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空來聽姐姐唱歌
喬寄月依舊穿着昨天那套藏藍色的西裝,不過此時喻婉和他的距離很近,她看清了他左胸口勾着金邊的校徽标志,他身邊還放了跟校服配套的書包,書包上有一個放大版的校徽。
喻婉要是再認不出這是北城最貴的國際貴族學校的校徽,那她這麽多年北城真的算白混了!
而且,剛才司機叫他少爺?
喻婉此刻的內心複雜到只能用一句“卧槽”來形容。
其實通過昨天短暫的接觸,她知道他絕不會像她一樣窮得吃不上飯,說不定家裏條件還挺好,可能就只是單純熱愛音樂追求音樂吧。
她怎麽都沒想到他居然是個坐豪車、上貴族學校的超級富二代?
真是天大的誤會。
最主要那五十塊!
想到自己昨天各種故作深沉自以為是的鼓勵,她就尴尬得能摳出一座夢想豪宅。
“姐姐去哪裏?”喬寄月将英文書合起來,随手擡了擡鏡框,溫着嗓問:“我送你。”
作為一個資深顏控,帥哥随随便便一個擡眼鏡的動作都能戳中她的點,而且他看上去真的好乖好無辜,簡直就像一只小白兔,又溫柔又有書生氣。
喻婉收斂起自己想撲到他身上拼命欺負的瘋狂想法,抿着唇吞了兩下唾沫,剛準備說話,她的手機就瘋了一樣的響。
車的隔音效果很好,此刻她的手機鈴聲顯得過于喧嚣。
她下意識摸出來一看,當看到來電顯示時,喻婉的臉色驀地一沉,一接聽就情緒激烈,破口大罵:“喻晨洋,你他媽找死啊!”
“姐,我實在沒辦法了,倩倩她一直纏着我買包,我就去借了一點.....”喻晨洋是被家裏寵着長大的,從小性格就纨绔無禮,對喻婉也向來瞧不上,跟她說話從來都欠揍又傲慢,可此時卻慌慌張張要哭的口吻,央求道:“姐,你幫幫我吧,我不敢告訴爸媽,現在我連學校都不敢回了。”
“沒錢就別他媽泡妞兒,整天在外面裝逼你不累?我告訴你,自己捅的簍子自己填,別什麽事兒都找我,我不是你媽!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傻逼,這麽大個人了被個女的耍得團團轉。”
喬寄月微側着頭,表情淡然的注視着她。
她的情緒很激動,眯着眼磨着牙,憤怒的氣息似乎沾染着她的每一個毛孔,嘴裏說着他這輩子都不會說出口的髒話。
果然,很酷。
劉叔也被喻婉的動靜引起了注意力,他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中觀察着喻婉。
喻婉濃妝豔抹,奇裝異服,即便她穿了外套,可脖子後頸處的紋身仍舊若隐若現。嘴裏還不停的說粗話,一身市井小民的混混氣息。
劉叔眼中的鄙夷快要藏不住。
正處氣頭上的喻婉似乎能察覺到他們倆打量的目光,這才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激有些失控,沒注意場合,她也懶得再跟喻晨洋廢話,于是直接挂斷了電話。
她此刻坐的這輛車,她知道是世界級頂尖豪車,可坐進來才知道到底有多頂尖。
流星星光頂,後排冰箱和酒櫃,航空按摩座椅,而且她的鞋有些髒,将真皮腳墊踩得全是腳印。
車有多豪華,她坐在裏面就會顯得有多格格不入,明顯的兩個極端,一個頂峰一個底層。
突如其來的局促和拘謹,逼仄的窒息感。
“麻煩靠邊停下車。”喻婉指了指路邊。
劉叔沒回應,只緩緩将車靠邊。
喻婉在拉開車門時,忽然想起了什麽,頓了一秒鐘,最後回過頭,從吉他包裏摸了一張名片遞給喬寄月,沖他挑了挑眉,勾起一抹痞笑:“謝了帥弟弟,有空來聽姐姐唱歌。”
随後,喻婉便下了車,像昨天那樣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她坐過的地方還殘留着一些凹陷,腳墊上有大小不一的腳印和深深淺淺的灰塵,而在那一片狼藉中躺着一根紅色的耳機。
喬寄月探過去,俯下身将耳機撿了起來。
漂亮修長的手指捏着那張她給的名片。
真是一張.....獨特的名片。
是手寫的,字也難看,彎彎扭扭像毛毛蟲。
---喻婉,巢livehouse駐場歌手
名字下面是一串電話號碼。
背面是手寫的樂隊招募廣告----誠招樂隊成員,除了主唱啥都缺,要求就只有一條,別帥過主唱!哈哈哈開個玩笑~如果你對搖滾有信仰,對音樂有夢想,那還猶豫什麽,趕緊加入啊!
看了之後,喬寄月的唇線壓下一絲似有若無的輕笑,鏡片下的雙眸潋滟一片。
劉叔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喬寄月,發現他拿着那張名片,欲言又止了幾番,最後還是問:“少爺,您認識剛才那位小姐?”
喬寄月垂了垂眸,不動聲色的斂下所有情緒,他重新翻開那本厚厚的書籍,将名片別在書裏,慢條斯理說:“一面之緣。”
劉叔沒再說什麽,專心開着車。
很快回到了喬氏莊園,車子穿過偌大的花園來到一棟歐式別墅前,劉叔替喬寄月開了車門,喬寄月一手提着書包一手拿着書,緩緩下車。
一下車就有傭人上前,恭敬鞠躬:“少爺。”
接過了喬寄月手中的書包。
家裏的長輩都還沒回來,喬寄月獨自去了餐廳吃飯,吃完飯便上了樓。
喬寄月回到房間,關上房門後,挺直的背脊瞬間松散,随手扯一扯領帶,解開襯衫領口。
沒開燈,就着屋外微弱的光線走到陽臺,閑散的靠着護欄,摸出煙和打火機。
嘴叼出一支煙,點燃。
吸了一口,手指夾着煙,雙手撐在護欄上,寥寥白霧從口鼻中鑽出來,模糊了他的面容。
鏡片下的雙眸諱莫如深,目光有些渙散,漠然的看着樓下花園的燈火闌珊。
直到遠遠看見一輛銀白色的跑車從大門口緩緩開進來。
緊接着,喬寄月手指夾着煙,走進了房間,去了洗手間,将煙蒂沖進了馬桶。然後進浴室洗澡。
簡單沖了個澡,換上家居服,喬寄月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出浴室,正巧撞見他母親姜暮柔進了他的房間。
喬寄月笑了笑:“媽。”
“寄月,媽媽逛街的時候看中了一件大衣,一眼就覺得特別适合你。”姜暮柔提着一個購物袋走進來。
姜暮柔如同她的名字一樣溫柔,長相屬于甜美那一卦。她二十歲生的喬寄月,今年還不到四十歲,再加上保養得好,乍眼一看頂多像三十歲。
喬寄月掃一眼購物袋上的燙金logo,笑着道謝:“謝謝媽。”
他走到書桌前,坐下。戴上眼鏡,繼續看書。
姜暮柔将購物袋順勢放在了他的書桌上,倒也沒有把大衣拿出來給喬寄月看,而是問:“寄月,今天練琴了沒有?”
喬寄月翻了一頁書,淡淡說:“看一會兒書就去練。”
“寄月,馬上就要比賽了,你一定要好好練琴。”姜暮柔鄭重其事道:“讓你爸和你爺爺看看,你可一點兒都不比喬寄遠差。他之前能做到的事情,你也能做到!”
姜暮柔站在他的面前,身上的香水味時不時飄進鼻息間,她的聲音很柔,但其中的強勢卻也不言而喻。
喬寄月聽話的點點頭:“媽,我會的。”
“現在喬寄遠癱了,喬家的家業以後都是你的。”姜暮柔揉了揉喬寄月還略微濕潤的發頂,嘆了口氣:“咱娘倆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你可一定要抓住機會,媽媽全部的希望可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這些話已經聽了不知道多少遍,喬寄月微垂着頭,目光落在書上,可眼神之中卻劃過一絲濃濃的厭煩。
他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眸內只剩下一片清潤明亮,他掀起眼皮看向姜暮柔,安撫般握住了姜暮柔的手,勾起嘴角:“媽,您放心吧。”
姜暮柔目光堅定:“嗯,我兒子這麽優秀肯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如果換做往常,這話已經是結束語了,姜暮柔說完就該離開了,可這一次姜暮柔仍舊站着沒動,思忖了一秒,又試探般問道:“我聽劉叔說,今天突然有個奇怪的女孩子闖上車,你們還認識?”
喬寄月如實說道:“昨天在護城河有過一面之緣。”
“寄月,我都聽劉叔說了,那人看起來不是什麽正經姑娘,而且你怎麽還能接她的名片呢!指不定對你有什麽歪心思。”姜暮柔不滿道。
喬寄月擡了擡鏡框,笑得有些無奈:“媽,這只是出于尊重。”
姜暮柔朝喬寄月伸了伸手,命令道:“把名片給媽媽看看。”
喬寄月很順從的拿出了夾在英文書籍裏的紙殼子名片,遞給了姜暮柔。
姜暮柔的食指和拇指撚着名片,臉上的嫌棄快要沒地兒擺了,“咦.....這麽髒的東西你怎麽能夾書裏呢,全是細菌!”
她看了一眼名片,越發鄙夷蔑視:“原來是混酒吧的啊,果然不是什麽正經人。寄月,我可先跟你說好,絕對不能跟這種人接觸,亂死了,你還小,心思單純,別被這種人影響了。”
說着她就幾下将名片撕了,然後從包裏抽出一張濕紙巾,仔仔細細擦了擦手,擦完之後将碎紙片用濕紙巾包住,提醒道:“媽媽幫你把垃圾帶出去,免得留下細菌。還有啊,練琴不要去護城河,那邊魚龍混雜的,環境多不好,就在家裏練。”
喬寄月表情未變,淡然的看着書,溫順乖巧:“我知道了。”
“乖兒子。”姜暮柔欣慰的揉了揉喬寄月的頭:“媽媽走了,你抓緊時間練練琴。”
喬寄月:“我馬上去練。”
姜暮柔扭着腰走了出去,當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他撂下手中的書,摘下眼鏡扔桌子上,整個人懶散的靠上椅背,眉眼之間的溫潤已蕩然無存。
除了煩躁就是陰暗的戾氣。
喬家有着龐大的家族企業,壟斷了整個北城的房地産業。在外人眼裏他是喬家高高在上的小少爺,上最好的學校,住最好的房子,說不準以後真能繼承家業。
可在這圈子裏,又有誰不知道他喬寄月,是個私生子。
他的母親端莊漂亮,嘴裏說着別家的姑娘不正經,她自己卻是一個情婦,低劣的第三者。
他和姜暮柔在去年之前連進喬家的資格都沒有,直到喬家的大兒子喬寄遠出車禍導致半身不遂,喬家老爺子才承認了他這個私生子,接回喬家大力培養。
喬寄月嘲弄的冷笑,又抽了支煙,這才起身去了琴房。
小提琴,是他最厭惡的東西。
該死的藝術和高雅,全他媽是狗屁。
喬寄月完成任務一般随便拉了一會兒,便盯着琴走神。
莫名想到了喻婉。
她張揚大膽,随心所欲,還有不羁的野性,像一只難馴的野馬。
喬寄月眯了眯眼,手指在琴上似有若無的輕點,回憶着名片上的電話號碼。
兩秒後,他拿起手機,按下那串數字,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