,疼得要命。”

皮肉傷只傷在皮肉,嘴角的淤青遲早會褪,心裏難受才是真難受。

“……”卡文蒼白着臉色,他不知道該接什麽話,昨天是有點沖動,沒控制力道就直接給了顏巍一拳。

後來冷靜了再回想,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差點兒把顏老師給弄破了相。

可嘴角的血怕不及心裏的血,他知道,任顏老師鐵石心腸,他那句“你真惡心”也能把顏巍的心戳出千萬個血窟窿來。

偏偏被捅的人還跟沒事一樣,說——

“或者你該下手再重點兒,直接殺人滅口。要不就幹脆同歸于盡,這樣,生雖不能同衾,死了好歹還能同穴。”

這下,卡文連唇上的血色都消失殆盡。

他從沒想過,曾經別人拿來罵他的話,有一天會從他口中脫出,而對象,竟然是顏巍。

他終究變成了自己曾經最怕也是最恨的那種人。

是他自私,他只愛自己。

為了跟“同性戀”三個字摘幹淨,他不惜傷害對他那麽好那麽好的顏巍。

“挨一拳不夠是不是,還敢亂說?”卡文冷冷道,拂開顏老師的手,自己扶着牆站起來。

顏巍厚着臉皮笑笑,轉身去開門,“回家先洗個熱水澡再幹別的,省得感冒。”

“不用了,我這就走。”

顏巍一頓,笑意不自然地僵了僵,“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不是沒聽清,是聽清了不敢信。

“你剛不還說一見我傷就更疼嗎,那正好,我這就走。”卡文直接進了卧室,把東西胡亂往行李箱裏一塞,拉着出門,“等下我就去學校申請住宿,以後應該就不回來了,咱倆再見的機會少之又少。”

一頓,他聲音啞啞的,“最好,再也別見。”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顏老師像是被雷給劈死了,愣住半天才動了下,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和聲音,“要是……我,不同意呢?”

一絲輕顫,讓卡文心跟着疼得一抽。

但他還是閉了閉眼,狠心說:“我想了一夜,還是沒法說服自己跟個同性戀生活在一起。再說,咱倆是什麽關系?”

“……”

“咱倆根本沒關系,你頂多算是我爸爸的朋友,你沒權利幹涉我的去留,住不住校都是我的自由。”

“……”顏老師唇槍舌劍能跟犯罪分子鬥上三百回合,面對小孩的拷問卻笨拙的無話可說。

但他也不打算說什麽了,見一往情深留不住,決定改變策略,使用暴力。

一個箭步沖上去,賴皮地扭住小孩的肩膀往回拉,“哼,我不管,我就不準你住校!”

卡文早料到顏老師會來這麽一手,有所防備,反扣住他的手腕把人往沙發上怼,想來個過肩摔。

誰知顏老師也對他的想法了如指掌,甚至更勝一籌,一退一收,不等他反應就将他的雙手反剪身後,牢牢按在了沙發上。

打鬥中,茶幾倒地,玻璃杯摔得稀碎,向東流帶來的幾顆蘋果咕嚕嚕在地上滾着,客廳頃刻間滿是狼藉。

卡文被牢牢按住,臉卡在沙發扶手和靠背之間的夾角,後腰一沉,感受到了顏巍膝蓋的硬度。

“小樣兒,不還手是讓着你,真當我制不了你?”顏巍圈着小孩纖細的手腕,注意不把人弄疼,故意恫吓他,“再跑一次試試,腿打斷!”

卡文頭皮發麻,像只被翻了個兒的烏龜,四腳朝天無力掙紮,喊:“顏巍你混蛋!你就是個混蛋!”

“說誰混——”

這時,有人敲門:“顏老師,顏老師,你家沒事吧?”

整個小區住的都是清大的老師,二樓的孫老師跟顏巍同系,兩個人還認識,估計是聽到聲音,過來關心關心。

顏老師捂住小孩的嘴防止他亂喊亂叫,笑道:“沒事,家裏小孩不聽話,我正家法伺——嘶——候呢。”

沒想到小孩伶牙俐齒,一口咬住他手心的肉,疼得他幾乎變了音調。

“沒事就行,我還以為你家進賊了呢。”孫老師說,“要是沒事我就回了,不過孩子不能老打,越打越皮的道理你該懂啊。”

聲音漸漸聽不清,估計是走了。

顏老師忙松開手,果然見手掌心被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

“小東西,你是真舍得下死口啊。”他抽了口冷氣,正要跟小孩算賬,才發現小孩不知何時不掙紮也不出聲了。忙低頭,見對方半張臉埋在沙發裏,緊閉着眼,任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

砸在沙發裏,砸在耳鬓,哭得連鼻尖都是紅的,偏偏咬着嘴唇不讓自己發聲。

顏老師這哪兒受得住。

頓時将壓制住小孩的力道全卸了,把人拉起來,圈進懷裏。

“怎麽還哭上了,我沒用勁兒啊?”顏老師手足無措,捧着小孩的臉給他擦眼淚,“真弄疼了?是我不好,乖,別哭,都是我的錯。”

“顏巍你混蛋!”

卡文對着顏巍的心口狠狠掼了一拳。

顏巍差點兒被打吐血,忍着說:“嗯,你說什麽都對,我混蛋。”

“為什麽,為什麽要逼我,為什麽昨天你要對我說那些話……”

卡文緊緊摟住顏老師的脖子,趴在他肩上涕不成聲。

“我們還像以前那樣不好嗎?你還當我師伯不好嗎?我們還做普通朋友不好嗎?”

顏巍回答不出來。

實際上,他認為當然是不好的。但他也知道,是他太急了,或許坦白的事還得往後放一放。

可說都說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不後悔,于是輕輕撫着小孩的背,說:“對不起,我不該逼你太緊,以後不會了。”

“我不能跨出那一步,你也不能。我沒法想象,你,或者是我,當我們走在大街上,別人看我們的眼光就像看老鼠一樣。還有家人,即使不為自己考慮,我們也該為自己的家人考慮……我不想……不想他們和我一樣不得好死的下場……”

前世死過一次,他把一切都看透了,那些慘痛,他永遠不想經歷第二次。

小孩沒說“不愛”,只說“不能”,對顏巍來說,已經是件可喜可賀的事兒了。不過,對方這番“不得好死”的言論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根本沒這回事兒啊。

他擡起小孩的臉,“看着我。”

卡文眼中含着淚,茫然無措。

顏巍溫聲說:“相信我,不會的,沒人會把我們當過街老鼠,甚至在有的國家,現在同性戀和異性戀一樣合法,是可以結婚的。

“至于你說家人,看得出你父母都是很通情達理的人,找個合适的時機我會跟他們談,相信他們會理解的。而我父母的話……”

說到這裏,稍稍沉默。

卡文這才發覺,顏巍好像從來沒提過他的家人,他的社交圈裏自己也只認識向東流一個。

“總之,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顏巍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些什麽,像是一把扯下去,連着皮帶着肉,生生得疼,“我不會讓任何人因為這個傷害你。你想啊,我連王盼媽媽這麽難纏的人都能應付,還有什麽是應付不了的?”

“……”卡文望着他那雙深黑的眼睛,差點兒就陷進去了,僅有一絲理智尚存,喚他及時抽身。

他猛地推開顏巍,跳下沙發,站在半米開外。

可就這麽站着,跟顏巍四目相對,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了,甚至不知道剛剛自己是不是該推開他,好像做什麽都是錯的。

只是心跳快得厲害。

顏巍跟着站起來,一靠近,他就連連往後退,戒備地盯着顏巍的一舉一動。

“別怕。”顏巍拉住他,輕聲說,“我不會再逼你,你想先做普通朋友,就先做普通朋友。但你也要答應我,別再說離開,好嗎?”

“……”理智說不要點頭的,但卡文還是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那好,”顏巍捧住他的臉,“你的朋友現在想親一下你,保證只親一下,就這裏,行不行?”

他伸出食指,點了點卡文的眉心,沒等回答就湊上去,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

卡文只覺得眉間一涼,愣了兩秒後突然炸了,臉紅得跟熟蝦一樣,抓狂:“你你你,啊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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