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3)
,我們只是來看看你,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走。裴朗畢竟是你表哥,你沒必要這樣說話。”
顧墨冷哼了一聲,看着那張曾經日思夜想的臉,心裏那尖銳的疼痛瞬間就蓋過了複建時所有的疼痛:“什麽表哥,會這樣背着挖牆腳?枉我還對他那麽尊重和敬愛。”
“挖牆腳又從何說起?我一開始就跟你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于優不禁不被他的想法氣笑了,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顧墨,人在鬼門前走了一圈,很多事情應該看開點。”
顧墨楞了一下,他無意間也聽到過于優遇到地震被埋得事情,臉上的神色柔和了一些,卻還是有些憤憤不平。
“小墨,你總得為自己的人生負責,沒有人能一輩子随性下去。從始至終,我和于優都問心無愧,如果你還願認我這個哥哥,我欣然接受,如果不能……”裴朗的聲音低沉悅耳:“我也不會勉強。”
“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先走了。”裴朗拉着于優走了出去,走了幾步遠還能聽到顧墨聲嘶力竭的叫喊聲:“你憑什麽問心無愧?”
一路上,于優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倒是裴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還是忍不住擔心問道:“這樣沒事嗎?”顧墨一家對他年少的時候的幫助,她是知道的,沒想到她卻成了他們關系破裂的導火索,心裏終究有些不落忍。
裴朗微微笑了一下,執起她的手輕輕放在嘴邊吻了一下:“沒事。”只要有你在,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都可以坦然面對。
“不要因為不相關的事情影響情緒,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好。”裴朗明白她的心思,開口低聲安慰道:“只要我們在一起,別的事情都不重要。時間總會把一切都治愈好的。”
于優的心裏頓時暖洋洋的,忍了許久的眼淚慢慢掉落,她拿起他的大手,蓋在自己的臉上:“裴朗,我愛你。”
一個急剎車猛地停在路邊,裴朗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這久違的愛語落在耳朵裏比吃了蜜還甜,他傾身上前,抽出自己的大手,溫柔的捧着她的臉,那神情就好像手裏拿着什麽稀世珍寶一樣,他的瞳孔漆黑,像一口清澈的深潭,卷着漩渦把她拖進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英俊的臉越來越近,帶着讓人臉紅心跳的灼熱,于優的臉緋紅,卻依舊昂着頭直直的看着裴朗的臉。
一眼萬年,剎那即是永恒。
古色古香的荷花廳裏,滿滿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欲大動,兩個人慢慢悠悠的吃着,說不出的閑情逸致。一頓飯結束,已經是三點了,于優看了眼時間,必須得回家了,雖說昨晚急匆匆給母親發了條信息,但今天再不回去就太不像話了。
黑色的卡宴車停在別墅門口,于優依依不舍的下了車,剛站穩,就看到裴朗也走下來,她還以為對方也是因為不舍,正要說幾句好聽的話哄一哄,就看到裴朗打開後備箱的門,左右手上拿滿了東西。
于優愣怔在原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這是幹嘛?”
“見家長啊。”裴朗挑了挑眉毛,眼神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東西:“總不能空手來吧。”
139親人
于優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擔憂蓋了過去,一把拉住他往後退了幾步,避開樓上直接看下來的視線:“你這麽忽然上門,我媽他們沒有準備,萬一為難你怎麽辦?”
裴朗被她的想法逗笑了,要不是手上都是東西,他真想抱住這個傻姑娘好好親一親:“今早我已經提前打過電話确認他們會在家,而且按照你們家的風俗習慣,下午上門。”
于優的眼神瞪得圓圓的,這個人手腳怎麽那麽快,什麽都不說一聲。她正準備低聲埋怨幾句。
于安打開門從裏面探出了頭,笑的眉眼彎彎:“姐姐,姐夫,來了啊。”
“恩,伯父伯母在家嗎?”那一聲姐夫讓裴朗的表情溫柔了好幾分,身上不怒自威的氣勢也有所減弱,這可是未來的小姨子,還不得好好巴結下。
于優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于安的那聲姐夫臊紅了臉,走過去,伸出手指推了下于安的頭:“胡說什麽。”
輕輕的一個動作讓于安眼前的視線模糊了幾分,她搖搖頭,快速的扶住門框站穩,等到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慢慢消失,在開口說話。
“怎麽又熬夜了嗎?”于優發現了她的異常,連忙扶住她,關切問道,于安的工作性質熬夜是常事。
“沒事,可能這幾天加班有點頻繁。”于安笑了一下,挽住她的手:“走吧,進去了。爸媽該等急了。”
于優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眼下要面臨的這件大事吸引了過去,她看了眼跟在後面的裴朗,挽着于安的胳膊進了門。
秋日的陽光透過大大的落地窗照亮了空曠的客廳,于博書和何雨珊坐在沙發上,看到他們進來,笑了一下,擺出長輩的威嚴氣勢來。
“伯父伯母好。”裴朗刻意收斂了身上的氣勢,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容易接近。
“好,坐吧。”于博書開了口,威嚴中透着嚴肅。
于優坐在裴朗的身旁,全身的筋蹦的直直的。
于博書和裴朗閑聊了幾句商場上的事情後,被何雨珊笑着打斷:“聊工作的時間長着呢,不差這一會兒。裴朗,你說是吧。”
裴朗笑着點點頭,拿出手上的禮物:“阿姨,聽于優說你喜歡吳冠中的國畫,這是我專門為您拍來的,您看看。”
何雨珊的眼瞬間亮了起來,上下打量着裴朗手裏的話,不住點頭道:“不錯,是吳老先生的真跡,你有心了。”這幅畫是她尋覓了好久,一直沒有找到,如今卻在這裏看見了,真可謂是驚喜。她接過畫,小心翼翼的觀摩着。
那邊,裴朗又拿出一個瓷碗來,饒是于優這種不懂欣賞的人,也能看出來價值不菲,這個碗造型秀美,白釉溫潤,工藝精湛,碗壁上繪有杏花盛開,春風吹綠柳,雙燕比翼飛。側面還有一行小詩:“玉剪穿花過,霓裳帶月歸”。
于博書本來還嚴肅的臉瞬間就寫滿了驚嘆,小心翼翼的接過瓷碗,在陽光下翻來覆去的看着,嘴裏還小聲念叨着:“是真品,真品。”
“只要伯父伯母喜歡就好。”裴朗微微笑着,拿出另一件禮物遞給于安。
至此,一家人已經被糖衣炮彈攻陷,于優看着家人臉上欣喜的神色,一顆心終于也放下心來,她微微側了下身子,看着旁邊一臉淡定的裴朗,好像一切盡在掌握,心裏湧起淡淡的自豪感。
于博書的臉色和緩了不少,說出來的話也就越發客氣:“喜歡喜歡,讓你破費了。”話裏的恭維越發明顯。
于優瞬間覺得有些尴尬,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何雨珊把那幅畫珍重的放到盒子裏:“裴朗,你的心意我們領了,但這些禮物價值連城,我們不能收。”她的儀态優雅,說話不急不緩,手裏的動作也沒有閑着,從于博書手裏拿過瓷碗,放回了禮盒裏。
裴朗微微笑了一下:“阿姨,這是我的一點點心意,初次鄭重見面,聊表心意。”他的手心起了一層薄汗,從踏進來就懸着的心更是一點着落也沒有,這種心情,比他當年初次回去接掌于氏集團還要心裏沒底。
何雨珊笑了起來,看了眼坐在一邊的于優:“其實,只要你對于優好,我們就放心了。”
結果皆大歡喜,何雨珊挽留裴朗吃完晚飯再走,出門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于優挽着裴朗的胳膊一路送出別墅
“你還挺會投其所好呀。”于優歪着脖子斜睨着看了裴朗一眼,一早準備好的禮物是對家人的重視,也是對她的重視。
昏黃的路燈投射在裴朗英俊的臉上,勾勒出漂亮的線條:“是呀,不好好讨好未來的岳父岳母,萬一不把你嫁給我怎麽辦?”見家長的事情雖有波折,但結果總歸是好的,裴朗總算是放下心來,也起了玩笑的心思。
“哼,還得看你表現呢。”于優傲嬌的揚起下巴,嘴角的笑意怎麽也藏不住。
裴朗低下頭快速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肯定好好表現。”
兩人依依不舍的告別,回去的路上,裴朗還在思索這次的見家長,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可有說不上來,不管怎樣,這件事情總算是順利結束,他全服身心都放松下來。
“姐,我能進來嗎?”
于優手裏拿着電話,看了眼抱着枕頭進來的于安,點了點頭,背過身去對着電話那邊的裴朗輕聲說了幾句,挂斷了電話。
于優轉過身來,嘴角微微揚起,眼睛裏全是熱戀中的濃情蜜意。于安也不覺受到感染,微蹙着的眉舒展開,就看到對面的姐姐沖她俏皮的眨眨眼,掀開被子,往旁邊挪了位置,愉快的招呼着:“來吧。”
于安高興的跳上床,姐妹之間久違的閨房密話再次開始,這是距離上次兩人不歡而散後久違的第一次面對面談心。
“姐,對不起。”壓在心裏許久的道歉終于說了出來,于安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于優也忍不住酸了眼眶,她搖搖頭,看着臉上滿臉郁結的于安,只感覺到心疼。
“你我姐妹之間,不需要說對不起或謝謝之類的話,記住我永遠是你姐姐。”于優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手上灼熱的溫度,燙傷了她的皮膚,原來于安已經忍不住落了眼淚。
所有的誤會和争執,全都在眼淚中釋懷了了。兩姐妹對視一眼,撲哧一下就笑出來,忽然覺得當初的那些都不算什麽了?親人之間就是這樣,有過争吵,有過眼淚,但總能翻過去,依舊是最親密的人。
140謝謝你的堅持
“姐,看着你幸福真好,裴朗那麽高冷的一個人,原來也會有為人低下頭的時候。你沒看到,你被困地震中的時候,他就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你,不眠不休,如果不是他的堅持,說不定……”于安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所有的話已經不言而喻,于優沒有想到,在地震中,原來是他,這些話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于優,她還以為,地震中看到的裴朗是幻象,原來一切都是真的,感動的感覺去充盈在心間,讓他忍不住心潮澎湃,多想現在就撲進那個人的懷抱,真實的感受她的溫度,但是面前滿腹心事的于安牽絆住了她的心緒。
于優收斂了一下心神,讀到了于安眼裏的落寞:“安安,你真的要和章以川結婚嗎?”她輕輕的撫摸着她的後背,一下一下,來自親人的安撫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們已經訂婚了,結婚遲早的事情。”盡管于安刻意掩飾,還是藏不住語氣裏的悲傷。
“那你怎麽想呢?”于優連忙開口,緊緊盯着她的表情:“我聽說,地震的時候,你來了之後,季然也有跟過來,你們見到了嗎?”
于安楞了一下,木然的點了點頭;“那又怎麽樣呢?父親一心想讓我嫁給章以川,來穩固于氏集團,季然不是他的選擇。”
“那是你的選擇嗎?”于優咄咄不休的繼續問着,想要問出個結果。
于安笑了下,狼狽的轉移了話題:“你知道,老媽已經聽說了裴朗的事情,所以他才這麽容易過關。而且,那時候你在醫院昏迷的那三天,裴朗對你真是照顧的無微不至,其實老媽都已經默許了,只等他上門來,誰料,你們後面又鬧了一段時間,不過總算結果是好的。”她感慨道,所有的情緒都夾雜在疏松平常的話語裏,盡量讓自己不要太傷感。
“其實媽比誰都希望我們能幸福?”于優打斷了她的話:“我也一樣,希望你能幸福。如果,你還是放不下,竟然就放心大膽的去追求吧,我一定會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她遲疑了一下:“那個人那邊,遲早會想通的,畢竟季然也不是一般人。”
于安轉過頭來看着她,眼淚在發紅的眼眶裏倔強的打着轉,她緊緊握住于優的手:“姐,可以嗎?”我可以像你一樣去追求自己的愛情嗎?我可以擁有幸福嗎?
于優點點頭,心裏感慨良多,時間總會愈合那些傷口,你只需耐心等待。
送走了于安之後,于優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着,于安說的地震時候的事情,那時候不知道,今天聽到的時候,還是覺得感動萬分。
“怎麽還不睡?”裴朗正在書房辦公,不知不覺竟然快十二點了,他放下筆,揉了揉額頭,聲音沙啞低沉。
“想你了。”于優拿着電話,自然而然的表達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有沒有那麽一個人能讓你在疲憊的夜裏消除疲倦?有沒有那麽一個人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輕易的勾起你的情緒?有沒有那麽一個人讓你放下防備做最真實的自己?在這一刻,于優終于找到了答案。
裴朗在那邊低低笑出了聲:“我也想你。”工作的辛勞和疲憊在這一刻蕩然無存,心裏暖洋洋的。
“我聽于安說了,地震時候你是第一個跑來C市的……”
夜還漫長,情人之間要說的話還有很多,月亮害羞的躲進了雲層後,漆黑的夜幕上零散留下幾顆星子。
這一夜,于安也輾轉反側,無法入眠,離開于優房間前的最後幾句話在腦海裏不斷回響着:“安安,人的青春轉瞬即逝,在你最美好的年紀遇到這麽一個人真的很不容易,最難能可貴的是你們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忘不了彼此,這樣的緣分不容易,要好好珍惜。蘇尋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明天和意外你永遠也不知道哪一個會先來。”
她閉上眼,腦海裏全是季然的臉,從年少時期到現在成熟男人的模樣,微笑、憤怒、淡定的每一張臉,都是刻骨銘心的記憶,就連那些苦澀的回憶,也感覺到微微發甜。黑暗的角落裏,奇跡的種子慢慢發芽,在這一刻,她忽然明白,她逃不了了,哪怕別人不理解、唾罵,只要家人和季然在,一切都能會過去。
同樣的深夜裏,有人被愧疚和悔恨折磨的無法閉眼,仿佛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那個小姑娘伸出來的手。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經常在于優面前晃的何唯竟然一次也沒有出現過,于優好幾次想打電話,就在手邊的電話卻怎麽也撥不出去,她從沒有想過,視若親弟弟的何唯生了這樣的心思,這個時候見面怕是也尴尬吧。
她按黑了屏幕,心裏不免有些擔心,更多的是煩悶。
“怎麽了?唉聲嘆氣的。”裴朗從後面走上來,緊緊擁住她。
她放松身體,頭靠在裴朗的懷裏,指着夕陽映照下美麗的城市:“我第一次發現桐市原來這麽美。”
“嗯。”裴朗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輕的摩挲着,握住她的一只手指着城市的最南邊:“那是桐市二小,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兩人極有默契的笑了起來,對視的眼神裏滿是甜蜜。
“那時候你不知道你的哭聲有多麽驚天動地。”裴朗微微笑道。
于優能夠想象從小在老家長大無拘無束的自己哭起來會是什麽樣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笑過以後是慢慢沒過心頭的悲涼無助:“那時候,我剛被媽接回家裏,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你是第一個給我溫暖的人。”
裴朗收緊放在她腰間的手:“傻姑娘。”那時候匆匆見完面以後,父母親又把他轉到了別的學校,他擡起另一只手:“不過,你咬人的功力那時候就已經初見端倪了,你看,到現在這兒還有牙印。”
“哎,真的耶。”于優捧着他的手,驚奇的看着,虎口處還能看到幾個淺淺的牙印:“原來我那麽早就在你身上蓋章了。所以,從一開始,你就跑不了了。”
裴朗被她的話逗得哈哈大笑:“那我是不是也應該禮尚往來一下?”說完,就俯下身在于優的唇角輕輕印上一個吻,動作缱绻溫柔,說不出的寵溺。
“謝謝你,一直這麽堅持。”
有些話不用說的清楚,彼此便能明白,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是心意相通的默契。
141你永遠是我最重要的人
桐市的新聞頭條很長一段時間都被于安和章以川解除婚約的消息霸占着,由此,還引發了于氏集團股票的狂跌,于博書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私下裏和于安談了好幾次,無論是疾言厲色還是好言相向,一向聽話的于安卻鐵了心不願和章以川和好,他怒不可遏,認為發生這一切都是收于優唆使,她一回來,連乖巧懂事的小女兒都開始叛逆了。如果不是顧及着她背後的裴朗,于博書好幾次都差點按耐不住發脾氣,但心裏裹挾着擔憂、心虛的憤怒之火呈現越來越旺盛的勢頭,大有叫嚣着要燒盡一切的趨勢。
何唯連續兩個星期沒有任何消息,于優終于還是忍不住撥通了何唯的電話,響了好幾次,依然沒有人接,她非常擔心別是出了什麽事,決定直接殺過去。
門鈴響起的時候,何唯已經拿着手機發了好一會兒呆了,其實電話一直在他手邊,他只是還沒想好該怎麽面對,有些事情說來輕松,那也只是因為沒有深陷其中。
“外賣怎麽這麽快?”他站起身,還以為外賣來了。
門打開,露出于優擔憂的臉,何唯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
于優微微笑了一下:“不打算讓我進去嗎?”
何唯 這才如夢初醒般的側了側身子,讓面前的人進去。
于優來過幾次這裏,每次都是整潔、幹淨,像今天這樣淩亂、髒亂還是第一次見,一股異味在空氣漂浮着,她幾乎是一刻也沒閑着,一進來就去拉開遮擋嚴實的窗簾,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進來。
刺眼的光芒猝不及防的射進來,何唯伸出手擋住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适應過來,放下手,去給她倒水,水壺裏空蕩蕩的,冰箱裏更是,他站在冰箱前,緊抿着唇角,微微嘆了口氣,一顆心像是暴風雨前的沉悶天氣。
“你坐下來吧。”于優總算是簡單收拾好,順勢坐了下來。
何唯點點頭,坐在了離她最遠的位置。
一張胡子拉碴的臉和布滿紅血絲的眼都明白表示着何唯這段時間的疲态,于優兩手交疊着,大拇指相互摩挲着,心裏正在進行着天人交戰。
彼此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鐘,于優先開口了:“怎麽不接電話?”
“沒聽到。”
“何唯,你永遠是我的弟弟,是我這輩子的親人。”她擡起頭,直視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像一潭幽深的潭水,不自覺讓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何唯收回對視的目光,蜷起手指揉了揉鼻梁骨,低垂的眼眸瞬間收斂了所有的情緒,擡起頭,露出一個毫無芥蒂的笑容:“恩,我知道。”不願在她眼裏看見失望,不願讓她因為自己困擾,哪怕內心在滴血,也要給她安心的笑容。
“你也永遠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他補充道,看着她的眼神真摯而誠懇,哪怕我們沒有在一起,這輩子我也要好好守護你。
在于優的印象裏,何唯談戀愛來得快,去的也快,還以為他已經想通了,終于放松下來,伸了個懶腰,開啓了吐槽模式:“好啦,趕緊去洗漱吧。我帶你出去吃頓好的,看你這頹廢樣。”
何唯點了點頭,去了衛生間,嘩嘩的流水,遮蓋了他難言的心事,他始終記得那個大雨滂沱的夏日裏,跪在自己面前那道瘦弱的身影,是她憑借自己的堅持才能改變了他人生的軌跡,在美國的十年,是他最靠近的十年,也是他最美好的十年,往後剩下的日子,只能憑借着弟弟的身份留在她身旁,才能讓自己離得近一點。
以後山長水遠,她的喜怒哀樂更多的都是因為另一個人。
裴朗已經帶于優去見過姑姑了,那個優雅端莊的老太太和之前盛氣淩人的樣子判若兩人,待人客氣而禮貌,至此,所有曾經的阻礙都消失不見了。
那個黃昏,從姑姑家出來後,裴朗開着車帶她去了另一處安靜的地方。
一排排墓碑安靜的立在金色的秋天中,長眠于此的人安詳的躺在這裏。
“爸,媽,我帶優優來看你了。”裴朗說着,把一束百合花放在墓前。
兩塊相鄰的墓碑比肩而立,黑白照片永遠定格,不會老去,于優把花放下,身子微微前傾:“叔叔,阿姨好。”
兩個人握着手對視了一眼,安靜的在墓碑前站了一會兒,開始折返。
于優走在後面,看着那個高大的背影,想起那一次在車裏,裴朗的悲痛和難過,輕輕的捏了下他的掌心。
“怎麽了?”裴朗回過頭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于優急走幾步,和他平齊,緊緊挽住他的胳膊問道:“楊佳欣怎麽會這麽輕易放手?”此刻,她只想轉移他的注意力,就随口問了個問題,卻也是她一直好奇的問題。
裴朗側過臉來看着她,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平常他自己來這裏的時候,情緒都要低落好一陣子,這一次,因為她在身邊,似乎沒有那麽難過了。
看着她笨拙的想要安慰自己,去找了這樣一個酸溜溜的問題,嘴角微微上揚道:“怎麽,吃醋了?”
沒想到臉已經紅到脖子跟的小女人昂起驕傲的頭顱,毫不避諱的承認了:“對呀,我就是吃醋了,還有那次,那個和你一起吃飯的美人是誰……”她開始喋喋不休的翻起了舊賬,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
裴朗嘴角的笑意越發溫柔,聽着她說話,忍不住看了眼在夕陽中距離越來越遠的墓碑,心裏默默道“爸爸,媽媽。這就是我認定的女人,因為有了她,我才覺得世界每一天都不一樣。”
“哎,你快說呀。”
……
日子有條不紊的往下走着,于優和裴朗像所有熱戀中的情侶一樣,恨不得天天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家人的贊同也讓他們默契的開始規劃未來的日子,一切都在朝着明朗的方向漸漸行進着。
這天,于優去周邊城市攝影,臨行前,給何雨珊說好了,結果遇到天氣不太好,就提前半天回來了,恰好遇到于博書在家,老媽和張嫂不知道去哪裏了。這樣第一次兩人單獨相處還是第一次,于優感覺到不自然的同時還有些尴尬。
她點了個頭,算是招呼,時至今日,爸爸這個詞,她無論如何也張口說不出來。
“站住。”于博書威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組織了于優上樓的腳步,她轉過身來,面帶疑惑。
“于安退婚是你唆使的嗎?”于博書背着手,緩緩走到他面前,冬日的光芒跳躍着從他的身後跑來,掩住了他的表情。
于優也知道因為這件事,于博書和一向親近的于安發生了好幾次争執,今天他既然提起了,不妨勸上幾句,說不定事情就此緩和了,也免得媽媽夾在中間為難。
“不是,那是于安自己的決定。”她頓了一下;“她根本就不喜歡章以川,那個人花名在外,就算兩人以後結婚了,于安也會很辛苦的。”
142白眼狼還是乖女兒
聽到她這樣說,于博書更加憤怒了,額頭上青筋暴起:“閉嘴,你知道什麽。章家現在和我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們只顧着自己,誰來顧這個家?”
于優的腳步不自覺往後退了一小步,踩上了一個階梯,她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與于博書正面沖突,眼下這種局面,還是一個人離開比較好,她這樣想着,就準備繞過于博書往外走去,剛邁出一步,就被于博書拉住了。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對于安下了什麽藥?”大張着的嘴像是要吃人的怪獸,這一刻的于博書看起來與潑婦無異 。
于優怎麽也沒想到他的情緒會失控成這樣,手臂上被抓住的地方異常疼痛,她費力的掙紮着,卻逃不過那只鐵手:“放開我。我真的沒有對于安說什麽,解除婚約是她自己的事情而已。”
“你胡說,要不是你回來了,她怎麽能做這樣的決定。”于博書表情猙獰扭曲,拽住她的手狠狠推了一把:“你就是個沒有良心的白眼狼。”
她趔趄着後退了一步,絆住了後面的階梯,往後倒去,跌倒的過程變成了一個永遠也到不了盡頭的慢鏡頭,她驚駭的睜大了眼,嘴裏喊着:“拉住我。”眼睜睜看着抓住她手臂的那只鐵手慢慢松開,于博書的臉上滿是瘋狂的恨意,嘴角噙着的那抹冷笑別有深意。
白眼狼三個字在于優的腦海裏回蕩着,頭疼欲裂的感覺襲來,就像是被觀音菩薩念了緊箍咒的孫悟空一樣,疼的她撕心裂肺,她想跪地求饒,想大聲吶喊。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終于沖破了黑暗的枷鎖,澎湧而出,在她的腦海裏開始漸漸清晰,後腦勺傳來的尖銳疼痛讓她的意識開始模糊,黑暗徹底來臨前,那張熟悉扭曲的臉和記憶裏最恐怖的臉慢慢重合、清晰。
于優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周圍黑暗無邊,什麽都看不到,卻能感覺到很多人在她的身旁,她就像被困在一個玻璃罩內,與世隔絕,長街上有很多的廣播,一開始在說着什麽,最後都變成了白眼狼三個字,聲音從低到高,頻率從長到短,她緊緊的捂住耳朵,頭疼欲裂,喃喃道:“我不是白眼狼,我不是……”
忽然,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玻璃罩外,擠壓讓他的五官扭曲變形,他冷笑着重複道:“白眼狼、白眼狼。”聲音越來越高,周圍的臉也越來越多,慘白慘白的,鹦鹉學舌般說着那三個字。
“我不是,我不是。”她驚慌的扭頭想要逃竄,卻被蜂擁而至的人群推擠着往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恐懼和驚慌讓她掙紮的越來越厲害,她猛地睜開眼,一下子坐了起來,身子還在忍不住發抖。
“優優,你終于醒了。”熟悉慈祥的聲音由遠及近,落進耳朵。
周圍的世界終于慢慢清晰,于優恍惚的看着身旁溢滿關切的臉,還有種驚魂未定的感覺:“媽。”
重回現實世界的踏實感終于驅散了她心裏的恐懼,她輕輕的動了一下,後腦勺就傳來尖銳的疼痛,疼的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慢點兒,動作別那麽大。”何雨珊趕緊站起來,扶住她慢慢側躺下去:“你下樓的時候摔倒了,後腦勺磕在了臺階上。”
“姐,你不知道你吓死我們了,一回家就看到你流了好多血躺在那裏。”于安補充道,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白色的地板上鮮血刺眼,如果他們晚點回去,不知道會嚴重成什麽樣子。
“摔倒。”于優無意識的重複着這兩個字,黑暗來臨前的一幕幕在她面前快速閃過,後背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虛掩的門在這時被推開,于博書焦急的臉出現在于優的視線裏。
“于優又怎麽了?”他的臉上表情平靜,看似關心的話語裏藏着幾絲不耐煩和心虛,對上于優失去焦距的眼,又快速轉移視線落在何雨珊身上。“這不好着呢麽。這麽急忙找我回來,我還有重要會議呢。”
何雨珊的臉色白了一下,嘴唇緊抿着,端莊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怒和恨意,又被完美掩蓋過去,沒有答話。
現在的她和于博書相看兩厭,精心維持的婚姻,更多的是為了孩子、責任、名譽等更多東西強行捆綁在一起的夫妻,沒有任何感情可言。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又松開,深呼吸了一口氣:“知道了。那你開會去吧。”
于博書點了點頭,朝于優走近了幾步:“好好休息,不要讓你母親和妹妹擔心。”轉身走出病房。
那一刻,涼意從腳底直竄上來,于優的上下牙齒抖得發出咯咯聲,所有被隐藏的記憶和這張臉完美重合,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緊咬着唇,疼痛越來越尖銳:“媽,安安,你們先回去吧。我休息一會兒。”
何雨珊和于安并沒有發現她的異樣,點點頭,給她掖好背角走了出去,她閉上眼,收斂了所有的情緒。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于優才緩緩睜開眼,澄澈的眼睛裏布滿了傷痛和震撼,她側着身子聽着樓道裏越走越遠的腳步聲,渾身開始發抖,緊緊咬着拳頭低聲抽泣起來。
喧嚣熱鬧的商場裏,媽媽讓她乖乖站在原地等一下,她安靜乖巧的等待着,就看到父親拿着香甜的棉花糖走了過來:“優優,我們和你媽媽玩個捉迷藏吧。”
她高興的點點頭,任他牽起自己的手,跟着他的腳步走。
“爸爸,不要,不要。”小小的于優被人扛在肩頭,掙紮起落間,是于博書熟悉的臉,帶着從未見過的冷漠和恨意,緊緊看着當時年幼的她:“把這個白眼狼給我扔遠點,讓她以後永遠都不要回于家。”
三歲多的她只記住了白眼狼三個字,就被人扛着走遠了,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天天朝夕相處的父親,回應她的只有冷漠的背影,冬天寒冷的陽光裏,那個人越來越遠,任憑她怎麽哭鬧,也沒讓他回頭,直到嗓子沙啞,直到說不出話來,直到黑暗降臨,她想不起來自己坐了多久的車,只記得一路颠簸,天光滅了以後,黑暗來臨,如此往複,最後倔強的小小的她在那個人手上咬了一口,一巴掌重重的打下來,所有的記憶就這樣被悄無聲息的掩蓋了。
143解開的謎題
到這個時候,于優終于明白了于博書對她的态度為什麽會那麽挑剔,對着她為什麽那麽暴躁易怒,為什麽會平白無故暈倒……只是這所有的為什麽都在心裏彙集成一個大大的問號,為什麽那個被她如此信任的父親會蓄意丢掉她?那些被刻意遺忘的黑暗在這一刻像一張網鋪天蓋地的兜下來,套住她,讓她無處可逃。
門輕輕的被打開,沉浸在巨大悲傷中的于優還是聽到了聲音,她掀了下眼皮,淚眼朦胧中,看到了去而複返的于博書,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就連哭泣都忘了,放在被子底下的手緊緊抓住床單,掩飾自己內心的恐懼和驚慌。
“優優,我不是故意的,你千萬不要給你母親說。”于博書慢慢走過來,故作慈愛和抱歉的臉上笑意滲人。
于優抑制不住的發抖,因為恐懼說出來的話都有些找不着調:“我……我知道,而且我沒和媽媽說。”
于博書的眼裏閃過一絲慶幸的光芒,但還是被于優捕捉到了,他如釋重負:“乖女兒,你好好養傷吧。”期待已久的女兒的稱呼從他嘴裏說出來時,她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溫暖,就像一巴掌響亮的扇在她的臉上。
病房裏又只剩下于優一個人,悲痛的情緒被他一打斷反而鎮定下來,一時間,她的心裏閃過各種念頭,卻一個也捕捉不住,她情願這是一場噩夢,只希望趕緊醒過來,後腦勺的疼痛戳破了她自欺欺人的保護膜,渾身每一處都疼。
原來是她錯怪了何雨珊,還以為是她不慎讓她走丢,卻不知道殘忍的真相揭開比這個認知還要血淋淋,她緩緩坐起來,緊緊的擁住自己,卻只觸摸到一身的荒涼與冷意,她看了眼電話,按下了裴朗的號碼。
裴朗正在開會,看到她的號碼,緊蹙的眉緩緩舒展開,示意手下人繼續,走到了另一間房按下了接聽鍵:“優優。”
電話很快接通,熟悉的聲音從那邊傳來,終于讓于優不再覺得孤單,她含糊嗯了一聲,眼淚在聽到他的聲音時就已經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吃飯了嗎?”裴朗看了下窗外的夜色:“今天忙完,我就要休假了,可以好好陪你幾天。”
“恩。”于優緊緊的咬着下唇,深怕自己在他面前哭出聲來,裴朗已經連着辛苦了好幾天,她不忍心讓他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