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的戲可以像你的頭發一樣……
侍衛長剛暗示溫缇有嫌疑, 就被蘇讓劈頭蓋臉罵了回去。
平時蘇讓看着陰恻恻狠巴巴,其實他懲戒報複別人,從來都是暗地裏背着人耍手段, 很少這樣直接對下屬喝罵發怒,他這幾句罵出口, 侍衛長直接愣住了。
過了半晌, 侍衛長才醒過味來,吭吭哧哧地說:“屬下糊塗了, 屬下糊塗了。”
蘇讓怒氣難消,還是指着他罵個不停:“腦袋不長就拿刀自己削了, 懷疑這個懷疑那個, 有懷疑就去查, 別打本王身邊人的主意!”
他氣得又兇,罵得太猛,說着說着就猛烈地咳嗽起來。溫缇趕緊放下碗, 給他拍背順氣, 一邊拍一邊勸他:“侍衛長也是關心則亂, 他既有懷疑, 就讓他放開去查, 查出證據來, 誰有問題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說完她沖侍衛長使了個眼色, 對方感激地沖她微微拱了拱手,回話說:“王爺,屬下這就下去徹查,一定還初陽姑娘一個清白……”
不等他說完,就聽啪一聲響,蘇讓舉起床邊的碗, 拼盡全力砸到了他的臉上。
哪怕蘇讓正病得厲害,手上使不出多大的力氣,侍衛長聽見風聲卻不敢躲,一下子被砸個正着,臉頰上滿是湯羹,混着幾道鮮血滴滴答答往下掉。
瞧見侍衛長的狼狽樣子,蘇讓罵得更狠了:“清白!我身邊的人用你來管清不清白?告訴你,她是全天下最清白的一個!”
侍衛長這次是真吓着了,跪下咣咣叩頭,嘴裏反複念叨:“屬下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初陽姑娘是清白人,大好人……”
溫缇趕緊又勸蘇讓:“知錯能改就是了,侍衛長一向對王爺忠心耿耿,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何必為幾句話不依不饒的?”
侍衛長這時終于明白了他該求饒的對象,轉而向着溫缇磕頭道:“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屬下吧,屬下以後絕不敢再懷疑姑娘了……”
蘇讓還想繼續扔東西罵人,被溫缇一把按住了肩膀。
就聽她客客氣氣地對侍衛長說:“王爺病還沒好,受不得累,你先下去吧,讓王爺歇一歇。”
侍衛長一聽,如蒙大赦,麻利地爬起身,一溜小跑出了門。
看着他兔子一樣溜出去的背影,蘇讓重重地咳嗽了兩聲,咬牙罵道:“一個個只知道吃幹飯,事情辦得不像樣子,還敢對我身邊的人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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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缇站起身來,說道:“他都認錯了,何必還要生氣?氣壞自己無人替,何況你還病着。”說完喊了朝露晚霞過來,收拾了地上的一片狼藉。
蘇讓咳得很厲害,一邊咳一邊還絮叨:“我不生氣,我不生氣,不過就是叫他知道高低尊卑罷了。”
送走了朝露晚霞,溫缇坐回床上,繼續給他拍背順氣,說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們此行前前後後就這麽幾個人,你為一句話這樣教訓侍衛長,讓我出去還怎麽見人?”
蘇讓一揚眉:“怎麽見人?擡頭見人!我早說了,見你如見我,有哪個不聽的,讓他來跟我說道說道。”
溫缇簡直要被他氣笑了,可眼前這人病成這幅樣子,再争論下去,她怕蘇讓氣壞了病症加重,于是順着他的話頭答應道:“好好好,都聽你的,我們都聽你的。”
蘇讓又氣又累,忍不住有些頭暈目眩,靠在床頭坐也坐不住了,等人躺回了床上,嘴裏還不住叨叨:“幾個跑腿辦事的,還想騎到我頭上,欺負我的人不成?”
溫缇只能好言好語哄着,勸他安生躺好,又幫他捏了捏額頭,蘇讓這才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蘇讓醒過來時,睜開眼就看見溫缇趴在床沿,還在睡着。他第一個念頭是拿起床邊一件厚披風,輕輕給溫缇蓋上。
許是察覺到他的動作,溫缇換了個姿勢,哼唧了兩下,又睡着了。蘇讓靠坐在床邊,凝視着溫缇的睡顏。他突然生出一股沖動,想伸手刮刮她挺翹的鼻梁,然而手伸到溫缇面前,最後在半空中停滞許久,還是又收了回去。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剛想推醒溫缇,可看溫缇睡得正香,他還是忍了下來。
不久後,天色大亮了,溫缇終于醒了,她揉揉眼睛,看見蘇讓直勾勾的視線,臉上一紅,背過身子說:“你醒了,怎麽也不叫我?”
“你最近一直辛苦勞累,好不容易睡熟了,就該多睡一會兒。”蘇讓輕聲說。
溫缇背着身子,等臉上的紅暈散了才回頭說:“這下是真睡足了。”
幫着蘇讓簡單洗漱後,溫缇又急急忙忙趕去廚房,今天起晚了,她生怕趕不及做早飯。
沒想到此時廚房已經有人開始忙起來了,隔着鍋竈上的水汽煙霧,溫缇仔細一瞧,是随行侍衛裏年紀最大的張侍衛,他才剛到中年,頭頂已經半禿了,因此侍衛們開玩笑時,常喊他張半禿。
但這外號溫缇不好意思叫,她還是客客氣氣地問道:“張侍衛,你怎麽在廚房裏?”
張半禿嘴裏叼着牙簽,流裏流氣地說:“姑娘,你伺候王爺忙得很,可這天都大亮了,早飯都還沒個影兒,我還尋思你給做到天上去了不成?結果等過來一看,好家夥,廚房裏連火都沒燒,我不燒火做飯,兄弟們餓得就要出去吃人了!”
溫缇被他說得幾乎擡不起頭來,語氣更加客氣:“是我的不是,張侍衛既然下了廚,就把我當個幫手,要我做什麽,你說就是。”
張禿頭鼻子裏嗯了一聲:“行吧,去,先把那盆大蒜剝了?”
溫缇有點詫異:“這麽早要這麽多大蒜做什麽菜?”
張禿頭斜着眼睛掃了她一眼,溫缇不等他回答,乖乖地去剝蒜了。
剝完蒜,溫缇端給張禿頭,正在火上忙着的他看了一眼,說:“再去剝了那捆蔥。”
溫缇愣住了,她仔細一看,張禿頭竈上熬了濃香的一大鍋胡辣湯,現在正在烙千層餅,兩樣一搭配,早飯足夠了,她剝的蒜和蔥,是一點也用不上了。
看張禿頭那副得意的表情,溫缇心裏有數了,昨天侍衛長說什麽相信她,其實都是謊話,今天一早就派心腹過來,占領她的陣地了。
溫缇忍不住心裏罵道:好啊,真沒看出來,一個粗漢子還都有兩副面孔。
可她怕什麽?整個王府唯一的主子不信誰也不會不信她,這些小把戲還在她面前演什麽?
溫缇直接杠上了:“張侍衛,早飯不是都燒好了嗎?剝這一整捆蔥又是做什麽用的?”
張半禿吐出牙簽,不滿地說:“姑娘你說你這嬌生慣養細皮嫩肉的,還非要做幫手,讓幹點事兒就叽叽歪歪的,幫什麽幫,幫倒忙啊!”
“什麽幫倒忙啊?”就聽門口有人問道。
溫缇扭頭一看,侍衛長和大總管一起站在門外。
她正想說話,沒想到被張半禿搶了先:“哎呀喂,當然是人家姑娘,嫌棄我這個粗老爺們兒給人家幫倒忙?”
溫缇簡直快氣暈了,這個張半禿還惡人先告狀,一張嘴一句實話沒有。
侍衛長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一本正經地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張半禿回話回得特別利索:“大哥,你看看,我熬個胡辣湯,姑娘說不好,烙個千層面餅,姑娘嫌不香,可她自打進來幹了點啥?就剝了一盆蒜!”
溫缇聽到這裏直接氣笑了,她一開口是一點情面也不想留:“張侍衛,你的戲可以像你的頭發一樣少一點嗎?”
侍衛長和張半禿都是一愣,溫缇雖然是王爺身邊最器重的大丫鬟,但一起趕路這麽久,她一直待人非常和氣,從來沒有打罵過其他下人,今天算是第一次這樣不客氣地拿話怼人。
眼見兩邊火星滋啦啦直冒,馬上就要炸了,大總管趕緊攔住:“姑娘,照着之前大夫的方子,我又抓了幾副藥,現在送過去開始熬嗎?”
溫缇強壓下怒氣,答道:“好,給我,我去熬。”
大總管直接把溫缇送了回去,一進屋,正閉目養神的蘇讓見着兩個人,奇怪的咦了一聲。
他問溫缇:“你今天不去廚房燒菜備飯嗎?”
溫缇硬咽下心裏的怒氣怨氣,才笑着答道:“我不去了,累了這麽久,這幾天且讓我歇一歇吧。”
蘇讓臉慢慢黑了:“是因為昨天侍衛長懷疑你?你為自證清白,所以就放手什麽都不管了?”
大總管這時插話說:“初陽姑娘對王爺的好,我們這些身邊人都看在眼裏,自然覺得她清清白白。外頭那些人沒見過姑娘和姑娘做的事,因此有些風言風語。讓我說,現在情勢緊急,不如讓姑娘不管外頭的事情,一是避避風頭,二是也讓她趁機歇歇。”
蘇讓眼裏都要冒火了:“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溫缇趕緊笑着勸她:“你可千萬別再為這個生氣了。俗話說,過剛易折,一味強壓未必就能讓人心服口服,外頭的人既然疑心,正好我也累了,幹脆少操些心,只在這裏照顧你好了。”
“你是被迫不管,還是真心不想管,難道我看不出來嗎?”蘇讓說着又要大發雷霆,“去!召集所有人過來聽令,哪個有疑心的,本王一刻也不留,馬上給我收拾包袱滾蛋!”
眼看他這怒氣壓不住了,外面又是一陣喧嘩。
朝露晚霞,還有晨煙幾個人都跑了進來。晚霞一邊跑一邊慌慌張張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又有一個侍衛病倒了!”
屋裏的幾個人都驚訝得面面相觑。
朝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全是驚恐的神情:“侍衛們,侍衛們,都不幹了,說都是初陽姐姐的錯,喊着要趕走初陽姐姐!”
蘇讓一下子從床上蹦了下來:“他們還敢造反了不成?!”
他說着就要搖搖晃晃地向外走,溫缇趕緊拿起厚披風給他裹好,又緊緊攙扶着他,走出了門。
出門一看,侍衛長帶着所有侍衛下人,拿刀的拿刀,舉劍的舉劍,嚴嚴實實地在外面圍成了一堵牆。
見溫缇攙扶着蘇讓走了出來,侍衛長第一個站出來,高聲喊道:“王爺!妖女潛伏在王府,肯定有所圖謀。王爺被妖女蠱惑,害了自己,也害了我們!今日我們求王爺開開眼,趕走眼前的妖女,肅清王府的風氣!”
蘇讓沙啞着聲音質問他:“你說什麽?誰是妖女?你們是要反了本王嗎?”
張半禿擠在人堆裏,指着溫缇尖叫着喊道:“她,她,她就是妖女!害了我們好幾個兄弟!”
侍衛長順勢一揮手臂,厲聲高喝:“兄弟們,沖上去!活捉妖女,去救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