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橫濱街道。一家咖啡廳外的遮陽傘下。

從到處都有持槍黑幫的廢棄建築被帶到人來人往的街道，熙熙攘攘的熟悉景象令人心安神寧，有些吓懵了的毛利蘭這才完全緩過神來，再次鞠躬，鄭重地向廣津柳浪道謝：“真的非常感謝您，廣津先生！”語聲充滿感激。

在她對面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男性。

白色短發梳理地整整齊齊，右眼戴着單片眼鏡，黑色的外套和西裝都漿洗得一絲不茍，俨然是一位老牌紳士。

如果不是廣津自我介紹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毛利蘭說不定會以為這是哪位貴族的執事。

廣津柳浪微微躬身，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按在左胸：“實在不敢當。您太客氣了，毛利小姐。屬下只是奉川上大人的命令行事。”

毛利蘭眨眨眼：“川上大人？”

柯南仰頭：“川上大人？”

到達橫濱以來的經歷，一一從腦中閃過。

報警不成時川上說的“有辦法”和“找關系”，廣津先生說的“川上大人”，險些就讓柯南以為川上柚加入了黑惡勢力，但很快，他的腦中閃過甜品店裏的某道身影，靈感一動，脫口而出，“是川上姐姐嗎？”

廣津柳浪微笑：“是的，這位小紳士。”

穿西裝系領結，變小後一直因為外表被輕視的柯南表示心情複雜。

作為一名頗具正義感的偵探，變小以來頭一次被如此尊重，對方卻是……橫濱黑手黨的素質這麽高的嗎？

“什麽川上姐姐？”點單完畢的鈴木園子走過來，道了聲謝在廣津拉開的椅子上坐下，大聲嘆了口氣，“真是倒黴。”

幾人依次坐下，原本站着的廣津也被小蘭以“站着會引人注目”為由勸說坐下，只是位置離他們稍遠，體貼留出空間的同時自覺擔任警戒。

柯南解釋完他的推理時，飲品和甜點也端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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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園子狠狠喝了一大口奶茶，甜甜的味道安撫了略微快速的心跳，又吃了一口蛋糕，才終于感覺活了過來。

天知道她之前有多緊張。

超多滿臉橫肉男！在她周圍走來走去！她都要窒息了！！

……有被醜到。

神經大條的鈴木園子沒感覺到多少危險，倒是急需洗眼睛，她往街上張望了下，感覺眼睛略略好過了一點，回頭問：“廣津先生，川上怎麽還沒來啊？”是的，現在只有川上（的美貌）才能拯救她了！

廣津柳浪從懷中掏出發條式金懷表，看了一眼時間。

“鈴木小姐，勞煩您再等待十五分鐘。”

“好的，廣津先生叫我園子就行啦！”鈴木園子爽朗地笑了笑，又露出好奇的神色，“原來川上還有個姐姐啊，而且還是黑手黨，聽起來超酷！”園子轉向閨蜜，“對吧小蘭，廣津先生來救我們的時候，簡直帥呆了！”

覺得有哪裏不對·但确實被救了·又見到這麽紳士的廣津·小蘭：“是啊。”

園子小聲道：“唉，如果廣津先生年輕三十歲……”

柯南：呵呵。

你的三觀是跟着五官跑的嗎園子？而且花癡範圍又擴大了呢。

川上柚到的時候，園子已經幹掉兩杯奶茶一塊蛋糕，小蘭還在喝第一杯奶茶，第一個發現他的柯南眼前一亮，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川上柚搶白，“柯南，這裏不是有BB凳嗎？來，坐這個。”

柯南咬牙：“不、用。”

川上這家夥，長不到一米六就心理扭曲了！

柯南選擇性地忘記自己還是高中生工藤新一時曾得意地拉着川上比劃過幾次身高差的事實。

小蘭欣喜道：“川上你來了！”

園子同喜，總算可以好好洗眼睛了！

頭發略微淩亂·川上柚仔細打量了他們幾眼，松了口氣：“你們沒事就好。”川上柚朝個人特色鮮明的廣津柳浪點點頭，“廣津先生，麻煩您了，接下來我會陪着，就不占用您的時間了。”

早已得到郵件指示，知曉川上大人的弟弟到達便可撤退的廣津點點頭，行禮告別。

真是美麗的少年啊。

不難想象川上大人的美貌。

廣津最後看了眼青春朝氣、似乎和裏世界毫無關系的小蘭，埋下了心底的疑惑：那個像角一樣的頭發，真的不是用異能力固定的嗎？

“不管怎麽說，川上你找到了姐姐！”

聽了一番川上即興編造的劇情，八卦欲望得到了充分滿足的園子，表示很為朋友高興。

“是啊。”川上柚喝了口珍珠奶茶，嚼完珍珠才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

柯南：……

這個“來了才發現上班地點是武裝偵探社，在街上給偵探社跑腿時遇到幼時失散的姐姐富江，雖然姐姐已經沒了小時候的記憶，但最終順利相認，得知姐姐在港口黑手黨上班”的故事，編的也太不走心了吧？

雖然這家夥用他的好口才說出許多真假難辨的波折，但故事梗概到底太單薄了，也只能騙騙園子——

“這樣就好，川上你終于有親人了。”小蘭欣慰道。

柯南：……

柯南死魚眼：小蘭你清醒一點！

川上不屑臉：想什麽呢，小蘭清醒的話，你的真身還捂得住？

柯南敗退。

這次立功的是園子：“也就是說，川上你來橫濱沒幾天就找到了姐姐吧，怎麽不告訴我和小蘭，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川上柚苦笑：“我怕你們不能接受她的身份。”川上柚滿臉誠懇，“如果這次不是你們遇到了危險，需要麻煩姐姐，我都不想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們。”‘川上富江’這個新馬甲，連森先生他們都還不知道呢。

毛利蘭若有所思道：“‘港口黑手黨’嗎？”

“小蘭也覺得這個名字有點敷衍吧，其實是因為沒有別的名字，大家才這樣稱呼的。”川上柚道，“橫濱是國際港口城市，一向魚龍混雜，政府掌管着白日，黑夜則屬于黑手黨，還有大大小小的黑幫組織，所以來橫濱旅游的話，晚上最好不要出門，白天相對安全，只要不去人少的地方。”

毛利蘭點頭記下。

“對了，你們的案子還查嗎？”

園子&小蘭：“……”完全忘記還有案子*2。

柯南：“……”雖然記得但怕再遇到意外還在思考怎麽查。

見他們沒有主意，作為東道主的川上柚提議道：“快三點了，我們先去山下公園逛逛，晚飯後找個旅館住，明天我來接你們去偵探社，案子可以讓社員陪同查，怎麽樣？”

全票通過。

人微言輕的柯南似乎有不同意見，被川上按頭鎮壓。

山下公園。

春日的花香萦繞在鼻端，天和水都是那麽明朗宜人。

小蘭和園子去買流動攤位的可麗餅了，柯南待在川上柚懷裏，已經放棄掙紮。

想想也是心酸。

起初被抱起來，柯南還能自我安慰川上不知道他真身是誰，結果這家夥根本一開始就猜到了！只是一直在折騰他而已！直到柯南實在忍不住捅破那層窗戶紙，他才知道，比起自己，川上更想否認他是新一這件事，以便于明目張膽地欺負他……

怎麽會有這麽狗的朋友！

那些遞情書的眼睛是瞎了嗎！

柯南谷歌完港黑，斜眼看：“喂，你真的有個姐姐？”

川上柚：“嗯。”少年的神情懷念而悵惘，金眸在陽光下是漂亮的琥珀色，“是非常非常喜歡的姐姐哦。”

“但港口黑手黨是黑幫吧？”柯南認真地看着他，“你在武裝偵探社上班，如果産生沖突怎麽辦？”

川上柚失笑：“我還以為你會說黑幫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柯南扭了扭：“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讨論過了，程序正義和實體正義。”

程序正義，即一個人只有在嚴格的法律程序上通過證據被确定有罪，那麽才能最終确定他有罪，從而讓他接受法律制裁；而實體正義，則是依據客觀發生的事實真相來裁判，也稱結果正義。

舉個例子，你知道ABC殺了你全家，但沒有證據，依照程序正義，ABC是無罪的；而依照結果正義，ABC應該償命。你殺了他們。依照程序正義，你是個殺人犯，逃不過法律制裁，于是你自殺了。

這是柯南經歷過的“月影島殺人事件”，兇手死于自殺。

政府使用的一直都是程序正義，雖然人類創立的法律不可能完美，會讓某些罪人逃脫法網，但這已經是最合适的方案了，至少程序正義是看得見的，實體正義則從每個人的主觀出發，根本無從管束，放任必然會導致社會秩序紊亂。

日漫裏的不少反派boss，都懷有這種實體正義，他們的出發點，是讓罪人贖罪，讓這個世界更加美好。

川上柚一直都覺得不太能理解。

像白蘭那樣因為無聊滅世的，才叫清新脫俗。

橫濱的兩大異能力集團，武裝偵探社代表的是程序正義，港口黑手黨則偏向實體正義，當然偶爾也傷及無辜。

川上柚把柯南往上抱了抱，下巴擱在他腦袋上，“我知道我知道，沒有枷鎖的實體正義遲早失控……這點你不用擔心，我心裏有數。”國木田老師會管教他的。而只要國木田老師的理想永不墜地，他也就永遠服從這個管教。

柯南還想問什麽：“你——”

川上柚已語重心長道：“你該反省了，看，又把小蘭帶入險境了吧！”

“……”柯南習慣性心虛，正要閉麥反省，突然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這次怎麽能怪我！是橫濱不正常吧！大白天都這麽危險！！”

“其實，”川上柚慢吞吞道，“我覺得吧，這種情況，果然還是因為你帶來的怨氣……”

“根本沒有怨氣那種東西好嗎！”柯南暴躁，簡直恨不得狂搖某人一通：“你給我相信科學啊！”

回到港黑大樓的時候，是黃昏。

吃飽了的川上柚慢騰騰地在無人的走廊上挪動，到宿舍歇了會兒，給森鷗外、尾崎紅葉和中原中也這港黑唯三知道他全名的人發了關于新馬甲“川上富江”的郵件。川上柚覺得自己仿佛在玩一款RPG游戲，創建了一個男號又新開了一個女小號的那種。

心态逐漸白蘭化。

說起白蘭，這幾天那家夥天天問他有沒有碰到什麽新鮮的東西，說上學實在無聊，熱情地給他提供港黑成員的各種情報。

如果不是川上柚只要港黑的情報，白蘭恨不得把武裝偵探社的也一股腦塞給他。

正想着，消息就來了。

[白蘭：下班了嗎柚君？]

[川上：今天沒上班，中也君給我放了假。]

[白蘭：真好，為什麽意大利沒有春假……好無聊啊，沒有新口味的棉花糖了……]

[川上：自己開一家工廠？]

[白蘭：不要，沒有手下好麻煩。]

[川上：暑假來橫濱玩吧，我陪你，或者你想去并盛也可以。]

[白蘭：去并盛也陪我？]

[川上：嗯。]

[白蘭：說定了！]

[白蘭：柚君今天碰到什麽新的異能者了嗎？]

[川上：江戶川亂步和廣津柳浪，不知道是不是異能者。給我廣津柳浪的情報就好。]

[白蘭：江戶川亂步是個有名的文豪！日本的偵探推理小說之父哦~作品也很有意思~柚君真的不好奇嗎？]

[川上：不好奇。雖然你被劇透了很慘沒錯，但別想拖我下水。]

[白蘭：qaq]

[川上：另外異能力者的劇透只能參考，和現實中有一些不同，你可以親眼來看看。]

與其說這個世界的異能力者是平行世界文豪本人的同位體，不如說是本人與其作品的糅合。

很明顯的一點是，文豪尾崎紅葉并非女性。

盡管早早了解文豪們的作品，可以取巧地知曉他們的理念與思想，甚至推測出其經歷、偏好和行為習慣，可若是太過相信這些，說不定哪天就會翻車。況且，劇透了容易失去驚喜。回港黑之前，川上柚和白蘭約定分享港黑裏文豪同名之人的情報以幫助自己站穩腳跟，現在他覺得這個都可以不必……

算了，白蘭會炸。

一個被劇透了N個平行世界走向的小夥伴，是需要順毛摸的。

和白蘭聊了會兒，眼見對方那邊快到下午上課時間，川上柚和白蘭告別，退出程序，App标識在手機上消失不見。

這是個幽靈軟件，制作者顯而易見。

介于其來自平行世界的超前科技，這個世界的黑客幾乎不可能攻破。

很晚了。

這個點，中也君應該下班了吧？

川上柚準備去找中原中也問問自己的職權範圍順便請明天的假，再跟他聊聊今天上午那個有趣的邂逅。

萬萬沒想到，中原中也還在工作。

難道“港黑的良心”這個提示，不單包括人品，還包括這種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工作态度？

川上柚肅然起敬。

反正他是絕對做不到的。

“怎麽這麽晚來找我？”或許是疲憊，或許是燈光，夜晚的中原中也看起來柔和了不少，那頭鮮亮的橘發有些淩亂，大衣搭在轉椅的椅背上，被馬甲勾勒出的細細的腰更顯眼地呈現出來。

被迎進幹部辦公室的川上柚順手關門，第一眼就看到了占據大半個牆面、存在感極強的酒櫃。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明顯了，中原中也皺眉道：“未成年不許喝酒。”

川上柚：你也才18哦？

想起自己也是個未成年，中原中也揉了揉額頭：“好吧，只能嘗一點點。”

見他要去拿酒，川上柚終于出聲，無辜道：“中也君，我可沒說要喝酒啊。”

“……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啊。

惱羞成怒了。

作者有話要說：廣津老爺子好帥！國木田麻麻賽高！中也真可愛嗚嗚嗚！日本成年是20歲哈。

柯南：是橫濱不正常吧！

森鷗外is watching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