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蘇讓說不過去北城門, 溫缇連着王知府等人都松了一口氣。

王知府立刻叫了幾個官吏,吩咐他們去北城打聽情況,告訴蘇讓說這幾人為人可靠、辦事麻利, 在這裏等消息就好。

正說着,城牆上起了風, 刮得城垛上的旗子嘩啦嘩啦的響。蘇讓連着咳嗽幾聲, 溫缇趕緊勸他:“王爺,不然着風受了涼, 想辦的事情也得耽擱了。”

王知府跟着說道:“姑娘說的是,下官之前征用了城牆下的幾處宅子供辦事的人換班休息, 王爺不妨下去宅子裏歇一歇, 等等北城門的消息。”

蘇讓應了下來, 由溫缇扶着下了城牆。

等兩人走得不見影子了,城牆上的大小官吏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有膽子大的,直接去問王知府:“這小女子是什麽人物?怎麽王爺事事全聽她的話?”

王知府一臉地恨鐵不成鋼:“什麽小女子, 那是大貴人!你們只要記着她是世上唯一讓王爺言聽計從的人就行了。”

鐵柱在前邊引路, 送蘇讓和溫缇去了城牆下一處寬敞的宅子, 又叫人喊了幫着抱柴火熬粥的晨煙過來伺候。

這處宅子地方大, 又離南城門最近, 故而王知府便征用了過來, 忙碌時常日夜歇在此處, 以方便處理各項事務。也因為此時不同往日,災民遍地,瘟疫橫行,他無心享樂,日常食宿都是因陋就簡,能将就就将就。

晨煙在宅子裏轉了一圈, 也沒找着什麽像樣的茶葉點心,最後只端了兩碗清水送了上來。蘇讓和溫缇一看,心裏都有了數,默默端起碗喝了幾口水。

只坐了一會兒,蘇讓就有些急躁了,一會兒看看窗外,一會兒看看門外,半天不見人來通風報信,他繞着屋子轉了兩圈,忍不住擡腳往外走,邊走邊嘟囔:“這群人辦事沒一個利索的!”

說實話溫缇也是一直坐立難安,見蘇讓要出門,心知攔也攔不住,幹脆不言不語地跟在蘇讓身後也向外走。

到了大門口,一直疾步向前沖的蘇讓剎住腳步猛地一個轉身,溫缇一時沒提防,差點一頭撞進蘇讓懷裏。

溫熱的氣息混着藥香沖進鼻子裏,溫缇臉一下子紅透了,趕緊抓着蘇讓胳膊站直身子,半低着頭嗔怪道:“你,你幹嘛突然停下來……”

蘇讓也緩了緩呼吸,清清嗓子才開口說話:“現在時候不早了,你不如回去住處,備些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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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還一團亂麻的溫缇随口應了聲是,很快又反應過來,要是北城門外真鬧起來了,蘇讓哪有空回去吃午飯,他這是想找借口打發自己走啊。

眼看蘇讓擡腳繼續往外走,溫缇立刻跟上:“出門前我都交代好了,午飯有朝露晚霞預備着呢。”

蘇讓又猛地停下,臉色陰沉下來,問道:“你不回去?”

朝夕相處了這麽些日子,溫缇哪裏還怕他的臉色,理直氣壯答道:“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蘇讓有些氣惱:“你……”

溫缇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袖子,安撫道:“我知道王爺是怕北城城外出事,叫我回去是為了我好。”

聽見這話,蘇讓陰沉的臉色消散了不少。

溫缇擡起頭來,直視蘇讓的雙眼,認真地說道:“王爺你怕我遭遇危險,可換位想想,王爺你身處險地,我獨自一個人留在家裏,該有多心焦!”

蘇讓眼中滿是驚訝,但很快,他低頭彎起嘴角,伸手緊緊握住溫缇的右手,低聲說:“好,走吧。”

兩個人剛要出門,就見王知府派去的幾個人迎面沖了過來。

蘇讓立刻緊張地問道:“北城城外情勢如何?”

領頭的氣還沒喘勻,就趕緊回道:“禀告王爺,真的有災民突然斃命了!”

蘇讓沉聲道:“接着說!”

“聽說有幾個人,正是三十來歲身強力壯的年紀,雖然染了病,但先前還活蹦亂跳的,結果喝了藥睡了一覺人就沒了。接二連三出了這樣的事,有人就帶頭傳謠言,鬧得人心惶惶的,不少災民都開始疑心這藥裏有毒,正堵着城門要砸熬藥的棚子,讓知府大人給交代呢。大人說……”

不等他說完,蘇讓就拔腿飛快地走向北城,溫缇小步快跑緊緊跟着。

領頭的一愣,也迅速跟上,邊跑邊繼續氣喘籲籲地說道:“知府大人已經過去了,大人說,這不過是生了病的災民一時吓昏了頭,有他和韓公子在,向他們說清情況,安撫好災民就是了。”

蘇讓黑着臉,上去踹了他一腳,罵道:“不早來報信,淨耽誤本王的大事!”

幾個人沒人敢多嘴了,只敢悄默聲兒地跟在蘇讓和溫缇後邊,準備着時刻保護兩人。本來知府下了死命令,叫他們攔住王爺,既然攔不住,好歹護住王爺的安全吧。

到了北城門,大門緊閉,拿着長/槍長矛的一隊士兵把大門護得嚴嚴實實的。門外雜亂吵鬧的聲音,間或有人高喊一句:“狗官殺人害命啦!”

蘇讓幾人一到,兩個士兵長/槍一晃,指着幾人喊道:“大人有令,閑雜人等不準靠近北門!”

領頭的小吏沖到前頭,赤手把長/槍格擋回去,罵道:“瞎了你們狗眼了!敢拿刀槍對着楚王爺!”

這個小吏是王知府得力的手下,這些日子跟着四處奔波,小兵們個個都眼熟得很。聽他說了來人的身份,幾個士兵吓得一個哆嗦,趕緊收回武器,齊齊下跪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請王爺恕罪!”

蘇讓鼻子裏哼了一聲,問道:“王知府現在何處?”

小兵一起指向城牆,又低聲嗫喏道:“大人說,不許……”

蘇讓瞧也不瞧他們,拉着溫缇大步流星飛快地走上了城牆。果然,王知府和大大小小的官吏都立在城牆上。

韓宴之站在中間,正在慷慨激昂地向城牆下的人講話:“諸位鄉親,有人死得不明不白,的确該有個說法。但砸藥鍋、殺大夫,只會讓疫病鬧得更兇,害死更多人。想替人伸冤,不如查明死因,論清楚何人何種罪責!”

他指了指王知府:“知府大人就在這裏,由他向你們做個保證。查清事情原委,該是哪個的罪責,一定從嚴查處,絕不姑息枉縱!”

王知府點點頭,正要接他的話茬。

下面的災民們又轟一聲鬧起來了:“別聽狗官的!幾個兄弟就是吃了那殺人藥死的,讓他們償命!”

王知府立時急出了一腦門的汗。

蘇讓搶步上前,立到了最前面,他高聲沖下面喊道:“現在疫病流行,不吃藥的話,你們有多少人會直接送命!”

災民們鬧得更兇了,潮水一樣就向城門沖過來,嘴裏喊着:“又一個狗官!叫他們一塊兒償命!”

王知府和其餘官吏都慌了,趕緊上來圍住蘇讓:“刁民無知,此處危險,王爺快快回去吧。”

蘇讓撥開他們的包圍,又向前走了一步,大聲說道:“我楚王蘇讓就等在這裏,你們誰有本事就來取我的性命!”

楚王蘇讓,前頭先聽清這個名字的人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随後一個傳一個,楚王兩個字迅速傳遍了整個人群。

災民大都是從恒州過來的,有誰不知道恒州之主楚王爺?雖然他只去過封地幾次而已,但在恒州人心中,威信和震懾力絕不亞于當今天子。

因此城牆下沸騰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有些膽小的,聽見楚王兩個字腿都軟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蘇讓鷹隼一樣銳利的視線掃過城牆下的人群:“本王今日告訴你們,你們嘴裏的殺人藥就是救命良藥!”

下面沒人再喊打喊殺地回嘴呼喝了。

蘇讓繼續說道:“本王知道你們不服,來人,你們選個說話管事的,現盛一碗湯藥上來。”聲音裏滿是威嚴。

人群不約而同地退後幾步,留下兩三個老漢還站在原地。幾個士兵持刀走過去,押着人從涼棚裏盛了一碗湯藥,然後直接端着藥上了城牆。

老漢一見蘇讓立時喊着王爺跪了下去,然後抖抖索索地把湯藥碗舉過頭頂,奉到蘇讓跟前。

蘇讓接過藥碗,掃了一眼裏面漆黑的藥湯,随即仰頭一飲而盡。

王知府和韓宴之一看他這舉動,異口同聲喊道:“王爺,使不得啊。”

連溫缇都急了:“你,你……”你了幾遍,愣是氣得說不出話來,藥哪能亂吃呢?

蘇讓沒有理會他們的言辭,舉起空碗倒扣着,向城牆下面甩了一甩,高聲道:“若是殺人藥,本王就同你們一起去見閻王!”

瞬間城牆上下都安靜了,似乎只有剩下的一點湯藥順着碗沿滴滴答答落下的聲音。

過了一陣子,災民們中間才嗡嗡嗡嗡響起一片議論聲。跪着的老漢本來吓得差點昏過去,這時回過神來,趕緊喊道:“俺們小老百姓,一切都聽王爺的!”

底下人群立刻也跟着開始喊:“一切都聽王爺的!”

蘇讓沖着王知府韓宴之使個眼色,又對衆災民說:“逝者死因,本王這就派人去查,查到誰就辦誰,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如何?”

下頭又是一片謝恩聲。

韓宴之見機立刻噼裏啪啦地講了要調查的事項,一衆災民一個說不字的也沒有,安安生生地任他安排。

從城牆上下來,蘇讓明顯精神有點不濟,溫缇擔心得要命,直接要了一輛馬車,把他硬推上去就往住處走。

剛走到半路,溫缇忽然覺得肩膀一重,回頭一看,蘇讓整個人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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