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二,三——
“表嫂今日也在這裏喂魚?看來對這水榭裏養的鯉魚是真的喜歡,姨媽當初為了這些魚,可是費了不少力氣,不過怎麽只有你在這裏,不見表哥,表哥不陪你嗎?”
魏雙雙把手裏的魚食全扔到水裏,看着立即聚在一處,笑了一下,心裏卻一陣無奈。真準時,周月嬛每日來的時間,比掐表還要準。
回頭朝周月嬛一笑,起身相迎,待周月嬛坐下後才跟着坐下。看一眼臘梅,示意臘梅去備茶,其實她煩的倒不是周月嬛難對付,只是,周月嬛每回來,春夏秋冬四個丫鬟比較煩,恨不得周月嬛把她攆出府。
相比之下,周月嬛可簡單多了,只需要迎合她說的話,哄高興了,自然就回去了。
深谙此道的魏雙雙自然不會自尋苦惱,畢竟多和周月嬛相處一會兒,她就多頭疼一會兒,早點把這位姑奶奶哄走最好。
“郡主這兩日都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要和夫君商量?若是有,不妨告訴我或是留下信件,轉交給夫君。”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我是來尋你的,不過,你倒是一個軟柿子,任人揉圓搓扁都是毫不在乎。”周月嬛看着魏雙雙,上下打量:“你喜歡表哥?”
聞言魏雙雙表情不變,自然道:“喜歡。”
“你怎麽可以喜歡表哥,你——!你分明不喜歡,你是為了你那個不争氣的大哥才答應嫁給表哥的,你都要尋短見了,怎麽會喜歡他!”
“郡主誤會了,我是喜歡夫君的。”
魏雙雙說完這一句,接着道:“郡主可能誤會了,雙雙只是一個普通女子,以夫為天,既然已經嫁給夫君,那自然是以夫君為重,喜歡夫君。”
周月嬛聽到這話,氣得一揚手,看着就要打下去,不知想到了什麽,忽地把手放下,盯着面前的魏雙雙,咬着下唇,憤然轉身離開。
看着周月嬛走了,魏雙雙剛松一口氣,便看到顧長徵站在那裏,剛落下的大石頭瞬間提上來,尴尬得不知道手腳不知道放什麽地方。
“姑、姑爺!”臘梅端着茶走來,看着橋上的人,吓得結巴:“剛才姑娘——”
“兩杯茶,還替我準備一杯。”掃一眼臘梅手裏的茶,顧長徵笑道:“夫人倒是厲害,未蔔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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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剛走,姑娘讓我去拿新煮的茶。”臘梅連忙解釋:“不過表小姐好像只待了一會兒。”
“給我吧。”顧長徵伸手接過茶盤,一步步走近涼亭。
茶盤落在石桌上的聲音,像是落在了魏雙雙心上,擡眼看着顧長徵,露出往日的笑容,起身道:“夫君怎麽回來了?”
顧長徵挑眉,端着茶喝了一口,也不着急着回應。
剛才的話,他聽見了,還一字不落的全聽見了。
原來,他夫人是個口是心非的人,之前說的都不作數,這般在意他,不惜和月嬛為敵,心裏壓着的多日小情緒一瞬間散去。
笑着看向魏雙雙:“這兩日華英閣內有事情處理,比較忙,忽視了夫人,是為夫不是,好不容易有半日的空閑,去外面走走如何?”
“……夫君要去什麽地方?”
“聽聞你這幾日和紅塵酒家的柳掌櫃走得近?那不如去紅塵酒家。”顧長徵也想吃紅塵酒家的烤豬蹄了。
魏雙雙盯着顧長徵的笑容看了好半天,确定不是在拿自己打趣,或是還因為上回的流言故意這麽做,長出一口氣。
“夫君想吃什麽,不如我給你做。”
“夫人都會做嗎?”
“只要不難,應該都好。”魏雙雙有些沮喪,怎麽無端端的像是被顧長徵算計了一樣,那番話,夾雜了幾分真心,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過,已經是夫妻,有婚書,她倒還不至于指望着跟人浪跡天涯,只是一心想在顧府有一方天地。
朝顧長徵露出一個笑:“夫君讓人在街上行善事,我去紅塵酒家時有遇上過,看來夫君真是做得多,說得少。”
“我說得也不少。”
訝異擡頭看着顧長徵,魏雙雙怔住,還不等她追問,顧長徵已經走過來,伸手牽着她往外走。
臘梅看着兩人離開,不敢吭聲,但想起這兩天周月嬛到這裏挑釁的事,真是超解氣。
“夫人,下回喜歡我這種事,還是當着我的面說比較好。”
聽到這句話,魏雙雙恨不得有一個地洞鑽進去,太丢人了,顧長徵這個人在感情和語言上是不是毫無羞恥感?即使是聽上去很酸的一句話,依舊能面不改色的說出來?
輕咳一聲,擡眼看向顧長徵:“夫君,我為人比較含蓄。”
“可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喜歡我?有了誤會會影響夫妻感情。”
集芳園裏正在玩鬧的春夏秋冬,雞毛毽子踢得老高,再高一些都能飛到屋檐上去,兩人牽着走剛院門,迎面飛來一個毽子。
顧長徵蹙眉,摟着魏雙雙躲開,眼裏閃過一絲不悅,看向四人。
秋葵第一個吓得跪在地上,其餘三人連忙跟着跪下,低頭伏肩不敢說話,生怕火上澆油,說錯話,激怒顧長徵。
掃一眼四人,魏雙雙拉着顧長徵往廚房走:“夫君,我跟柳姐姐新學了一道菜,你要不要嘗嘗?”
“什麽?”
“你去看了就知道,原本今天打算做了自己試試,想不到夫君回來得巧,那只好夫君和我一塊試了。”拉着顧長徵繞過四人:“只是有些甜,夫君能吃得慣嗎?”
春夏秋冬聽着魏雙雙的聲音漸漸遠去,長出一口氣,面面相觑,不知道魏雙雙為什麽這麽做。
難道不是正好趁着這個機會,把她們四個趕出集芳園最好嗎?
“我看少夫人好像——”
“真有心計!居然、居然以退為進,她這個樣子,肯定讓少爺誤會她是個賢良的人,然後等少爺真正的相信她後,就把我們都趕出去!”秋葵握着拳頭,不滿道:“上回也是,不然我怎麽會被罰半個月不能進集芳園。”
邊上冬棗年紀最小,但這兩日伺候來,她覺得魏雙雙還挺好的,對下不嚴苛,只要不做錯事情,該幹嘛幹嘛,也不會克扣月錢,打罵他們。
香梨撞了一下秋葵胳膊:“你小點聲,讓少爺聽到了,你又要挨罰了,這件事情急不得,等夫人回來給我們做主。”
邊上沉默的半夏聽見香梨和秋葵的話,眼裏閃過一抹笑意,随後點點頭附和:“你們都別擔心,少爺只是一時新鮮,過一陣想起來,還是我們好。”
半夏是四人裏年紀最大的,平日裏辦事穩重,少有出錯,連顧夫人白氏也頗為喜歡,曾想把她調到身邊伺候。
但那時白氏想的是,半夏穩重,倒不如留在集芳園裏,也免得幾個小丫頭不懂事,做出點什麽事情來,有半夏盯着省了不少麻煩。
日後要是娶了正妻,顧長徵要是喜歡收了也不要緊。
“夫人還弄了半只雞?”顧長徵看着砧板上的雞:“廚房裏倒是什麽都有,給你收拾好了。”
魏雙雙失笑:“那不然還能是我自己來嗎?做飯我在行,可親自動手可不行。”
取來圍裙拴上,正擡手系繩子時,袖口讓頭上金釵勾住,頭發扯得她頭疼,連忙看向顧長徵:“頭發勾着了……”
似曾相似的一句話,魏雙雙看着顧長徵走過來,不由想起成親當晚,臉上一熱——她當時是怎麽想的,居然會用匕首把自己的頭發削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大概是第一個在新婚夜斷發的新娘。
盯着顧長徵,魏雙雙眨了一下眼,眼珠滴溜轉了一圈:“那晚上我不是故意斷發的,我不是……”
“我知道,好了,摘下來了。”顧長徵輕輕拍了一下魏雙雙的頭,笑了下:“知道你不是有意,也不會有意害我。要我幫忙嗎?”
完了,她好像有點心動。
慌亂避開顧長徵的眼神,魏雙雙轉過身:“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
難怪會喜歡上,難怪會……死心塌地,連臨死前都還惦記着顧長徵,可惜書裏那個顧長徵不值得,發妻臨死之際,居然醉倒在溫柔鄉。
剛竄上心頭的心思,一瞬間壓下去不少,魏雙雙利落的把籃子裏食材切片,又調了醋,打算做一個泡椒雞。
香味從紫砂鍋裏飄出來,魏雙雙托着下巴坐在廚房裏,腦袋不時點一下,晌午後的困意像是瘾一樣,擋都擋不住。
“唔!”
魏雙雙擡頭,意識尚未全部回籠,怔怔看着顧長徵墊在桌角的手:“夫君?”
“困了回房睡一會兒,這裏讓人看着就行。”顧長徵彎腰抱起魏雙雙,聞到她身上的柴火味道,不由笑了下。
京城裏,大概也只有她家夫人喜歡和廚房打交道,別家怕是少有進廚房的了,畢竟一身柴火味道,浪費了上等香料熏過的衣服。
走進主屋,臘梅看着魏雙雙,遲疑着上前。
“姑爺,讓我替姑娘換身衣服——”
“不用,我來就是,你去廚房裏看着竈上的東西,剛才雙雙說還有一炷香,到了時辰就挪到一邊烘着。”顧長徵一邊交代一邊從櫃子裏把衣服拿出來。
正打算給魏雙雙脫下髒了的衣服,卻看到臘梅還站在那裏,蹙眉盯着她。
魏府的人,果然除了魏雙雙,一個都不懂得察言觀色。
臘梅發現顧長徵的眼神不怎麽友善,低下頭往後退:“我、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直接撞在柱子上,吓得臘梅轉身飛快跑出房間,還不忘拉上房門。
他只是換個衣服?怎麽吓得臘梅面色通紅,魏雙雙這模樣,他還不至于那麽不知分寸,瞎胡來。
夫妻之事,還是要兩人都醒着才好。
傍晚的天布滿晚霞,魏雙雙輕哼一聲,在被子裏蹭了蹭才睜開眼,打了個哈欠看着空空的房間。
她什麽時候回房睡着了?
“臘梅?”
“她在外面,有事要讓她進來嗎?”
旁邊傳來的聲音吓得魏雙雙頓時清醒過來,坐起身,看向側邊桌後坐着的顧長徵,下意識吞咽道:“夫君?”
顧長徵起身走到床邊,伸手摸了一下她額頭:剛才有些熱,這會兒好像正常了。
魏雙雙嫁進府的時候本就有些身子弱,還是病着的,養了這快一個月才見好,要是再病倒,他可有些苦惱了。
往外看了眼天色:“收拾一下,我讓人把晚飯送來。”
“你……一直都在家裏,沒去華英閣嗎?”
“半日的空閑,回去做什麽?”顧長徵伸手摸了摸魏雙雙的頭:“我看夫人是睡糊塗了。”
不用想也知道身上的衣服是誰換的,魏雙雙還沒有那麽天真,不過,心裏忽然松了一口氣,面對這樣子的顧長徵,她知道該怎麽辦了。
掀開被子下床,穿上鞋子走到一邊:“夫君,公公婆婆什麽時候回來?”
“可能要下月,怎麽了?”
“只是想提前做些準備,還得要靠夫君,夫君待會兒可要和細細說一下,他們喜歡什麽,這樣,才不至于出了差錯。”
魏雙雙擦了臉,臉上還有些泛紅,直接盯着顧長徵,長發披散,水靈靈的眼睛裏盡是笑意,像一汪水。
盯着魏雙雙,顧長徵輕咳一聲別開臉:“那一會兒我和你說。”
第二日到華英閣的顧長徵滿面春風,楊老和李老對視一眼,瞥了眼桌上的卷宗,确定沒有少,不由奇怪。
顧長徵是得了什麽寶貝,能這麽開心?
“修齊,昨日的事情,你怎麽看?”
“什麽事?”
“……赈災的事,我們已經想好了辦法,只是這回事關緊要,不能走漏半點風聲,連最親近的人也不能說,你爹娘那裏也不行。”
聞言顧長徵收起笑意,指尖瞧着桌面:“我夫人也不行?”
“不行。”
“好吧,誰讓你們老了,只能讓我去了。”顧長徵搖頭,然後看了看時辰,把桌上的東西整理後起身便往外走:“學生先告辭,老師記得早些回家,莫讓師母久等了。”
楊老險些把手裏的筆扔出去,摸了摸胡子看向旁邊的李老,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
成親而已,用得着這麽高興?誰家裏還沒有一個舉案齊眉的夫人。
楊老正欲再開口,便聽得李老起身:“師兄,我這想起還有事情,便先回家了,今晚,怕是要是收尾。”
這一句話險些噎得楊老背過氣去,搖了搖頭,嘆道:“真是,不懂尊老之道。”
華英閣外殿內的其餘人充耳不聞,反正,三人是同門,打來打去那都是自己人,他們可不敢上前勸架。
擡頭看向窗外,晚霞正好,他們什麽時候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