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八話
第二天早上起來, 王若含的下巴淤青了好大一塊。
她對着鏡子,擡高下巴反複看,方春華催她吃早飯了才下樓。
“你今天休息吧?吃完趕緊回家去。”
王若含一手拿湯匙一手捧着手機:“容歡今天約我逛街, 逛完再回家。”
“不着急見霍骁啊?”
王若含擡眸看她媽:“霍骁學校也有事, 他說下午再回去。”
方春華哦了聲, 又問:“容歡找你幹嘛?”
王若含刷着手機回:“說是想看看婚鞋。”
方春華奇怪道:“她們家不是開大公司的嗎, 沒個姐妹朋友什麽的?怎麽約你看婚鞋啊?”
王若含聳聳肩:“我哪知道啊,而且我怎麽了?我不能和名媛做朋友?”
方春華瞪她一眼,指着她說:“昨天晚上還跟我哭呢, 今天就又神氣了是吧?吃完趕緊滾, 還你老娘一個清靜。”
王若含偏不如她意:“我不, 我明天還來。”
中午在約好的商場碰面後, 容歡一見她就抓着她的胳膊四處查看:“我才聽秦也說, 你沒事吧?”
王若含抽回自己的手:“有事還能站你面前啊?”
她指着自己的下颚:“就這青了一塊, 其他地方都沒事。”
容歡松了口氣:“還好,你說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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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含做了個打住的手勢:“道理我都懂,師傅莫念。”
容歡嘆了聲氣:“要不你申請回口腔科吧?”
王若含笑了笑:“你當口腔科就安全呢?有一次一男的, 剛做了牙就去咬核桃, 斷了, 硬說是我們給他用劣質材料,來醫院鬧, 秦也被他帶了一掌, 臉頰也腫了好兩天呢。”
容歡瞪大眼睛:“我靠?什麽時候的事?”
王若含想了想:“就去年前吧。”
容歡回憶起來,氣憤道:“他騙我說是關後備箱被撞的!”
一樓盡是奢侈品大牌,容歡氣鼓鼓地像只撲扇着翅膀的小母雞,王若含抱住她安撫道:“好了好了,你說你好歹一大家閨秀, 怎麽有的時候比我還粗俗?”
容歡頓了頓,咳嗽一聲,捋了下自己的頭發:“我和你說實話吧,其實我不是什麽大家閨秀。”
王若含愣住:“你不是容氏的人嗎?”
“姓容是姓容,不過我和那個容家其實隔得很遠,得往上追溯好幾代的那種宗親,你懂吧?”
王若含呆楞地點點頭。
“容家做生意發達了,其他旁枝都來攀關系,我家就是這樣,我爸呢在公司占個不大不小的職位,我們家其實就是普通家庭。”容歡呼出一口氣,說出來舒服多了,“我比較幸運,上學的時候成績好,我有個小叔,現在是容副總,他老婆過世得早,沒留下孩子,他也沒另娶,他就問我爸媽要不要把我過繼給他,他會資助我上學,将來會在公司提攜我。”
王若含接着她的話茬說:“但是等你将來有出息了,就得做牛做馬回報他。”
容歡品了品這話,倒是話粗理不粗:“差不多意思吧,容家內部一直在争權,我看見那些個叔伯就煩,非得一人獨霸,大家共同繁榮不好嗎?反正我不理解。”
看來豪門也有豪門的煩惱,王若含想擡手撓下巴,不小心碰到傷口疼得嘶了一聲。
容歡拿開她的手:“您悠着點吧。”
兩人走進鞋店,已經提起打過招呼,店員把準備好的高跟鞋拿給容歡試穿。
王若含坐在旁邊,突然想起一事來:“那你調部門是怎麽回事?不會是你要結婚,你小叔恨你沒有事業心,罰你去個偏遠部門吧?”
她這話把容歡給逗樂了,不顧形象地在高奢店的沙發上笑得前仰後合:“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呀姐?是我自己申請的,那兒輕松一些,同事人也好,大家夥每天就研究一些有的沒的的保健品,又沒什麽業績壓力,我最近上班可快樂了。”
王若含問:“你怎麽突然圖輕松了?”
容歡反問她:“人不圖輕松圖什麽,難道圖辛苦嗎?”
她站起身,跺跺腳上的鞋:“這雙好看嗎?”
香槟色鞋身,鞋頭的方夾閃着碎鑽,王若含很喜歡,點頭如搗蒜:“好看!”
容歡說:“以前大家都說秦也高攀我,其實是反的,他是真少爺,我是假千金。所以我心虛啊,我就逼自己得努力一點。求婚之後,我就想,兩個人結婚肯定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所以我們得先把自己的人生過好了,等到我存款存夠了,我工作穩定了,我思想成熟了再去考慮兩個人怎麽在一起。但哪是這麽回事啊,一個人的舒适區加上另一個人的舒适區就是兩個人的舒适區嗎?”
王若含将目光移向別處,若有所思。
容歡又踩進另一雙綴着珍珠的緞面白色婚鞋,問王若含:“你和你男朋友打算什麽時候結啊?”
王若含搖搖頭:“還沒定。”
容歡從鏡子裏看向她:“我和你說啊,求了就早點定,別拖,越拖問題越多,看看我和秦也,折騰這麽久。”
王若含問:“那你後來怎麽又決定結婚了?”
容歡轉過身,回答她:“離不開他呗,反正都确定是他了。”
“你不心虛了?”
“我後來想通了,我為什麽要心虛呢?我漂亮聰明身材好還會賺錢,他才該心虛,咱們女的就該自信一點,你看你,長得這麽可愛,誰找你做老婆誰要燒高香去呢。”
王若含用力鼓掌:“說得太好了!”
容歡最後還是沒選定哪一雙作為婚鞋,王若含選擇困難症比她還嚴重,給不了意見。
猶豫了半天,容歡一揮手說:“讓秦也挑去吧,他的新娘子他負責。”
回到公寓,王若含發現霍骁竟然還沒回來,她撥了個電話。
霍骁說快了,在路上了。
背景音裏有“歡迎光臨”的機械聲,不知道他去買什麽了。
約莫半個小時後,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王若含從沙發上起身。
霍骁打開門,迎面被王若含撞個滿懷。
他往後踉跄半步站穩,抱着她說:“想我了嗎?”
王若含拖長尾音:“想——”
霍骁帶上房門,摸着她的頭發問:“我不在家,有沒有發生什麽事啊?”
王若含的額頭抵着他的肩膀,過了幾秒才出聲:“嗯。”
霍骁:“什麽?”
“那你別急,先聽我說完。”
霍骁像是很有耐心的樣子:“好,你說。”
王若含咬了咬下唇,開口道:“就是昨天醫院有人鬧事了,患者是個三歲不到的小男孩,手術失敗沒搶救過來,家長挾持了我們護士長的女兒,威脅醫院承認是我們操作失誤。當時小悅其實是和我在一起的,我去病房裏把她一個人留在護士臺了,所以我可能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想的,就覺得我有責任,我不能讓小悅出事,不然我會內疚死的。”
霍骁一直安靜聽着,輕撫着她的頭發:“所以你個小莽夫就沖上去跟人搏鬥了?下巴疼不疼啊?”
王若含睜大眼睛,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霍骁“嗯”了一聲。
王若含癟着嘴:“我媽告訴你的是不是?”
霍骁捧着她的臉,進門以來還沒好好看過她的傷勢,青紫了一大塊,本來皮膚就白嫩,那淤青醒目又猙獰,他心疼壞了。
“我不是故意不說的。”王若含圈着他的腰,眼裏蒙了層霧氣,“昨天在電話裏,我哭哭啼啼地和你說了,除了讓你着急也沒什麽用是不是,而且我怕你又說什麽辭職的事。我就下巴青了一塊,護士長今天告訴我,那個人已經被警察拘留了,官方澄清了醫院的清白,小悅受了驚吓但也沒什麽大事,問題現在都已經解決了,沒事了。”
霍骁問她:“你想換工作嗎?”
王若含搖搖頭:“我不喜歡中途遇到事就放棄了的那種感覺,我沒有辦法預知未來還會發生什麽,也沒辦法做什麽保證,但我不想辭職也不想換工作,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如果有更好的更輕松的地方我一定去試試。”
霍骁又說:“那你說不在我面前哭哭啼啼,你怎麽就能哭哭啼啼地找你媽呢?”
“那是我媽诶,我什麽樣子她沒見過啊。”
霍骁捏她臉蛋:“那我也一樣,你什麽樣子我沒見過。”
王若含沒話反駁。
霍骁拉她在沙發上坐下,他在回來的路上去藥店買了藥。
王若含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表情:“你生我氣了嗎?”
霍骁面無表情地說:“沒生。”
“我覺得你在生。”
霍骁:“真沒生。”
“那你對我笑一個。”
霍骁咧了咧嘴。
王若含搖搖頭:“笑得不好看。”
霍骁加重手裏的力道,疼得王若含倒抽一口氣:“你輕點!”
霍骁勾起唇角,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了。
“我真的沒生氣。”
王若含小聲說:“可是我上次沒告訴你,你還兇我了。”
“那個時候讓我更生氣的是,在你有事的時候,秦也在你身邊,而我卻根本不知情。”
王若含哦了一聲:“所以是吃醋了。”
霍骁不想和她一般計較:“你媽和我說這件事的時候,還告訴我,她和你爸爸太早就離婚了,你跟在她身邊,也許是受了她的影響,所以你不想,或者說不會依賴人,讓我理解你一下。”
王若含垂下睫毛:“她還說什麽了?”
霍骁頓了頓,輕飄飄地說:“嗯,還聊了聊你的情史。”
王若含瞳孔地震:“她和你說我的情史幹嘛呀?”
霍骁嘴角含着笑意:“不知道,可能是讓我多了解你一下吧。”
王若含抱着腦袋:“有這麽了解的嗎?”
霍骁在她下巴上吹了吹,蓋上藥膏蓋子:“好了,這兩天忌口啊,不吃辛辣的。”
“哦。”
“王若含。”
他揪了揪她的耳朵。
“到。”
有一縷陽光照進來,把茶幾分割成明暗兩面。
霍骁輕輕開口說:“我知道你是一個情感充沛的人,但又收放自如。”
王若含不太明白:“什麽意思啊?”
霍骁向她解釋:“意思就是你可以輕易地給出自己的感情,也可以輕易地收回。”
王若含隐隐約約懂了:“說我愛得快放下得也快呗,怎麽聽起來這麽像渣女呢?”
霍骁挑眉:“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王若含掐他腰:“你到底要說什麽呀?”
霍骁抓着她的手握在掌心:“我想說我和你不太一樣,我的情史比較簡單。”
王若含捏緊拳頭:“你幾個意思?”
“你先聽我說完。”霍骁壓下她的手,“我就談過一個,和葉婵大學的時候就認識了,兩家人也熟,感覺在一起就是衆望所歸的事情,所以就這麽談上了。我不太會愛人,或者說我在愛上是有些吝啬的,你把自己放在最後,而我不一樣,我從前一直覺得人應該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但是我遇到了你,我真的是把我所有積攢的情感都給了你,也不打算收回來了。”
王若含的兩只手腕被他握着,她捶了下霍骁的胸口,說:“我知道了。”
霍骁問她:“知道什麽了?”
王若含低下頭,不好意思說,情史簡單又怎樣,在說情話這件事上霍骁可是甩她好多條街。
霍骁等了半天,終于聽到一句答案。
王若含說:“不管有事沒事,都可以多麻煩麻煩你,你不會嫌我煩的,知道了知道了,以後還會屁大點事都來打擾你的。”
霍骁快氣吐血了:“我是這個意思嗎?你怪不得上學的時候成績差。”
王若含出拳打他:“什麽嘛,還人身攻擊我?”
霍骁憑借體型優勢把她整個人控制在懷裏,他從背後貼着王若含的耳朵說:“我的意思是,我希望被你需要,就像我需要你一樣。”
王若含翻了個白眼:“這不就我那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