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6)

是銷售冠軍,正在給他抛媚眼的身材火辣的女人是林琳。還有幾個人都出去跑業務了。經理笑着走了進來,和衆人和善的打着招呼,往她辦公室走來,她放下百葉窗,又翻了一遍今早才放到她桌上的銷售計劃書。

經理是個笑面虎,平常別看對誰都是笑着,私底下也是很有能力和手段的人。

于優收回視線,翻看着手裏的報表,距離月底沒有幾天了,這個月的銷售成績離預期還差了好大一截,她正思索着,許經理已經敲了門走進來,她的請進還沒來得及說出來,許經理已經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她對這種不請自入的行為微微有些惱意,面上卻和平時表現無異,恭敬的站了起來和自己的上司笑着打招呼;“許經理,你好。”

058醉酒(一)

許經理揮了揮手,臉上表情嚴肅:“于副經理啊,我們這次遇到麻煩了。”沉重的語氣中帶着明顯的試探。

“什麽事?”于優給他端了杯茶,順着他的意問了下去。

許經理拍了下大腿,搖頭晃腦的嘆着氣,就是不肯說什麽事。

于優的背停的筆直,拿起計劃書又翻看起來。

“于副經理,你能不能去求求總經理,再寬限我們幾天。”許經理等了一會兒,沒聽道于優繼續追問,便不打自招,說明了來意。公司關于這個空降的副經理各種傳言,卻只有他知道她真正背景是什麽?這還要歸功于偶然間碰到于優和于安一起逛街,那親密的關系相同的姓氏再聯想不到就是傻子了,所以在這個走投無路的時刻,他才抱着試一試的想法來找于優。

原來公司本來要和海樂公司簽訂合同,誰料,簽合同那天出現了突發狀況,而這邊又沒有及時應對,導致即将到手的大合同不翼而飛。公司高層震怒,下了死命,必須拿回這個訂單,否則銷售部全員大換血。

許經理正是處于上有老下有小的階段,全家所有人都張着嘴等他喂食,他如果真下崗了,全家人都得跟着喝西北風去了,他也就算了,跟着他幹了好幾年的其他員工可怎麽辦?一向以笑臉示人的許經理說道最後,眼眶中湧出幾分悲涼和絕望,看得于優也心裏泛酸。

“于副經理,拜托你了。”許經理忽然站了起來,鞠了個九十度的躬,于優吓了一跳,沒想到他竟然行這麽大的禮,連忙站起來,托住他嘆了口氣問道:“時間是幾天?”

許經理感激的看着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一個星期,可現在都過去一天了,我們連進入裴氏大樓的機會都沒有。”他又有些沮喪;“如果時間在長點,我還有些把握。可惜我我們銷售部的人都是老面孔了,于副經理,你……”他欲言又止,最後卻什麽也沒說。

于優點點頭,心知肚明他未說完的話。她大致了解了簽合同那天出現的意外,嘆了口氣:“我去試試吧。”讓她去找于博書寬限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一個年級大了這麽多的人來求她,她也無法拒絕,唯一的辦法只有順利拿下這個訂單,才能保住銷售部,她需要好好謀劃一下,找個人來牽線搭橋,看能不能挽回這頹勢。

這次的例行聚會,顧墨竟然史無前例的遲到了,等大家都落座以後,他才打着酒嗝邁着搖晃的步伐走進來,裴朗坐在首席上,微微皺了下眉,其他人正要說話,就看到他顫抖着手給自己先滿上了一杯,不喘氣的連喝三杯。

裴月先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奪走他的杯子,裴宣也頗有眼色的扶起他走到他專用的休息間裏,本來還有說有笑的氣氛被顧墨這麽一打斷,大家也有些意興闌珊。

裴朗坐了一會兒,進去看了眼喝的酩酊大醉的顧墨,低聲囑咐了幾句,就走了,其他人一看,也紛紛找理由撤退,最後只留下苦逼的裴宣守着顧墨。他哭喪着臉,看着窗外明亮的月色,心裏有了主意。

當許經理把海樂公司的總經理的行蹤告訴于優後,她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畢竟距離最後的期限只有一天了,她是怎麽也不會去求于博書的,也不忍辜負許經理的期盼,她見過許經理的孩子,是一對龍鳳胎,乖巧可愛,着實招人喜歡。

車子停在繁華地段的錦繡大廈,這裏的飯店是全市最奢華的,再加上最頂端的兩層樓被不知名的人士買斷,更是增加了神秘氣氛,來往的賓客全都是非富即貴。于優深呼吸了一口氣,看着許經理殷切的目光,走下了車。

據許經理的消息,此刻海樂公司的總經理正在66樓的荷花包間,觀光電梯一路上行,四壁玻璃印出她的身形,高挑纖瘦的身材,不盈一握的腰身,一張白皙精致的臉龐,五官清秀而別有一番風韻,黑亮的長發整齊的披在身後,像一股黑色的小瀑布,在燈光的照射下,波浪起伏。而此刻的她,面上表情凝重,腦袋裏預想着等會該如何應對各種突發狀況,

電梯停在了66層,立刻有漂亮的服務員迎上來,帶着她往荷花包間走去。暗紅色的地毯一直延伸至走廊的盡頭,樓道兩旁擺着綠竹,人工循環的水潺潺流動着,增加了幾分隐秘和寧靜的味道。服務員停在一扇門前,恭敬走開。

于優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輕敲響了門,裏面傳來請進的聲音。她推開門,露出一個标準的笑容走了進去。

包間裏是以荷花為主題,是以擺放的植物、裝飾都是荷花,甚至連空氣裏都隐隐透着荷花的香味,讓她緊張的心情緩和了幾分。

一張大圓桌子擺在中間,飯桌上零星坐了幾個人,坐在上席的人看到她微微詫異,卻還是保持着良好的教養沒有說話,左手邊的第一個人站了起來,搓着手笑着介紹道;“王總,這位就是我今天的客人,是于氏集團銷售部的副經理。于經理,這是海樂公司的王總。”

這個人應該就是許經理口裏的中間人,有他在圓場子,于優已經徹底放松下來,幾步走上前去,伸出手落落大方道;“王總,您好。”

那個王總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矮胖的身材,一雙狹長的眼睛透漏着陰翳的光芒,在于優身上來回掃視了一圈,坐直了身子,沒有理會她懸在空中的手,陰陽怪氣道;“年紀輕輕就能爬上于氏集團銷售部副經理的位置,不簡單啊。”

于優謙虛的笑了笑:“過獎了。”收回懸在空中的手,自然的坐了下來,端起介紹人遞過來的酒;“王總,你才是人中豪傑,從白手起家到現在的位置,佩服。這次有緣相逢,我先幹為敬,你随意。”

059醉酒(二)

王總的臉色稍微好看了點,帶着玩味的笑容看着于優仰起頭一飲而盡,優雅颀長的脖頸在燈光的照射下,帶着誘人的光芒。

“好,好。”王總看着于優空了的杯子,高興的拍了巴掌:“于經理,好酒量。”

至此,這場會面算是徹底打開了話匣子,在此期間,于優已經喝了一杯又一杯,依舊面不改色的說出了此行的目的。王總看她這麽豪爽,本來也就沒想多為難,互惠互利的事情只是做做樣子,現在于氏集團給足了面子,他也就順杆下。

觥籌交錯之際,于優自知不勝酒力,借口去衛生間的時機,給何唯發了條短信,告訴了地址,讓他過來接一下。

終于挨到了散場之際,于優竭力保持着鎮定,送王總一行人下樓,上下交錯的觀光電梯裏,王總開始有些不規矩。于優強忍着,再一次躲開了伸過來的鹹豬手,中間人呵呵幹笑着,機靈的阻止了幾次後,被王總瞪了一眼,走到了旁邊。

電梯門終于打開,清涼的風一吹,于優的酒勁一下子湧了上來,頭開始有些昏昏沉沉,一雙眼睛亮的驚人,臉頰緋紅,腳步也開始有些不穩。

王總掙開左右扶着他的人,腳步蹒跚的走了過來,打着酒嗝伸出手道;“小于啊,真不錯。”

于優極力保持着清醒,站穩腳步,雖然心裏有千百個不願意,卻還是得笑着握住對方伸出來的手,就被緊緊握住,笑的猥瑣道:“小于啊,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啊。”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縮回自己的手,卻怎麽也收不回來,王總的另一只手也附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往前湊着;“小于,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于優縮着身子往後退,酒勁上湧,渾身軟弱無力,怎麽也無法掙脫,她狠狠咬了一口下唇,疼痛讓她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些::“王總,請自重。”她一邊說,一邊用一只手去掰開附在手背的上的手,王總沒想到她會拒絕,加大了握住她手的力度,疼的她差點叫出聲來,順勢一把把她拉進了懷裏。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于優的意識徹底模糊,她的眼睛慢慢合上,心裏湧起無邊的恐懼。王總得意的看着倒在自己懷裏的女人,努着嘴低下頭想上去偷個香,其他幾個人也假裝看向別處,心知肚明即将發生的事情。

得意的王總看着倒在懷裏的美人,越發心癢難耐,完全沒有注意到危險在靠近,等他感覺到一片陰影靠近,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被巨大的力道沖擊出去,跌倒在地,就連懷裏唾手可得的女人也脫離了懷抱,他憤怒的擡起頭,想看清楚是誰壞了他的好事,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就被人重重的踩了回去,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懷裏緊緊擁着失去意識的于優,逆着光,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臉,卻能感受到驚人的氣勢。他的酒意瞬間去了一大半,擡起手顫抖着問:“你要幹什麽?”

裴朗看了眼緊閉着雙眼的于優,無知無覺,卻能感受到來自她內心深處的恐懼,他不自覺收緊了攬住她腰部的手,粗略打量了一下于優,确定她只是喝醉了,才放下心來,剛才要不是他在另一部電梯裏,浮光掠影間看到了對面電梯中于優不斷躲閃,連忙按了電梯跟下來,想到這裏,他第一次知道了什麽是後怕,如果當時他沒有往對面看,那後面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他不敢去想。胸腔裏像是燃燒着熊熊怒火,劇烈起伏着,視線凝固在懷裏的人身上,她的呼吸平穩,長長的睫毛在路燈下投射出一片陰影,像只展翅欲飛的蝴蝶,臉頰緋紅,柔順的躺在他懷裏。

他用自己非凡的意志力的才強忍下怒火,轉過身去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呵呵冷笑了一聲,像是來自地獄裏的回響,直直鑽入人心肺,讓躺在地下的那個男人忍不住渾身發冷,切實感受到什麽是恐懼。跟他一起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趕緊沖了過來,卻在看清楚那個男人的臉色後,怎麽也移動不了分毫,上揚的眉形和眼睛無不顯示出滔天的憤怒,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眼前的人撕碎。

踩在胸前的那只腳加重了力度,擠壓的他五髒六腑都開始疼痛,他劇烈咳嗽起來,哀聲求饒;“好漢,饒命啊。”

裴朗置若罔聞,加重了力度,王總覺得自己都快吐血了,而眼前的人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渾身充滿了肅殺的氣氛,路邊的車燈閃過,在電光火石間,他在那個男人眼裏看到了濃濃的殺意,恐懼從全身每一個毛孔往外冒着,胸前的力度越來越重,只剩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懷裏的女人打了個嗝,開始一陣陣幹嘔,裴朗連忙去查看,這才松開了腳,那個躺着的男人算是暫時逃過了一劫。還沒等他長舒一口氣,一堆濕噠噠的髒東西伴着惡臭兜頭淋下,他用手一抹,鬼哭狼嚎的爬了起來,大喊了一聲,嘴唇哆嗦着什麽也沒說出來。

裴朗的氣被醉酒的女人一鬧,去了一些,冷冷的看着散發着惡臭坐在那裏的男人,輕啓嘴唇;“王忠人,海樂公司總經理,滾。”

王總徹底被吓蒙了,眼前這個人輕易就認出來自己,還報出了家底,而他竟對他一無所知,他壓下心底的恐懼,擡起頭來看着面前的男人,年輕英俊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若隐若現,冷冷掃過來的視線帶着碾壓千軍萬馬的氣勢,他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對視。

裴朗彎腰打橫抱起于優,邁開大步往外走,壓人的氣場随着他的離開瞬間消失,他的同伴趕緊跑過來,捂住鼻子顫抖着扶起他,王總還沒從剛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腿一直軟着,嗫嚅了半天終于能說清楚完整的一句話:“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060有弟弟真好

剩下的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這個神秘的從天而降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只簡單出了下手,就把他們震懾住,好歹他們都在商場上摸爬滾打那麽多年,說出去都嫌丢人。對這件事,目睹了現場的人都極有默契的三緘其口,至于當事人王總,從那個男人嘴裏說出他的家底時,他就有了不詳的預感。

吐完了以後,于優舒服多了,她扭動着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裴朗懷裏,繼續昏睡着,朦朦胧胧中,混合着香水味和刮胡水的熟悉味道湧入鼻腔,帶着奇跡般的安撫味道,她心裏的恐懼頓時一掃而光,一顆心徹底定了下來,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裴朗聽着懷中人的傳來的規律呼吸聲,起伏的心緒漸漸平緩下來,光影明滅間,他的輪廓越發清楚,冷峻的眉眼在看到那張熟睡的臉時,放松下來,他感受着懷裏的重量,輕飄飄的好像随時會消失一樣,所有的顧慮和擔憂在這一刻都随風而去。

“于優。”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裴朗站住腳,轉過身去看着跑到面前這個氣喘籲籲的男人。

那是一張還帶着幾分稚氣的年輕臉龐,臉上寫滿了焦急和擔憂,在看清楚于優只是醉過去以後,終于舒了一口氣,視線上移,才看到面前的男人,客氣而禮貌的招呼道:“您好,我是何唯,多謝你照顧于優。”說着話的空,何唯伸出手臂,想要從他懷裏抱走熟睡的人。

裴朗不着痕跡的往旁邊讓了一步,巧妙的避開了那個男孩伸出的手,垂下眼眸看了眼睡得正熟的人,對面的男孩在這一刻竟然有種宣示主權的意味,他的視線在男孩身上停留了幾秒,便感覺到不一樣的情感。這就像是在同一塊地盤上,雄性動物對争奪伴侶和土地有着本能的判斷,能第一眼看出誰對自己有威脅,而裴朗在這個還有些孩子氣的男人身上,就已經敏感的感覺到了威脅。

何唯楞了一下,看到抱着于優的男人那充滿占有欲的眼神,本能的感覺到這個人将會是自己以後的情敵,他笑了起來,狹長的桃花眼露出警惕的光芒。

兩個人就這樣對峙着,氣氛微妙而劍拔弩張,于優打了個嗝,費力的睜開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個輪廓,嘟囔了一句:“何唯,你來了啊。”然後閉上了眼睛又安心睡了過去。

裴朗聞言,渾身僵了一下,垂下眼眸看了眼懷裏的女人,一顆心就像平靜的湖面泛起陣陣漣漪,酸澀中有一絲惱怒。

“先生,您好。麻煩你了。”何唯又伸出了雙臂。

盡管他心裏有多麽不舍,也只得把于優遞了過來:“照顧好她。”

何唯還沒來得及說謝謝,就看到那個眉目清冷的英俊男人走開了。

裴朗坐在駕駛室裏,看着那個男人把于優抱進了另一輛車裏,看着她的眼神熾烈而純粹,那種眼神他非常熟悉,是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感情,原始而熱烈,充滿了占有欲。想到這裏,他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低頭看了下虛空的手,懷裏似乎還殘留着那個女人的溫度,他收起笑容,指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幾下,看來于優還是挺有桃花的,前有顧墨這個天之驕子的人非她不可,後又有這個十足精英範的男人對她窮追猛打,以後折掉這些桃花又是一項新的挑戰。

當年那個瘦瘦黑黑的小女孩在時光的雕琢下,已經變成了一塊美玉。慧眼識玉的人太多,但那又怎麽樣呢?來日方長,他微微笑了起來,像是大雪初晴天的太陽,笑意直達眼底。

緣分的種子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種下了,只待時光的滋潤,長成參天大樹。

鬧鐘響起時,于優翻了個身,拉上被子擋住從窗戶射進來的刺眼光線,整個人還有些昏昏沉沉,頭疼欲裂,昨天晚上的一幕幕就像是放電影似的一幀一幀在眼前閃過,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到周圍熟悉的環境後,緊繃的弦才松開。她扶着額頭,努力的拼湊着那些零碎的片段,可有些事情在喝斷片之後,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她坐起來,背靠着床頭,身上已經換了一套衣服,不知道從哪個房間傳來的聲響,在這樣安靜的早晨格外清晰,她下了床,循着聲音尋來的方向走去。

清晨的陽光明亮,毫不吝啬的照射着每一個角落,聲響的來源是在廚房,她抱着小心翼翼的好奇心理放輕了腳步慢慢走過去,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到她露齒一笑:“醉鬼,終于醒了啊。”

何唯一身運動裝,清爽的短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笑容燦爛,走過她身邊時,還皺了皺鼻子:“快去洗澡,臭死了。”

于優笑了笑,全身放松下來,宿醉後的臭味果然不好聞,連忙鑽進了衛生間。她一邊擦着頭發,神清氣爽的走了出來,何唯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聽到開門的聲音走過來,把她拉着坐到沙發上。

“怎麽了?二春。”于優更多的時候喜歡這樣稱呼何唯,親密而自然:“昨天是你送我回來的嗎?”

何唯聽着這久違的稱呼,伸出手撣了下她的額頭,語氣說不出的寵溺和溫柔:“說了多少次,別這樣叫我。坐好,”說着,從旁邊拿出吹風機站在她身後,幫她吹起了頭發。

何唯修長的手指頭在她濕漉漉的黑發間穿梭着,耐心細致的吹幹每一絲長發,于優閉着眼睛享受着,有點昏昏欲睡,喃喃道;“有弟弟真好。”

适逢吹風機關掉,這句細微的喃語就這樣猝不及防撞進了何唯的耳朵,他的笑容凝固了一下,很快又恢複自然,打開吹風機繼續幫她吹頭發,握着吹風機的那只手微微顫抖着,他看着那修長的脖頸,不經意的擦過她頸間微涼的皮膚,清爽細膩的觸感從指間傳來,像一把野火在全身蔓延,燒的寸草不留,如果不是他站在身後,這微怔的樣子就會毫不保留的暴露在于優面前。

“小唯,怎麽了?”于優出聲詢問,打破了他的出神,他鎮定的回過神來,拿過毛巾幫她擦幹頭發,轉移注意力。

061那你喜歡嗎?

于優正想昨天的後續,何唯接了個公司電話便又匆匆忙忙走了,算了,肯定是何唯及時趕到,把她從王總那裏帶走,也不知道這個合同現在怎麽樣了。

于優剛到公司,就被許經理拉到一邊,焦急問道:“事情怎麽樣了?”

“你不是說在樓下等我嗎?”于優一想到王總那猥瑣的表情和黏膩的觸感,就開始反胃,她強忍着惡心,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許經理有些尴尬,視線閃躲:“真對不起,我等到九點鐘,我家孩子發高燒,我就去了醫院。”

于優一看他的反應,就知道他在撒謊,以他在這個圈子待了那麽久,竟然沒有提醒她那個王總會心懷不軌,想到這裏,她再也沒有心情和這個人周旋下去,轉過身往辦公室走去。

許經理一把拉住她,裝傻道:“于經理,事情到底怎麽樣了?解決了沒?”

于優冷笑了一下:“許經理,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牌,讓我去沖鋒陷陣,自己在這裏坐享其成。”最後幾個字,語調激昂,許經理尴尬的後退了幾步,說話也開始吞吞吐吐:“于經理,這樣說不好吧,我們……我們怎麽說都是一個團隊。”

于優正要回話,許經理的電話響起,他噓了一下,走到一旁去接電話,于優站得遠,聽不清他說了什麽,就看到他的表情由不敢置信變成慶幸,最後又變成狂喜,這變臉的速度都快趕上國粹了。她懶得在這裏繼續耗費時間,轉過身還沒走幾步,就被許經理喊住:“于經理,我們這次因禍得福啊。看來還是我有先見之明。”

于優不明白他這話裏的曲折意思,眉毛上挑,滿臉疑惑:“你說什麽?”

“海樂公司破産了,還好我們沒有簽下那個合同,否則到時候就成了爛賬。”許經理自言自語道:“不行,我要去打聽下內幕去。”說完,就沒了影兒。

于優大吃一驚,在怎麽說,這個海樂公司也是一間規模不小的公司,就連昨天的飯局上都還能看到那些人對他的曲意奉承,怎麽睡了一覺,就破産了,看來真是商場如戰場,彈指間,風雲變幻啊。她惋惜的嘆了口氣,更多的是覺得解恨,活該,有那樣一個總經理,倒閉也是遲早的事情。

于安帶着自己的男朋友章以川出現在于優面前時,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便暗下決心,要幫于安好好把關。

于安的男朋友叫章以川,個子很高,足有一米九了,長相英俊,氣質幹淨,笑起來有個若隐若現的酒窩,站在于安身邊,介紹自己的時候落落大方,整個吃飯過程中也能很好的照顧到女士,也很會找話題,從頭到尾都沒有讓餐桌上冷下來,成熟冷靜。于安一個眼神,他就知道要幹什麽,這種默契和體貼落在旁人眼裏,可謂是甜蜜的一對兒。可是在于優看來,她總覺得缺少了什麽。

飯局接近尾聲,于優去了趟衛生間,她一直琢磨着不對勁在哪裏?直到視線落在大廳角落裏的一對小情侶身上,她才想明白缺少了什麽?坐在角落裏的那對情侶,看上去和于安一般年紀,臉上有着甜蜜的笑容,看着對面的男人眼裏有光,兩人不時耳鬓厮磨,低聲細語間臉頰緋紅,周身散發着一股戀愛的味道。

而她身後的那對情侶,看似周到,實則禮貌而克制,像是結婚多年的夫妻,相敬如賓中透漏出梳理和淡漠,缺少了戀愛中的粉紅,看着對方的眼神平靜無波,這怎麽都不應該是戀人的眼神。

她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很想和于安就這個問題在探讨一下,可是季然就好像是橫亘在他們姐妹之間不能觸碰的話題,每次一提到就把結痂的傷疤重新撕開,再添傷痕。她看了下鏡子裏擔憂的臉,嘴唇耷拉着,完全無法高興起來,心情也越發煩躁,她磨蹭了好一會兒,才走出衛生間,才走到包間門口,就聽到裏面的争執聲,那聲音很熟悉,正是于安,似乎在和章以川争些什麽,兩個人看到于優都極有默契的住了嘴,章以川似乎也有些尴尬,冷着臉繼續坐了會兒,找了個理由走掉了。

于安雙手捂住臉,閉着眼睛,深呼吸了一會兒,眼眶裏像是蒙着一層迷霧,什麽也看不清,重重嘆了口氣:“不好意思,姐,讓你看笑話了。”

這話說的心酸又無奈,于優走到她面前,摸着她的頭輕聲細語:“傻姑娘,我是你姐。怎麽是看笑話呢?”

于安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反正你都看到了,也就沒有什麽好遮掩的。”她停頓了一下,似是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才突破了心理防線道:“以川想讓我辭掉工作,或者是換個幕後工作,你聽過這麽荒謬的要求嗎?”說道最後,她無奈露出苦笑。

于優清楚知道于安有多喜歡現在的工作,那是她和家裏抗争了許久才取得的結果,現在她的男朋友卻要她放棄:“那你願意嗎?”

于安立刻把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當然不願意了,如果他不是章伯伯的兒子,爸又對他很滿意,我才懶得搭理他呢。”語氣中充滿了不忿,表情也生動起來。

“那你喜歡嗎?”這樣老生常談的話題,她本來不願意再提起,但是在目睹了這段感情的真實狀态後,她固執的想要于安正視自己的內心。

氣氛沉默的可怕,能聽見臨街的馬路上汽車鳴笛的聲音,間或夾雜着一兩聲尖叫,于安愣愣的看着窗外的風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思索了會兒企圖轉移話題:“我們回去吧。”

062你還沒有想起來嗎

而今天的于優格外固執的想要個答案,她站起身來,和于安面對面,雙手搭到她的肩膀上,不讓分毫,有些事情既然開了頭,就一定要問到底,否則放在那裏,既傷了感情又沒有結果,幹脆就兩眼摸黑一路到底,她直直的看着這個小自己三歲的妹妹:“安安,你問問你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他?”

于安瞬間亂了方寸,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于優。”這是她這麽多年第一次連名帶姓叫她的名字,想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動搖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

聽到她這樣的稱呼,于優楞了一下,收回自己的手,眨了眨眼睛,也覺得有些意興闌珊,這麽多年,他們就算紅臉、争吵,于安也從來沒有這樣連名帶姓叫過她的名字。

話已出口,于安想收回也來不及了,她看着于優臉上暗淡的光,想起另一張相似的臉,壓下了心疼不舍的情緒。

想起臨出門前,母親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讓她多關心下于優,說道後面,話語裏都是擔憂和愧疚,她多少次想問姐姐,叫一聲爸爸媽媽就那麽難嗎?多少年了,父母親因為這件事郁郁寡歡,背着他們姐妹倆嘆了多少氣、流了多少眼淚,她于優遠走國外,什麽都不知道,但是她都知道。所以,才會所有事情都順着父母,只是不想讓他們在傷心,就連這種關系到婚姻的事情她也不願逆了父母的意願。而現在,她站在情感的制高點上,苦苦相逼,那就都說出來吧。

“姐。”她清了下嗓子,極力讓自己的話說得委婉點,但是最後落地的話異常犀利:“那你呢?叫聲爸爸媽媽就那麽難嗎?就算他們有再多的不是,說到底都是你的親生父母。”

于優的臉色刷的變得蒼白,一絲血色都沒有,整個人失去重心一樣,搖搖晃晃的連着退了好幾步,直到背抵着牆壁才站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雲頭上,虛軟飄忽,閃着光芒的眼睛仿佛一下子被人按滅了開關,連絲光都透不出來。于安的一字一句說的極為緩慢,卻像一把利刃旋轉着一刀一刀紮進她的心窩,刀刀直中要害,血流成河,本能的想要保護自己:“于安,當你被小心翼翼對待時,當你被他們橫眉冷眼時,當你哭着跪地求他們時……”她說道這裏,語氣已經開始哽咽:“在他們眼裏,我又哪裏像是他們的孩子,一直和我斤斤計較的算着得失付出,讓我開口叫他們。”她緊咬着下唇,竭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那帶着哭腔的話語就像一枚炸彈扔到了于安的腦海裏,她立刻就後悔了,往前邁了一步,卻在看到她閃着淚花的眼眶時,停在了原地,她雙手緊握成拳垂在兩側,修長的指甲紮入掌心,連一絲疼痛也感覺不出來,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氣氛僵持間,門被人從外面拉開,兩人聞聲轉過頭去,季然高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白衣黑褲,簡潔幹練,雙手交叉着倚在門框上,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不好意思,你們聲音太大了。”

于優擡起臉來,已經收拾好所有的情緒,拿起自己的包冷淡道:“我先走了。”然後看也沒看在場的兩人,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于安欲言又止的眼睜睜看着那個瘦小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視線一撇,就看見那個打破氣氛的人挑着眉沉靜如水的看着她,眉宇間透着一目了然的自信。她設想過無數次再見面時的場景,卻唯獨沒有預料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精心設計好的各種開場白都毫無用武之地。她的腦袋有片刻的空白,很快又恢複鎮定自若。

季然直直的走進來,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修長的雙腿交叉着擺出一個慵懶的姿勢,眼神似有若無的從她身上掃過,輕描淡寫問道:“好久不見,怎麽連招呼都不想打嗎?”

于優從冷氣充足的飯店裏走出來,雖然外面豔陽高照,還是抑制不住全身發冷,猛地被太陽一曬,竟然有些頭昏眼花的感覺,世界變得花白一片,就連聲音也消失了。

急匆匆走過的路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撞得她在原地轉了幾個圈,才終于站穩了腳,她睜開眼睛,慢慢适應暈眩感,車流聲、嘈雜聲慢慢的傳到耳朵裏,一雙腳終于踩實在大地上。她走了幾步,走到一個公交車站找了個位置坐下,腦海裏不斷回響着于安的質問,這種微妙而複雜的情緒她不知道該怎麽說、怎麽去解決,在她的心裏,怎麽也無法把于博書和何雨珊當做自己的父母,她忽然想起以前的很多事,那些以為被刻意遺忘的細節和小事情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嘈雜公交車站清晰的浮現,撞得她措手不及。

于安永遠也不會明白,被那樣小心翼翼對待的感覺,像個客人,而不像孩子。她有過多少次的期盼,就承載了失望,以至于到最後,她對他們再也沒有期盼了,也就不會傷心了。

公交車走了又來,帶來了一波人,又帶走了一波人,人們在這裏匆忙相遇,很快又奔赴下一個目的地,大千世界,芸芸衆生,都沿着自己命定的軌跡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只有她,似乎在這裏迷路了,不知道該去往哪裏?天地之大,于優從未像現在這樣迷茫過,她緊閉着雙眼,何依和于優這兩個名字在她腦海裏交替浮現,她到底是誰?是那個小山村裏在泥土裏摸爬滾打的女童,還是在這個光怪陸離城市中的失意女人,亦或者是異國他鄉那些年的沉默少女?

腦袋裏好像有人在拿着棍子在攪,頭疼欲裂,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向矗立在道路兩旁的路燈,兩兩相對着,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在那裏,微微起伏着,冥冥之中,有個聲音一遍遍回響着:“你還沒有想起來嗎?還沒有想明白嗎?”似乎在催促着她想起什麽,她緊緊抱住頭,心裏似有一團大火在熊熊燃燒,叫嚣着要燒光一切。

她越來越煩躁,抱住頭的雙手緊緊交握着,記憶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她遺落,掙紮着要突破無邊的黑暗。她的頭越來越疼,像是被人撕扯着,呼吸越來越急促。

063偶遇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等在車站的人越來越少,一個好心的大媽走過來遞給她一張紙,語重心長:“姑娘,加油。”

她接過紙,擡起頭感激的看着那位慈祥的大媽,目送着她走上公交車,陌生人的善意舉動讓她在這個夜晚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七月的天說變就變,烏雲在黑夜的掩護下,迅速集結,攜手大雨以雷霆萬鈞的氣勢掉落下來,公交車站頃刻間就只剩下于優一個人,她安靜的坐着,聽着雨滴砸落在頂棚上的聲音,噼裏啪啦,漫天的雨簾把世界分割成模糊的一片,涼涼的風攜着雨絲飄進來,澆滅了于優心裏藏着的那團火,像是被蠱惑般,她慢慢站起來,伸出手到空中,掌心蔓延開一片微涼,涼意入骨,她的心總算是定了下來,終于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她長長舒了一口氣,摒除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

一輛黑色的卡宴車,沐着漸小的細雨,穿過重重夜色,悄無聲息的停在她面前,濺起一朵朵水花,于優收回手,詫異的看着車窗搖下後的那張英俊的臉,在橘黃的燈光下,冷峻的線條柔和了幾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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